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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也隻是底層的陰陽學徒們的想法罷了。

隨著時雨的走近,不少年長的陰陽師們都頗為禮貌地招呼了她一聲。一些人的視線在她身後停頓片刻, 都不覺露出震驚的神色。

陰陽師是需要天賦的。有些人靈力低下,即使通過殘酷的訓練也無法真正看到靈, 但眼前的這個少女天生有著強大的靈力, 甚至能輕而易舉地操控鬼神。

任何一個修煉有成的陰陽師, 都能感受到她身後那幾隻人形妖怪身上散發出的恐怖妖氣, 單就這點來說, 她的能力就不容否定。

最後將時雨叫至身旁的, 正是陰陽寮旗下居於最高職位的陰陽頭賀茂忠行。

這是位垂垂老矣的老人了,論起才能,他並不如後起之秀的麻倉葉王、花開院秀元等人,但他的言行與品德都使人信服, 也是最受天皇信任的一位陰陽師。

賀茂忠行從當年麻倉葉王還是麻葉童子的時候就認識他,一直對他非常欣賞和照拂,也是麻倉葉王極少數真心敬服的人之一。也許是愛屋及烏,這位老人對待時雨也是照顧有加,雖然,從臉色上可能看不太出來……

“怎麼來得這樣晚?”這語調冰冷而刻板,叫人聽著就感到渾身不適,仿佛受到訓斥一般抬不起頭來。

時雨卻從他渾濁的眼珠裡讀出了一絲關切,她就笑嘻嘻地回答:“剛才在來的路上,遇上了藤原家的姬君。她托我幫她布置一個結界來保護她,因此才來遲了呀。”

“藤原家?”賀茂忠行的眉頭皺了皺,瞪大了眼,神色更加嚴肅起來,“你可有冒犯那位姬君?藤原左大臣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人。”

“我想是沒有。”時雨回想起腦海中那個姿態優雅、冷靜淡定的貴族少女,%e5%94%87角露出一絲笑意,這樣說道。

“雖然如此,就這樣將藤原家的女兒丟在路邊可不行。”賀茂忠行說著,吩咐了幾個周圍的陰陽師,將他們派遣去保護藤原彰子去了。

“忠行大人,連您也不能進入嗎?”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了,時雨反倒不急了。這麼多陰陽師被攔在門外,顯然是博雅家內部發生了不能外傳的事。無論剛才詭異的雷雲到底是如何發生的,她想得知的事情今天大約是不能如願了。

“是這樣。”賀茂忠行點了點頭,這個老人能在鬼怪頻出的平安京活到這個歲數,還有什麼沒有見過呢。他平淡地說,“即使這樣,還是要等待%e4%ba%b2王的回應。”

既然賀茂忠行將事情攬下了,時雨也就不再多說。她的資曆在陰陽寮中還很淺薄,雖然這幾年也接連完成了不少懸賞封印的任務,但因為年齡與一些因素的限製,話語權還遠遠不夠。這種可能涉及到皇室陰私的事,還是需要保持謹慎。

當然,如果此時有麻倉葉王在這裡,情形又會顯得大不相同了。

而且如若不是因為擔心博雅的緣故,時雨這次也不會如此積極。

天空很快恢複平靜,蔚藍的色彩宛若柔和的幕布,陽光均勻鋪灑開來,隱約的櫻花香氣伴隨著和熙的微風飄蕩著,一切仿佛都回到了最初的平安景象。

一眾陰陽師都被賀茂忠行趕了回去,最終隻有他帶著他的兒子賀茂保憲安靜地佇立在那裡。

最後望了眼那朱紅的大門與周圍的牆麵,儘管天空放晴了,那片建築卻仿佛還被黑夜籠罩著,莫名給人一種沉重壓抑之感。時雨心中不由想起那個長發挽弓的少年身影,心中不由感到一絲憂慮。

她下定決心要在第二日再來拜訪博雅,有些喪氣地準備回去。

姑獲鳥與兩隻式神一直都保持安靜地跟在她的身後,畢竟是妖怪,剛才又是在一堆陰陽師的圈子裡,貿然開口很容易驚嚇到旁人。

而對於姑獲鳥來說,剛才的體驗也是十分刺激而有趣的。陰陽師並不是沒有遇見過,但如此大搖大擺地在往常的敵人麵前走過,卻絲毫沒有招致攻擊,反而受到熱烈的眼神追捧,那還真的是頭一次。

她也很清楚,陰陽師們之所以是這種奇怪的態度,也是因為他們以為自己是時雨的式神。

隻有那個不知道多大年紀的老頭,似乎察覺到什麼,看過來的視線中都透著了然。但這也不重要,姑獲鳥很清楚這老頭對於自家崽兒抱有善意。

在今天之前,姑獲鳥從未真正意識到自家崽兒的陰陽師身份究竟代表著什麼,透過今天的一次小聚,似乎才發現了崽兒成長的另一麵。

這讓她既是欣慰,又有些憤怒。以姑獲鳥的耳力,怎麼會沒聽見時雨剛出場的時候,邊上的那些人類的竊竊私語。

人類之間的勾心鬥角……那些嫉妒怨憎,都是姑獲鳥在滿懷著怨念化作妖怪之後,最為厭惡的東西。

然而她最心愛的孩子,卻在離開妖怪的世界之後,將要麵對這醜陋的人心了。

心情鬱結之際,姑獲鳥突然見到青行燈正鼓起臉,若有所思地望著之前中傷少女的那一群人。

在注意到姑獲鳥的視線之後,她俏皮地微微一笑,隨後將手心湊在%e5%94%87邊,明目張膽地朝著那群人的方向吹了一口氣。

幽藍色的煙霧若有若無地從行燈的燈籠上飄了出來。

姑獲鳥不動聲色地站在時雨和青行燈之間,擋住了她的小動作。

於此同時,她發現還有一隻式神與她做了同樣的事。

白狼與姑獲鳥對視一眼,默默無語,等到青行燈施法完畢,才三隻一起追上了前方的時雨。

賀茂忠行看著這一幕,不禁微微歎了口氣。

回到麻倉葉王的宅邸,時雨才從式神白櫻的口中得知,葉王被天皇邀入了內宮。

似乎走得有些匆忙,並沒有留下口訊。

時雨問清了葉王離去的時間,發現要比之前城中出現異象的時候還要早,心中又生疑惑。

但依照麻倉葉王一貫的行事性格,反正多半不會吃虧。

索性也就放寬心,將剩餘不知道被他帶去哪裡修行的式神召出,和大家小聚了一會。

待到天色漸暗,夜幕低垂之際,卻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來者身形不高,身著一身藏藍的和服,外罩漆黑羽織,頭上帶著鬥笠,很是低調的模樣,似乎並不願意被人見到自己的模樣。

見到時雨的時候,他才微微抬起鬥笠的邊沿,露出自己的真容。

第98章

“博雅?!”時雨大吃一驚,看著這年紀尚幼的少年一臉凝重的模樣, 連忙將他請了進來。

她拉著少年冰冷的手前往內室, 又讓侍女準備茶水,最終直接將人帶到了自己剛才與家裡的式神們說笑的內庭緣側。

“怎麼回事?”她示意靠在一起的山兔和魔蛙退後一段距離, 將身邊的位子讓出一點, 並請博雅安坐下來。

博雅沉默不語, 恍如木偶一般任由她牽動著, 那張清新俊逸的麵孔此刻透著些許僵硬, 顯得有點可怕。但在對他頗為熟悉的時雨看來,在那冷硬神色的掩飾之下, 那雙原本神采奕奕的堅定眼神,此時正閃動著茫然之色。

“是因為今天的事嗎?”時雨動手給他倒了杯茶,關切地看著他說, “我原本也準備明天拜訪你,沒想到你就來了。”

“嗯, 抱歉。”博雅在這種平和的氛圍之中, 情緒也漸漸緩和下來, 在對麵的少女溫和的視線下有些不自在地偏過頭去, “這麼晚過來, 打擾到你了。”$思$兔$在$線$閱$讀$

但博雅沒想到的是, 這一偏頭,直接與一雙水潤的紅色大眼睛對上了。

與時雨相同,博雅也屬於天生靈力強大的那一類人,因此如果妖怪們不是刻意在他麵前隱匿身形, 都會被他清晰地看見。就如同此刻身體偏右的地方盤踞著的體型醜陋的一隻青蛙與兔子妖怪的組合。

若是以往,這種妖力不強的小妖怪博雅是不會投注半點情緒的。但兔妖那雙純澈清透的紅眸卻讓他聯想到了另外一個可愛的小生靈,眼神不由自主地就柔和了下來。

“以博雅的性格,如果不是非常重要的事,也不會這樣吧。”時雨沒有注意到博雅這片刻的失神。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並不在意,隨即問道,“所以,你家到底發生了什麼樣的變故呢?”

“師傅不在嗎?”博雅聞言深吸一口氣,卻不急著說明,反而這樣問道。

“葉王老師嗎?”時雨愣了一下,回答,“聽白櫻說,葉王老師被天皇邀入內宮了,現在應該還未歸來吧。”

時雨認為博雅也許是要找葉王商量事情,因此有些抱歉地對他說,“如果你是要找葉王老師的話,可能要白跑一趟了。”

“不。”博雅聽聞這個消息,卻神情一鬆,回答,“那正好,我是來找你的。”

在時雨掩飾不住訝異的神色之間,他將心中藏著的秘密一股腦地傾訴而出:“我的妹妹在今日出生了,她的名字叫做神樂……”

***

送走博雅之後,時雨有些疲憊地伏在小幾上,腦海中還不停回放著博雅之前透露出的訊息。

一雙纖細柔軟的手輕輕按在她的肩側,力道輕柔地按動著,隨著那清涼幽靜的氣息環繞在時雨頸側,青行燈那獨特的甜柔嗓音也隨之響起了。

“真是的,主人還真是容易吸引麻煩的體質~真辛苦呢~”

“謝謝,青行燈。”時雨默默放鬆了身體,原本僵硬的肩背處漸漸柔緩下來。她的臉頰貼著光滑的桌麵,語氣有些慵懶地回應:“你這樣說的話,好像也沒什麼錯。”

“剛才那個少年是誰?”從博雅進來的那一刻開始,姑獲鳥一直隱匿在暗處,並沒有與陌生人會麵的意思。但從剛才所見,也能看出時雨與那位叫做博雅的少年似乎非常%e4%ba%b2近,這讓姑獲鳥不禁多了幾分關注。

“啊,剛才有些糊塗了,我竟然忘記介紹你們相識了!”時雨直到這個時候聽見姑獲鳥的問話,才反應過來般地驚叫了一聲。

這也難怪,畢竟博雅出現的時間不太對,而且帶來的消息又令人心生沉重,也確實不是做這種事的好時機。

“那個少年叫做博雅,和我一樣,在葉王老師的門下學習。”時雨說道,“雖然出身高貴,但意外的是個很有活力和朝氣的好孩子哦!”

“孩子?!”姑獲鳥的神色有些古怪,她認真看了看自家的崽兒,確認她是真的這樣想的之後,有些無奈地說道,“這分明已經是個少年了。再過一兩年,大概就可以與哪家女子定下婚約了吧。”

“誒……”時雨想起這個時代的男子十二歲就算做成年,可以舉辦元服禮了。這樣想的話,姑獲鳥的話倒是沒什麼問題,“也對。不知不覺,博雅也要長大了呢。”

雖然如此,她還是習慣性地將他作為自己的弟弟般看待。畢竟從上一世繼承下來的記憶更加的根深蒂固,這個年齡的男孩子,哪能真正就稱為是一個男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