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寧妤抹掉夢中流下的眼淚，看了眼時間，平靜地翻身下了床。

【You win.】

你贏了。

刻意給伯頓發了一條意味不明的信息，她簡單梳洗了一下，就躡手躡腳地把行李搬了出去。

早晨五點，家裡一片靜謐。

薑寧妤徑直就走了，沒有一絲留戀。

八點半的飛機。登機後她才給李薇薇發了信息。開飛行模式前，她盯著臨栩月的頭像看了一會，終究沒再發點什麼。

原以為會是很漫長的十五小時，但她買的商務艙，機上還有wifi，娛樂的手段不少。

不過，讓薑寧妤不覺得航程枯燥漫長的原因，不是什麼娛樂，而是不斷震動的微信語音。

有李薇薇的。有廖澤清的。

也有臨栩月的。

前兩個隻是象征性地打了兩三次，臨栩月卻像瘋了一樣，隔五分鐘十分鐘就打來一通語音。

離開故土，薑寧妤本來已經做好了把他當空氣的準備，可冷不丁的，看到他發來一句話：

【三年前你不告而彆，現在又要玩同樣的套路嗎？】

銅牆鐵壁築起的心牆頃刻裂開了一條縫。

雖然兩次離開，完全是不一樣的狀況，可對他而言卻沒有不同。

這樣對他不公平。

她忍不住回撥過去。

沒響兩下，那邊就接起來了。

可衝動之下打過去的語音，薑寧妤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一句“喂”卡在喉嚨裡，久久無法言語。

還是那邊咬牙切齒，憤然指控她，“騙子。”

她閉上眼，輕輕地回道，“嗯，我是騙子。”

“耍我很好玩嗎？既然還是要走，為什麼回來招惹我？為什麼……答應領證？”

他聲聲質問，聲音低啞清凜。

恍惚間，薑寧妤好像聽出了一絲飽含的痛苦。被這種語氣輕輕一勾，眼眶就蓄滿了淚水。

“是你在耍我。”她竭力保持語氣的平穩，“回來後的相處，我從你眼神裡看到的，一直是你愛過我的樣子……不管你承不承認，在你心裡，早就不愛我了，隻是對我有氣罷了。”

那邊驟然的無聲。

薑寧妤知道自己猜對了。她的腦中閃過一幅幅畫麵，忽然有點哽咽，“我知道，沒有我你也可以過得很好。”

攥著手機，聲音很溫柔，“去找你的時候，我抱了很大的幻想，覺得你要是放不下我，還愛我就好了……

第212章 你終於回來啦

“但沒關係，我不怪你。”

“有愛才有恨嘛。你恨我，說明你愛過，我覺得已經值得高興了。”

“這次走後，我就不回去啦。你安安心心過你的生活，何蓁要是對你不好，你也不必非要勉強自己接受。你身邊那麼多優秀的女孩子，看都看花眼啦，不能好好談一個麼？不過這種事也用不著我教你……”

“薑寧妤……”那邊忽然聽出了不對勁，怒意稍斂，一字一頓地問，“你到底怎麼了？”

隱約間，薑寧妤瞥見右側靠窗的後腦勺一晃。有些像他。但臉偏過來，卻是一張年輕青澀的帥哥臉。

這世上相似的人何其之多。

“彆擔心……”她啞著聲音，聲淚俱下，“等事情結束，我就去找你……”

終於說不下去了。

她果斷掛了語音，捂著嘴，借著燈光全滅的機艙泣不成聲。

良久的死寂。

臨栩月怔怔地看著被掛斷的手機，內心原本摻雜著滔天的怒火和焦灼，可她說去找他，卻又說不再回去了。

心裡隱約有種吊詭的不安，這種不安將他心底的傷心失望抹去了，他思忖了片刻，就撥出了一通電話。

“喂，我是Lynn。三個月前紐約組有一個offer發過來，現在幫我處理一下，我想儘快入職。”

……

林肯演藝中心廣場。

穿過刻滿捐款名單的長長壁牆，大型水晶吊燈輕盈亮著橘色的光。

薑寧妤拖著行李箱，悠哉悠哉地去休閒餐飲區吃了頓快餐。

旁邊是電影院，豎著當季上映海報，幾個亞裔麵孔在售票窗口排隊。

拖著行李箱在資料館轉悠了一圈，薑寧妤駐足片刻，就去了劇院常駐的交響樂排練廳。

恰好是午飯後的時間。樂團排練的人沒到齊。

弦樂聲部新來了兩名資質不錯的提琴手。一名愛開玩笑的鋼琴手閒來無事，對她們說，“如果你們能把我彈的曲子用小提琴複刻出來，今晚請你們喝酒。”

那兩名提琴手相視一眼，“這有什麼難的？”

“但你們要是複刻不了，就要反過來請我喝。”

“行！”

達成共識後，鋼琴手從容自得地坐到了鋼琴前。

僅僅一小段曲子，卻成功讓兩名提琴手猶疑地撥弄了下琴弦。

“怎麼了？彈不了？”鋼琴手笑盈盈的。

“不是。”其中一名提琴手疑惑地說道，“聽得出你兩隻手在鋼琴兩端彈奏，但怎麼有個音符突然出現在中間呢？”

鋼琴手哈哈大笑，“看來你們要請我喝酒了。”

他正要為他們解惑，忽然一道柔和悅耳的聲音插了進來。

“那個音，他是彎下來用鼻子彈的。”很純正的美東口音，帶著一絲笑意，“莫紮特的奇聞軼事，換一頓喝酒，很有想法啊。”

循聲望去，一身黑色束腰長裙，長發飄飄的女子款款從台階走下來，氣質優雅到了極致。

“首席……”

“首席！”

在交響樂團龐大的等級關係中，小提琴作為最重要的樂器，共分第一小提琴和第二小提琴兩組，各有一位首席演奏家。而第一小提琴的首席演奏家不但是弓弦樂器的首席，也是整個樂隊的首席，地位隻在指揮之下。

因此，看到薑寧妤，弦樂聲部的大部分人都畢恭畢敬，起身致意。

那鋼琴手斂了笑，聳了聳肩說，“沒意思。”又補了句，“雲依首席就不會自降身價，打攪我們成員之間開玩笑。”

旁邊的長號手頓時拍了他一下。

薑寧妤卻微微笑道，“聽起來是我古板了，不如你的這頓酒我請，可好？”

鋼琴手一愣，很乾脆的就好就收，“行，那我就等著這頓酒了。”

“寧妤？”

這時，一道驚喜的聲音恰如其分地響起。剛才那小部分沒站起來的人不約而同地起了身，“雲依首席。”

作為交響樂團的副首席，職責通常是在首席缺席時代理首席。

邵雲依一身粉色旗袍裙，齊劉海高分叉裙，今天整個人穿得性感火辣又不失甜美。

她快步跑過來，非常激動地握住了薑寧妤的手，“你終於回來啦。”

神色要多真心，有多真心。

薑寧妤微微笑起來，抽走自己的手說，“是啊，看起來這幾個月你隊伍帶的不錯。”

“瞧你這話說的。”邵雲依也笑著，意有所指，“這三年不都是我在帶隊嘛！羨慕你呀，想去哪去哪，回來還能坐穩位置。”

她用可愛的語氣敘說著不滿，用的還是英文。

薑寧妤笑容不變，“其實紅都樂團也是不錯的交響樂團，要不我替你向伯頓說說，讓你去那裡當首席？”

邵雲依卻樂了，柔柔地表示，“你真會開玩笑！我想去，我肯定會告訴他的呀！”

“……什麼情況？”

聽出了她們之間的明爭暗鬥，新來的兩名提琴手一頭霧水。

老人們則一臉興味，“有好戲看嘍。”◆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不過，並未如他們所願。因為指揮來了。

指揮是一名四十歲的卷發男子，行事帶著幾分桀驁，嘴很毒。看到薑寧妤和邵雲依，瞥了她們一眼，就淡淡道，“下午是電影音樂專場，兩位首席想繼續談心，還是陪我們練一練？”

邵雲依似乎有點怕他，看了薑寧妤一眼，默默地下去拿琴了。

“彆這麼嚴肅，美女都被你嚇到了。”薑寧妤卻衝他一挑眉，才輕甩裙擺去了後台。

指揮本來想懟回去，可想到上回挑釁她的結果，又下意識緘默。

他這個人，看不慣權貴，卻服氣才華。

距離上次碰小提琴已是三個月前。由於薑寧妤對外掛了個“首席”的空名，雖說是被迫的，但樂團裡很多人對此不滿。平日裡見不到就罷了，但她被伯頓帶著一出現，那些目光就變得微妙冷漠了。

但這個圈子好在，本事說話。

那天的solo比試比服了很多人。當然還有一些講究情義的，依然對邵雲依十分尊重。但沒關係，馬上就沒這個困擾了。

薑寧妤分神，漫不經心地想著事，卻依然能將視奏彈得完美無缺。

第213章 你說話算數嗎

她能感覺到邵雲依的目光。帶著揣測與思量，隱約還有一絲心神不寧的意味——從她兩次慢半拍的變調可以聽出來。

一首《泰坦尼克》的主題曲結束後，中場休息。薑寧妤看了一眼手機。

【你到林肯中心了？怎麼沒告訴我？】

伯頓在五分鐘前給她發了信息。

她沒回。而是把小提琴放下，出去整理了一下行李箱。

然後去後台，吹了頭發，噴了香水，化了一個嬌豔甜美的妝，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通。

再回來時，二次驚豔了眾人。

邵雲依皺眉看著她，心裡有所預感，不停地轉頭往門口的方向看。

薑寧妤一眼掃過去，就知道她在想什麼了。但她化妝可不是為了迎接。

那個男人身邊美女雲集，傻子才會翹首以盼。

薑寧妤早有打算，找指揮問道，“隔壁廳的話劇幾點開始？”

她經過時瞥過售票窗一眼，今晚出演的是莎士比亞的《仲夏夜之夢》。

她記得伯頓曾在ins上分享過《仲夏夜之夢》的十四行詩。

指揮不近女色，冷淡回道，“下午場半小時前就開始了。”

薑寧妤應了一聲，就往外走了。

“你去哪？”指揮叫住她，“排練開始了。”

“這不是……”她的目光掠過邵雲依，嫣然一笑，“還有個首席麼。”見指揮皺眉，似乎有點不悅的樣子，她又說，“開玩笑的，我剛下飛機就趕來了，行李箱還在外麵呢，得找個地方放一下。”

指揮這才放她走了。

薑寧妤卻直奔隔壁劇場。下午場人沒那麼多，後排大量空位沒坐滿。透過微暗的光影輪廓，伯頓就坐在後排的位置，很悠閒的看著劇。

她心道果然如此，悄悄坐到了他正後方的座位。

當台上演到訶米亞與情人決定私奔時，伯頓終於想起來拿出手機，看了一眼。

注意到他亮起的屏幕，薑寧妤往前傾身，在他耳後輕輕說了一句，“Yours would i catch， fair Hermia， ere i go. My ea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