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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傷人的話,一次碾碎自尊的懲罰,樁樁件件,大大小小,原來,她都刻到骨子裡去了。

“吃完早飯,你可以曬五分鐘的太陽,稍事休息之後,你必須要參與勞作。”

溫禧點點頭,每天周而複始的生活和坐牢沒什麼兩樣,曬太陽就是放風,勞作就是搬磚、做手工藝品、洗衣服或者去林子裡摘香蕉。

今天看起來的是做手工藝品了,溫禧在做手工方麵從小就毫無慧根可言,學了好幾天,她也做不成一個小板凳、小竹墊子,她隻會最基本的糊紙燈籠。

這地方幾乎沒怎麼開化,家家戶戶都是前朝的建築,紙燈籠很暢銷。

溫禧糊燈籠糊得非常認真,前幾次她東張西望被抽了幾鞭子,現在她每次都低著頭,不到那兵仔開口讓她停,她就當真一刻不停的糊啊糊。

她這樣披散著頭發,穿著舊舊的紅裙子,乖順的低頭做事,連眉眼看上去都不再具有攻擊性,莊湄就會躲在架子後麵看,她一看就能看一下午,薄洄問她為什麼看,她就回答說,隻有這樣看著她才能想起來從前她是怎麼折磨她的,她要一件不落的還給她。

薄洄不疑有他,隻囑咐貼身伺候的少女要注意安全。

有時候外麵落雨,地麵會變得濕、軟不堪,溫禧要拿起竹竿來,將一個個堆在地上燈籠全掛起來,那些燈籠五顏六色的懸在半空中,被帶著雨的風吹得飄飄搖搖,行走在其間的溫禧像是一個恍惚的紅色魅影,來來回回,穿梭著,好像很忙碌似的。

這些不真實的時刻,莊湄會覺得時間過得很慢很慢,空間也跟著扭曲了,她隻能看見那個紅色影子飄飄蕩蕩……最後她會在當完一天監工以後,會做一個長長的關於那紅色影子的綺夢。

莊湄深以為她自己正在經受一種從未有過的折磨,千萬隻螞蟻在她心頭啃噬,萬千隻春日的蜜蜂兒正嗡嗡嗡的蟄她的回憶,她想起這五年來的每一件事情,那麼鮮明,有好的,也有壞的,溫禧給了她一種最糟糕也似乎最平凡的生活,這些柴米油鹽的煙火氣常熏得她在半夜流淚,但也教會了她很多該有的人情世故……莊湄拚命去想溫禧的壞、惡劣、粗鄙、冷酷,心裡又會時不時的冒出溫禧的一些好、美麗、豔麗、不可方物……

最終,莊湄在一個口乾%e8%88%8c燥的夜晚,叫人把睡在坑裡的溫禧勾了上來。

沉睡中的溫禧著實嚇了一跳,她以為莊湄玩夠了,趁著天這樣烏沉沉的黑,要送她上路去。

這一路走向前去,溫禧知道自己再無退路,也等不及援兵,她臉色發白的做好陣亡的準備。

眼前有一桌一椅,溫禧坐下去,那兵仔打著哈欠的退到她身後去。

溫禧四下看去,眼前全是花紋繁複的帷幔,帷幔儘頭閃著一點微弱的燭光,她能看到一個非常模糊的影子正坐在她的對麵。

“薄湄?”溫禧喊了一聲,一個白色紙團從帷幔那頭滾過來,溫禧撿起來,打開一瞧,上麵是莊湄的字跡。

【我忽然想起來,這五年來,我們好像都沒有好好吃一頓飯。】

溫禧看到這句話時,臉上霎時露出一個哀豔的笑容。

“是啊。我甚至能和我的競爭對手吃一頓飯,卻總是和你吃得不歡而散。”

又一個紙團滾過來,溫禧打開——

【今晚,我們好好吃個飯,當我送你一程。】

第86章 海棠

兩塊被特意裁剪過的芭蕉葉交疊在一起,上麵放著一塊剛煎好的牛排,點綴得花團錦簇,那牛排還嗞嗞作響,馥鬱的香氣撲鼻而來。

溫禧動了刀叉,切了一小塊,放進嘴裡,“味道不錯。”

那邊沒有紙團再滾過來,溫禧吃到一半,問:“你為什麼遮住自己?又為什麼不說話?這樣,就叫好好吃一頓飯?”

帷幔那頭的莊湄放下刀叉,她看向自己布滿細密皺紋的雙手,又看了一眼乾淨的餐刀上反射出的她那張……早已目不忍視的臉,她重重的吸了一口氣,最近%e8%88%8c頭也不靈了,說話一扯動聲帶就要疼好幾天。

她又寫了個紙團,滾到溫禧腳邊去。

【隻有我們不說話,也不看對方的臉色,才能好好吃一頓飯。】

溫禧無法反駁,她點點頭,“也對。……沒有酒嗎,我不想喝果汁。”

很快就有人端來一杯紅酒,溫禧捏著高腳杯,晃了晃那酷似鮮血的酒液,她想,她和莊湄之間就是隔著湧動的血海,能遊過這血海到達對方之岸的,不是惡鬼還陽,就是如來在世,偏偏她們倆誰都不是。

一杯。

兩杯。

三杯。

四杯。

溫禧一杯接一杯的飲儘。

……

“有雪茄嗎?”溫禧問。

很快就有人拿來一盒雪茄,又給她點上。

溫禧吸了一口,那頭又滾過來一個小紙條。

【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在哪裡嗎?】

“在你家。你母%e4%ba%b2介紹我們認識的。那是春天,你穿著嫩黃色的毛衣……你剛起床不久,一臉不高興,但還是勉強擠出了一點點笑容來對我說了聲嗨。”溫禧吐了個圓溜溜的煙圈,“我們第二次見麵、第三次見麵都是在你家。我挺喜歡你們家的後花園。”

那頭的莊湄想了想,又在紙上寫上【你覺得我小時候長得好看,還是長大了長得好看?】

“哈……”溫禧笑了,她揉了揉紙團,她思考了很久,沉聲說:“都好看。”

說完,溫禧又扯了扯嘴角,她看了一眼端著槍在外麵巡視的兵仔,這些人一臉倦色,就像是等不及要送她上路的牛頭馬麵。

“叮呤”溫禧笑著站起來,腳鐐手鐐輕輕作響,她拿下餐布,目光澄澈又堅定。

“謝謝薄小姐的盛情款待,很好吃。我感到非常榮幸今晚能前來赴宴。時間要到了,不是麼。……薄湄,我非常非常愛我的媽媽,她也非常非常愛我和我哥哥,她不可能……她絕對不會自殺的,但是她自殺了,這全是你父%e4%ba%b2薄徵燾的錯!如果有可能,我不想和你們薄家有一點點粘連,你們薄家贏了,你們奪走了我最珍貴的一切,我媽媽,我爸爸,我的家……所有我愛的,都沒了。都、沒、了。”

溫禧停頓下來,那頭的莊湄握緊雙拳,她哽咽著低泣。

“薄湄,如果你想讓我對我這五年來對你的所作所為道歉的話,那麼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直到我死,我也不會向我對你所做的一切道歉。永遠不會。”

“你殺了我吧。”溫禧低頭時,眼淚也順著臉頰落下去,她憤怒的推倒桌椅,“殺了我,就現在!不要像我一樣猶豫,薄湄!你隻要現在猶豫一秒鐘,你就會像我一樣,五年,五年,根本下不了手。”

那頭的莊湄站起來,眼淚同樣順著她的臉頰海一樣的流淌,她嘶啞著說:“我發誓,小歡喜……我從來……從來……沒有想過要殺了你……”

溫禧揉了揉眼睛,“那麼你是準備跟我一樣,花五年時間來淩遲我?薄湄,我不是你,你根本摧垮不了我的意誌,你也限製不了□□。事情隻會變得越來越糟糕,動手吧。彆叫我小歡喜!”

“我……隻想和你……好好吃頓飯……我的時間……不多了……”

“得了吧,薄湄,你有大把的時間,你應該跟你真正喜歡的人吃飯,比如半壁……比如洱善。而不是跟我,你知道的,我們之間沒法兒和解。我們都嘗試過,這五年來我們彼此都嘗試過,但是你明明知道的,我們就是沒法兒和解。你姓薄,我姓溫呐。……這些虛偽的……溫情,猶猶豫豫,軟軟弱弱的……咳咳……”溫禧劇烈的咳嗽了兩聲,她後退了好幾步,眼前發暈,避莊湄如蛇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漸漸的,溫禧開始覺得四肢發軟,整個人像是漂浮在一片寧靜的湖水上,當她的意識再次清醒時,她發覺自己躺在一張鬆軟的大床上,這床是那樣的熟悉,好像是從前薄湄的床。

這臥室也很熟悉……是薄湄的房間?她揉了揉太陽%e7%a9%b4,眼前一片昏暗靜謐,她隻能聽見淅淅瀝瀝的雨聲從窗外傳過來。

莊湄穿上睡衣,走進臥室裡時,溫禧一聽到腳步聲就立刻背過身去,並不看她。

“你喝……多了……那紅酒……後勁兒大……”莊湄掀開被子,從身後抱住溫禧,她明顯感覺到懷裡的溫禧僵硬起來,莊湄在她耳邊問:“你……還……難受嗎?”

“……你不要靠我這麼近,你這樣抱著我……我很不舒服。”溫禧冷冷的說。

“哦。”莊湄鬆開了手,她就這麼望著側臥的溫禧,溫禧逐漸覺得後背正被一股灼、熱的視線死死的盯牢,她正要回過頭去,莊湄按住了她的頭,喚道:“小歡喜……”

“我跟你說過!彆叫我小歡喜!”

“閉上眼睛,如果你睜開眼睛,那我就當你承認你愛我了。”莊湄鼓足勇氣的說。

過了一會兒,莊湄將溫禧翻過來,見她雙眼緊閉,就立刻將她壓、在身下,%e5%90%bb住她的%e5%94%87。

溫禧不動,任由她%e5%90%bb著,她起初隻覺得莊湄雙手粗糙,後來她感覺莊湄渾身上下都有一股怪味且那肌膚的觸?感也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感。

莊湄雙手打顫的解開溫禧的紅裙子,溫禧輕斥道:“你要做什麼?”

“做檢查。”

就連這句話也是在學從前她對她說得話!

“你王八蛋!”溫禧伸手去打莊湄,不偏不倚就正好打在她臉上,這一巴掌從她臉上劃過去,溫禧驚詫的深吸一口氣,“你的臉怎麼了?”

“你睜開眼睛看看,不就知道了。”莊湄%e4%ba%b2了%e4%ba%b2溫禧的耳朵,溫禧側向一邊,“你以為我會中你的計?”

“是哦,要是你睜開眼睛,就當你承認你愛我了。”莊湄在溫禧耳邊輕笑,她從她的下巴一路%e5%90%bb到肚臍眼,每一個%e5%90%bb都落得珍而重之,溫禧抬%e8%85%bf踹了莊湄一腳,莊湄“哎喲”一聲滾下床。

“薄湄,你彆太過分了。玩夠沒有?”溫禧仍舊閉著眼睛,她坐起來,耳朵仔細一聽周遭都沒什麼聲音,她正要睜開眼睛,就被莊湄從身後陡然抱住!嚇得她輕叫一聲!

“你乾什麼……你要乾什麼……”

莊湄抱著她,溫禧感覺到那動如戰鼓的心跳從她的心臟,傳遞到她自己的心臟。

緊接著,就是緩慢如雨滴抖落屋簷的%e5%90%bb,成片成片的落在她的肩膀上,背上,後腰上。

莊湄在%e4%ba%b2她身上的傷疤……溫禧心下一片驚悸,她推拒著、閃躲著,莊湄又像個黏糊糊的螞蟥一樣吸附上來,如此反複,莊湄低聲說:“小歡喜,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睜開眼睛……”溫禧緊緊地閉著眼睛,就是不看莊湄,最後動也不動,全憑莊湄擺弄。

莊湄借著一點昏惑的迷色,望著交、纏在一起的自己和溫禧,隻覺得溫禧通體美得驚心動魄,而自己這具身體早已是一堆可以砍了燒火燉肉的老枯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