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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不知不覺露出衣外的,雪白滑膩的肩膀。

一隻手從旁邊伸過來,還沒觸到她的肩膀,就觸電似的收了回去。石中棠低頭看著自己的手,似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居然做出了這樣的舉動。

短暫的慌亂過後,他急忙轉身回到書桌前,對上頭的畫卷不停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剛剛隻是一時之間鬼迷心竅……”

在他身後,寧玉人麵無表情的睜開眼睛,然後朝他的背影狡詐一笑。

她根本沒有睡著。

在他身邊就是戰場,她的每一寸皮肉都是武器,現在她倒要看看,那個畫上的乾癟女人拿什麼來對抗她?

鏡頭從她身上,緩緩移向另一頭。

工作人員趴在地上,開始吹著手裡的煙管,一縷一縷白氣彌漫開來,猶如湖麵上的煙波蒸騰。

雲起雲蒸,煙波後慢慢走出一名白衣女子,仿佛兮若輕雲之閉月,飄搖兮若流風之回雪。

驚鴻一瞥之後,寧玉人急忙閉上眼睛裝睡,耳朵卻已經豎了起來,偷聽他們兩個的對話。

“靈山,你彆生氣。”石中棠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尷尬與愧疚。

“我為什麼要生氣?”靈山公主笑道,“為了她嗎?”

寧玉人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是裙裾擦過地板,來到她麵前的聲音。

閉著眼睛,她看不見對方臉上的表情。

她隻能猜測,你會憤怒嗎?嫉妒嗎?還是故作大度呢?無論哪個反應,她都有辦法應對。

可從她頭頂傳來的,隻有淡淡一聲:“宮裡頭,到處都是這樣的人。”

寧玉人微微一愣。

……怎麼回事,你這是看見心上人房裡藏了個女人的反應嗎?

“妃子,宮女,太監,所有人都在做一件事——爭。”頭頂上那個聲音依舊聲色淡淡。

寧玉人越聽越彆扭,她覺得一個女人不該是這樣的反應,她覺得石導下一秒就會喊卡,可他一直沒有。

“爭一把座位,爭一盤珠子,爭一句誇獎,他們什麼都爭,一爭就是一輩子。”有珠翠的聲音傳來,像是她輕輕晃了晃頭,發髻上的步搖跟著搖晃,“有時候我看他們,就像看池塘裡的錦鯉,有人走近,它們就聚過來,張著嘴,不停求食。”

為什麼還不喊卡?為什麼還要任由她這麼平淡下去?

石導你在做什麼?

……她到底在用什麼樣的目光看著我?

寧玉人終於忍耐不住,睜開了眼睛。

在看到對方表情的那一刻,她忍不住脊背發涼。

寧寧穿著一色的白,猶如花樹堆雪般站在她麵前,低頭看著她的目光,就像偶爾駐足池塘邊的貴人,低頭看見了一尾爭食的錦鯉。

“吃不下也要吃,唯恐下一頓吃不到。”她笑了起來,檀香小扇彆在臉前,眼中透著高高在上的垂憐,“真可憐。”

寧玉人怔怔看著她。

這樣的表情她見過,是的,世界上還有一個女人也曾這樣注視過她。

當她穿越《爭寵》這部電影時,所有人都要爭,隻有一個人不需要爭,那就是皇後!

那女人笑著看她滾上皇帝的龍床,又笑著看她因新寵的一句讒言,而被皇帝賜白綾吊死。

寧玉人曾把她當傻子,結果到了最後,才發現傻子是她自己。

爭來爭去總成空,一尾錦鯉,一朵鮮紅,怎麼爭得來常寵?

那一瞬間,皇後的笑容,跟寧寧的笑容重合在一起。

她們雖在笑,眼底眉梢卻都寫著——不在意。

“卡!”

石導的叫聲打斷了她們兩個的對視。

寧玉人這才反應過來。

……這出戲已經過了?

“……讓讓。”她從地上爬起來,避開了化妝師為她補妝的手,快步朝石導跟攝影師走過去。

看見她過來,石導難得給了個好臉色。

“這次拍得不錯。”他和顏悅色道,“要保持狀態,接下來幾天也要維持這個水平,可以做到嗎?”

寧玉人胡亂的點點頭,目光卻定格在攝像機上。

最後的定格,是她與寧寧對視的鏡頭。

定格在寧寧臉上的,固然是高高在上與毫不在意。

而定格在她臉上的……

“嗬……”寧玉人歎出一口氣,無奈的笑了。

又一次出現了。

她被吊死時遙望皇後寢宮的眼神。

自慚形穢,以及……憧憬。

最重要的三場戲拍完了,之後一切順利。

入夜,寧玉人跟另外幾個配角留下來拍夜戲,寧寧今天的戲份拍完了,她卸了妝,準備回賓館休息一下。

月亮掛在樹梢上,一個聲音從樹梢後傳來。

“你是不是也不在乎我?”

寧寧被他嚇了一跳,轉眼看去,忍不住翻個白眼:“人嚇人會嚇死人的。”

“說啊,靈山。”石中棠分花拂柳而來,為了追趕先走一步的寧寧,他身上的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仍然是劇中那襲古裝,朝寧寧眨了眨眼道,“你是不是跟不在乎殷紅袖那樣,也不怎麼在乎我?”

“下班時間了。”寧寧說,“我可不是靈山。”

“那好吧,我也下班了。”石中棠聳聳肩,“石頭哥來也。”

他想下班,寧寧還真沒辦法阻止,這個劇組有能力阻止他的隻有他老子。

風從樹梢後吹來,吹在兩人身上。

“我不是玩玩而已。”石中棠忽然開口道。

寧寧笑著看他。

“……啊,你又用這種眼神看我了。”石中棠伸手端起她的下巴,俯首盯著她的眼睛看,“你看我的眼神,像在看一個知根知底的老朋友。”

寧寧一把將他推開,他笑著後退兩步:“可你對我的態度,又不像對老朋友。”

“你夠了沒?”寧寧皺起眉頭,“你再這樣,我要告你性騷擾了!”

“不,你不會的。”石中棠溫柔的看著她,“就算我對你做更過分的事情,你都不會對我怎麼樣,隻會遷就我原諒我……為什麼?”

……因為死者為大。

寧寧啞口無言的看著他,不知道他怎麼會看透這點。

但就像他說的那樣,因為早就知道他會自殺,又不敢出手阻止,她對他又憐憫又愧疚,所以無論他對她做出什麼,隻要彆太過分,她都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真不可思議。”石中棠困惑的看著她,“我們明明認識的時間不長,可你卻一副很了解我的樣子。你明明不喜歡我,可又事事都願遷就我……”

風搖樹動,皎潔月光被樹葉剪裁成一片一片,輕輕灑落在他的發上,像銀色的月桂樹花冠,他像個惑人的月神,卻受她所惑。

“你離我這麼近,又那麼遠,我好像一伸手就能抓住你,又好像永遠抓不住你。”他對寧寧笑了起來,“你真的好像畫中人。”*思*兔*在*線*閱*讀*

寧寧沉默片刻,對他說:“那就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反正……”

他忽然抱住了她。

“……就算你是畫中人。”他將嘴%e5%94%87貼在她耳邊,認真的說,“我也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寧寧沒能掙%e8%84%b1他的懷抱,成功讓他鬆手的,是奔騰而來的啤酒肚……不,石導。

目送石導揪著他的耳朵離開以後,寧寧總算是鬆了口氣,順便用手摸了摸兩邊的臉,嘟囔一句:“來得真及時。”

如果再晚一點,石中棠就會發現她臉紅了。

本來要回賓館休息的,但現在寧寧改變主意了,她呼呼兩聲,對自己說:“趕緊吹吹冷風,冷靜一下。”

大小也算個明星,她戴上麵罩之後才出了劇組,在不熟悉的街道上晃悠著晃悠著,就晃悠到了一個熟悉的建築麵前。

人生電影院。

寧寧忍不住咦了一聲。

守門人又不在。

2017的時候他雷打不動每天都在,怎麼換到1990就這麼消極怠工?寧寧在門口轉悠了幾圈,身後忽然傳來鏗鏘的腳步聲,一轉頭,守門人又扛著一袋子麵具回來了,看見她像沒看見,輕輕一掃就錯開了眼。

他似乎有點累了,隨手把一袋子麵具往地上一丟,就一%e5%b1%81%e8%82%a1坐在地上,垂下腦袋像在小憩。

寧寧看了他片刻,走過去問:“……你真不認識我?”

他頭也不抬:“恩。”

寧寧沉默片刻,又問:“那你怎麼問我回不回去?”

他依舊頭也不抬:“……”

寧寧懷疑他睡著了,走過去,蹲在他麵前。

他忽然抬頭盯著她,雪白麵具之後,一雙殘忍麻木的眼睛。

可她沒有錯開目光,仍舊目光清亮的看著他。

“煩死了。”最後是他先受不了這樣的注視了,揮了揮手想趕人走,又沒多少力氣,於是重新垂下頭來,不耐煩的解釋道,“因為你在我們眼裡的亮度是不同的。”

寧寧一楞:“什麼亮度?”

守門人慢騰騰地抬起右手,用兩根手指比出一根蠟燭的長短:“在我們眼裡,人就像一根蠟燭。”

之後,他兩指一壓,一下子壓少了三分之一的長度。

“現在你在我們眼裡隻剩這麼多了。”守門人說,“蠟燭越短,燒得越亮,知道我為什麼問你回不回去了吧?”

寧寧的臉一下子變得煞白煞白。

“因為在我看來,你就快燒完了。”守門人冷笑一聲,“你已經改變過一次主角的命運了吧?現在是第二個?”

第47章 聞雨

氣氛本就有點陰沉,偏這個時候還傳來一聲粗噶的鳥叫,抬頭一看,一團黑色在她頭頂盤旋,像是烏鴉。

烏鴉飛遠了,寧寧緩緩低下頭來,看著守門人:“……改變兩次,或者三次主角的命運,我會怎樣?”

守門人失笑一聲,側過臉看著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