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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富家訴訟,一年坑害多少人哩。聽得去年來了個鄭書辦,和他打起擂台,才救活些人”。

張小九道:“我和東家上次出獄,就靠了鄭書辦。隻恨我沒她的本事,不然也救幾個人,比吃齋念佛的要積德哩”。

小甲小咬聽得,俱笑道:“你又不是婆子女娘,信得甚麼佛,還要積德”,張小九正色道:“不是信佛,是心裡坦蕩。就像上次,鄭書辦曉得東家和我無甚大惡,才肯相救。若平日為非作歹,事發後旁人誰會相助”。

“遇到這麼多人,我最服鄭書辦。都說神佛威嚴,官家聖明,可到頭來救我的還是凡人。這次她救我,下次她有事我定救她,都說修仙修佛,不如正經做個有用之人,比烏煙瘴氣煉丹的好”。

小甲笑道:“外人都說你修了邪道,該讓他們聽聽才是。怪不得你見一個救一個,還都是些婦人。這些女娘也奇怪,剛來都是可憐模樣,怯怯地連人都不敢正眼看,等上工幾個月,竟都有說有笑起來。隔壁孫家的丫頭也想來哩”。

張小九道:“男子隻要有把力氣,碼頭抗包也能混個飽。女娘一人走在路上,沒過幾條街就被人騙搶,世上苦人還是女娘多些。再說小咬不就是我救回的男子麼,我也沒隻救女娘”。說得一邊十多歲的小咬憨憨笑了。

原來前日張小九上街,見有女娘賣身葬父。那女娘滴溜溜著一雙眼,隻往那齊整郎君身上瞄,臉兒也塗得俏,吐出來的話也甚是淒婉。

張小九見了,立時繞路走了。有那眼尖的閒漢,認出小九,喊道:“王家掌櫃,你不買一個回去嘗嘗麼,這細皮嫩肉的,滋味好著呢”。

張小九見這閒漢岔住道,隻得回了句:“這嫩羊肉是王孫公子才吃得,我高攀不上”,那閒漢本想滋事,卻見張邪道服了軟,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心裡的氣撒不出。

本想再刺這邪道兩句,卻聽得身後驢嘶人喊,一時喧鬨起來。原來圍那葬父女娘的人過多,漸漸堵住路。有急著趕路的車,本喊著讓讓,卻被一旁閒人驚了驢,又兼地上坑窪,翻到在地。

還好是翻在空處,沒損商販攤鋪。那車主連罵晦氣,卻因貨物甚重,抬不起那車。正摸索從哪處使巧勁,卻眼錯不見,摸到一個毛絨絨腦袋來。

那車主唬得腳軟,定睛一看,真是個小子被壓在下麵,已是疼暈過去了。那車主忙喊人來救,幾個壯漢本要上前,卻被一個閒漢攔住。

隻聽那閒漢道:“各位,這車下的是前巷葉家的,哥嫂去揚州享福,隻留個老娘。若這小子殘了,說是各位抬車傷到的,可不被賴上麼”。說得壯漢們縮了手腳。

有個壯漢回道:“壓也是這車壓得,怎能怪我”,那閒漢道:“車壓是意外,壓死頂多罰些銀。這抬人出了事,可不得要養癱子和老娘麼”。壯漢聽了,也跟著同伴退回去了。

那車主聽得壓死罰銀,壓殘就要多養兩人,便也妝作氣力不支,隻等著那小子死。那些貪看葬父女娘的,全又圍在翻車旁,對那小子指指點點。

張小九見了,心裡恨那閒漢毒嘴亂扯,便喊道:“你空口白牙說他殘了,人還沒救,怎曉得殘不殘”,那閒漢笑道:“張掌櫃,你若不怕,徑自去救,反正你養了一堆陰肉,再來個小子也不多”,又說:“王家家大業大,這類事本就你們的,這麼晚才冒頭,該不會心痛錢罷”。

眾人聽得,都起哄說讓張小九救,那些老成的本要幫襯小九幾句,卻被“誰都不救,這人就死了,手裡有銀就該出頭”給噎住。還有人叫來葉老娘,說是張邪道施妖法吹翻車,把你兒子壓死了。那婆子也暈頭,隻向手頭有銀的小九哭嚷,把小九的衣裳都抓破了。

張小九見這亂混混一片,都朝自己叫嚷,還有誰管那車下的人。那葉小子一時醒來,見老娘打罵一個不相乾的,那和自己素有嫌隙的段閒漢,正與車主在一邊閒看,便叫了句:“娘,快弄我出來罷,不關這人的事”。

那葉婆子先湊過去問“你手腳可知道痛”,兒子說都麻木了,便道:“你癱了,這人是個甚麼酒樓的掌櫃,咱抓他不放,才有銀哩”。葉小子大叫自家沒癱,娘快救我,那婆子卻不理睬,隻管哭叫。

那段閒漢又挑撥幾句,葉婆子信了“死了賠得更多”,便竄過來勸那小子自己了結。二兒,你一直體弱,碼頭上也賣不了力氣,天生的窮苦。你大哥若曉得你肯為娘,定誇你孝順,給你好好辦一場,再上報個孝子,能賺個大名頭哩。

☆、第54章 淑女求不得

話說葉小咬聽得老娘的話,心中冰冷。大哥自小團頭虎腦,一身腱子肉,不僅唬住鬨事的族%e4%ba%b2,還賺得娶嫂子的錢。隻因那嫂子見大哥要養著自己,便在背後嘀咕,一起奔去揚州。

老娘本也要去,卻被嫂子一句“小叔一人怎得過活”給堵回來。老娘本就嫌自己做不了重活,天天打狗罵貓,時時念叨大哥,如今自己陷在車下,怕是被放棄了。

可是娘,生我時爹早去了,我生下來就體弱,就算要奉養您,碼頭上也抗不了包。您日日向街坊抱怨,都曉得葉家小子天生虧損,還是母%e4%ba%b2哥哥可憐他才養活。掌櫃們聽了,誰肯招我做夥計,你們賺了好名聲,卻害苦了我。

隻是抗不了包,又不是撥不了算盤,娘你幾句話就斷了我的前程,還抱怨我掙不回錢。我是個多餘的,等我去了,你們一家三口過活罷。

那葉小咬臉色灰白,眼角掉下淚,囑咐了葉婆子幾句,說是要尋個好地,不然蟲蟻啃咬,地水淹泡,我在下麵也不安生。

葉婆子見狀,連連答應,段閒漢也在一旁說道:“這就對了,葉嬸子,我今日幫了你忙,總得請我吃個席麵罷”。葉婆子回道:“是極是極,我一個婦人,嘴笨腳軟,還是得靠著段大郎幫襯”。

那段閒漢道:“雖說你家小咬得罪過我,我這人仗義,哪和小兒計較。等我和車把式將邪道送官,再把賠銀給你”,那婆子道:“段大郎,我一個婆子家,識不得官爺的判狀,還是讓邪道先把銀給了我,再去見官罷”。

張小九見這兩人爾虞我詐,把自己當成肥羊,就地商量分肉,氣得發暈。又見那葉小咬實在可憐,就算被賴被訛,把這小子救出來,也比白白死了強。

再說即使他癱了,酒樓裡也能給他尋個閒差,就當灶上多添雙筷子。如果他真死在麵前,今晚還睡得著麼。

張小九定了主意,便把懷中本要采買的銀拿出來,對那些壯漢道:“諸位大哥,今日若這小子癱了,不關你們事,我把他養了。這些銀就當抬車的辛苦錢”,又說:“這車不是我翻,人不是我壓,隻是可憐他一個小人兒。葉婆子還有大兒,這二十兩銀就算買斷他了”。

那些壯漢見有人攬這爛事,還有銀子,便呼朋喚友一起把車抬開。一旁有郎中見小九仗義,也來指揮壯漢,彆把那葉小子誤傷。葉婆子本想再賴幾兩銀,見張小九確是囊空,又不敢去王家酒樓和李煞神對罵,隻得撇著嘴,訛起那車主來。

那車主本肚內暗笑張小九傻,卻見火引到自家身上,便和那葉婆子吵嚷起來。段閒漢見要到手的銀飛了,葉婆子又滑不溜秋,自己沾不到油水,便剜了小九幾眼,偷偷溜走了。

等葉小咬被搬出,那郎中的家人抬來擔架,立時趕向醫館。葉婆子點了點從車主處賴來的銀子,回家翻了箱籠,一徑兒去了揚州,也沒問葉小咬是死是活。

也是天可憐見,那葉小咬雖是傷重,卻沒傷到要緊,隻是躺了幾個月。酒樓眾人聽得此事,都可憐這小子,便讓他留下來幫襯小甲。①思①兔①在①線①閱①讀①

張小甲原本見張小九,沒幾年就做了掌櫃,又娶了娘子,哪像自家一事無成。張小九剛來還是自家幫襯他的,怎麼他的運道如此好,自己還混著度日。

如今好容易有個跟班,又恁得聽話,張小甲便平了氣。做掌櫃又怎樣,還不是時時撥算盤,指頭都磨出繭;娶娘子又怎樣,還不是從瓦子跑出來的,十個指頭都不全哩。

還是自家舒服,心裡不擔事,又有人任憑使喚,等自己再攢一些銀,便托李婆婆求娶那分店的舜娘罷。

這酒樓和分店的女娘裡,不談嫁了人的,東家財貌雙全,卻是高攀不上;彩虹眉眼都俏,卻是個呆頭,隻知看雜書;周桂姐沒甚嫁妝,還缺著門牙;毛娘子據說是個官家千金,卻曾流過胎被夫家休回,還在瓦子混了幾年,就算她知書達禮,也已汙了。

分店的郭娘子據說是喪了官人,又老了些許;何娘子身嬌體軟,一雙眼睛媚死人,卻日日隻黏在郭娘子身邊,連話都不與我說;姚娘子聽說是個富家的,卻是寡婦,剛來還大病一場,看著也是個體弱的。

隻有那舜娘,一看就是大戶家的,也不缺衣少穿,靠近她身還隱約聞到香味哩。若是和她配一起,我張小甲立時死了也情願。

張小甲有了主意,便偷偷請求李婆子。誰知那婆子聽得,連連搖頭:“這事恐怕不成。那舜娘一看就和我們不是一路,王孫公子配她才行。你若貿然撲上去,說不得氣走她,哪去找這樣的女先生去”。

見小甲沮喪地低下頭,李婆子又道:“你也太心高了,若是要選娘子,又能陪你吃苦,還是桂姐最合適。毛婉妁比你大上不少,何香娘婆子我看她不對勁,姚蕊娘曾經做過富家,心氣兒高,算來算去還是桂姐最配”。

“我知你嫌棄她缺顆門牙,但這兩年過來,她提得住事,又吃得下苦,心也善,若不是那門牙,她的前程更好哩。舜娘我也喜歡,隻是她不是你的良配”。

李婆子見張小甲半晌不語,隻得歎口氣,徑自去了。張小甲向櫃上請假,說是病了,便回屋一躺,直睡個三天。

葉小咬見小甲哥病了,便送湯送水,十分殷勤。張小甲見他進進出出,看得眼花,便叫住道:“你彆來來去去,我看得暈,做夥計也不是這等做法”。

葉小咬笑道:“小甲哥,我力氣小,端不起重盤子,便把物什多送幾次,那些客人還誇我勤快哩”,又問:“你咋的病了,隔壁孫家的姐姐還問你哩”。

張小甲說道:“問我作甚,她想來酒樓,東家掌櫃都不答應,我有甚麼辦法”,葉小咬回道:“她問你病好了,請你去吃餛飩。小甲哥,我雖小,這女娘的心思我看得出哩”。

張小甲聽得,笑道:“你毛長齊了麼,還看得出女娘心思。她哪是瞧上我,是瞧上掌櫃開的學習班了。前些日子她請胡大哥吃果子,要他遞話兒給胡大娘,說也要來聽課哩”。

葉小咬道:“聽課好哇,我聽了舜娘子的課,都認得數了,這是好事”,那張小甲冷笑道:“真是來聽課的倒罷了,她一來就纏著舜娘問高門大戶裡,女娘怎樣吃飯睡覺,又要舜娘教她怎樣說話妝扮,才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