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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為就要折在這裡,卻有驢子得兒郎當溜過來。眾閒漢以為這驢上之人會知情識趣,避過離開,誰知那人竟牽著驢走過來。

雖說見者有份,但這騷狐難得一嘗,四個人本就難分,再多一個更是麻煩。那領頭的本要轉頭嗬斥那牽驢人,等那人過來,卻軟了話兒,說是幾個兄弟見這犯婦逃獄,要揪她去縣衙哩。

那人問得是今日的邪道狐精案,又瞄了眼嫣娘,說道:“衙門明日才開,我領這犯婦先去見我叔父,再定奪罷”。

那領頭閒漢雖是不願,也隻能應承,等那人牽著駝嫣娘的驢走後,便一唾沫吐在地上:“我呸,這鄭家的總愛攔事,上次那個*也被他帶走,若不是他叔父,誰理這廝”。

話說嫣娘被這人救下,卻心裡惶惶,不知他是甚麼心腸。說把自己送官罷,卻是背對縣衙走;說是要害自己,卻又溫言軟語,把驢讓給自己,還把那因生人相近,尥蹶子的驢撫安順了。

嫣娘見這清秀白臉是個麵軟之人,便央求送自己到清波門。那人卻說道:“王娘子,我若送你回家,背上個私放犯婦的名聲,倒是難做人。你若有冤,我領你尋個清淨地,你再說道不遲”。

嫣娘聽得,似信非信,又心急小九,便思量跑路。誰知這滲血的小腳不爭氣,從驢上跳下就崴了,還沒幾步就被那人製住。嫣娘害怕,亂抓亂咬,誰知竟一口咬在喉結上,竟硬生生撕了下來。

嫣娘以為是傷了人,卻一滴血都沒見,嘴裡那皮也是軟塌塌的。那人生了氣,罵道:“真是晦氣,救得全忘恩負義”,又說:“你把那皮吐出來,我要走了,你自去罷”。

嫣娘見那人身形清瘦,喉結又是西貝貨,哪得不明白。聽得這人似有辦法,便跪下告罪,說以為又遇到惡人,卻傷了恩人,甚是不該。又說自家姐妹還在牢裡,若不去救今夜就被害了,還望恩人搭救則個。

那人本是心裡不悅,見到嫣娘這番樣子,倒也平複下來。問了幾句,又聽得王家酒樓已送信給馮李兩人,便冷笑道:“那信早被扣下,在鄭師爺手哩。那送信的早投到北縣吳家,你家送府尊的金銀,已搬到胡縣尊府上了”。

嫣娘不信,心中卻慌亂起來。那人又說:“你家送信的可是個兩撇小須,長手長腳的?這廝下晌去見鄭師爺,早把你家賣個一乾二淨,還得了一百兩賞銀哩”。

嫣娘見那謝幫閒竟反了水,頓時哭倒在地。又說恩人若救出那姐妹,願把自家酒樓的股讓出來。那人聽得,歎道:“你倒是個講義氣的,這事甚難,我若辦成就丟了差事。我一月掙得五兩銀,等事成後,你若讓我幾分股,又雇我到酒樓,我便替你去打點”。

嫣娘聽得,滿口發誓。那人便把嫣娘帶到自家寓所,重貼了喉結,出門去了。嫣娘心裡不安,卻兩腳腫痛走不得,隻能在榻上翻來覆去,一夜無眠。

等到天色麻亮,那人一連疲色回來,倒頭就睡。嫣娘本想問她,又怕惹惱這人,便下了地,蹭到灶下,準備做飯。

誰知這家竟是個不舉火的,灶下空蕩蕩,菜蔬俱無,連柴火都沒幾根,隻留著幾個燒餅。嫣娘隻得返回,卻見那人爬起來,涼水一抹,出去買了熱水早食。嫣娘見這人花銷甚多,又不好推卻好意,隻得用了早飯。

那人見嫣娘焦急,便說張小九已無事,說不得今日就要放回哩。嫣娘本想再問,那人卻賣起關子來,又說自家要去縣衙點卯,那事午時就有分曉。

嫣娘見這人走了,心頭直跳。好容易挨到午時,見那腳消腫了些,便蹭著往縣衙走。沒走幾時,就見小九換了身新衣,和那人牽驢回來,說說笑笑,甚是輕鬆。

小九見嫣娘弓鞋染紅,便請鄭書辦將驢讓給嫣娘。那書辦埋怨嫣娘亂跑,又塞給那嘶叫甩尾的驢子幾把草,那驢才乖順下來。

嫣娘在驢上,聽這兩人閒談,才慢慢串起事情。原來昨日小九待在小間,聽了姚蕊娘的勸,在穢物裡滾了個遍。等那宋大來時,隻見個熏臭泥人在那,嬌滴滴的王狐狸卻不知去向。

宋大本謾罵著,向那泥人逼問王狐狸。誰知那泥人說是自家肚餓,吃了那狐狸卻被反噬,這地上的東西也不甚好吃,還請宋大哥送點牢飯來。

宋大不信,又在小間裡轉了幾圈,想尋那狐狸去向。遍尋不見,又往上瞧,隻見那小氣口漏著月牙,斜斜照進來。

宋大正思索著,那泥人竟一頭撞過來,滿嘴亂叫,隔壁那姚瘋婆也亂喊起來。宋大被那穢物熏得惡心,一腳把那泥人踢開,便要喊人去捉逃犯。誰知那泥人竟又攀過來,汙了宋大的衣裳。宋大氣得發瘋,又不好用手,隻能用腳踢那滋溜亂竄的泥人。

正鬨騰間,鄭師爺的侄兒來了,說是今日那謝潑皮送來的銀有誤,叔父要自己逼供這兩人哩。等聽得逃了一人,便沉下臉來,說是這邪道逃跑倒也罷了,偏偏是酒樓的正主丟了,沒到手的銀問誰要去。

那鄭書辦又掃了眼小間,說那王狐狸該不會被你們作弄了罷,說不得是玩死了,報個逃獄。那宋大急忙告罪,說吳牢頭這事乾過不少,我可沒沾過手。鄭書辦,能否通融下,等我擒了那狐狸,再來問她。

那鄭書辦聽了,怒道:“你倒是%e8%84%b1罪了,我向叔父交不了差,可不是讓我背鍋”,又說:“這泥人是那邪道麼,怎弄得如此模樣,我這新佩的清波羊脂玉都被熏臭了,可憐月色沁水涼,天虹遠照煙然上”。

宋大陪著笑,讚書辦好文采,又說:“這邪道也不知發了甚瘋,說是吃了那狐狸,還喊餓哩”,那鄭書辦笑道:“這樣一說,我倒有一計。可惜要沾血,卻是不好”,便低低說了幾句。

那宋大聽得,兩眼一亮,笑道:“鄭書辦不愧是讀書人,腦子就是好使。我也不爽他久了,這下扳倒正好”,那鄭書辦微微一笑,歎道“拾遺門外得芍藥,黃雀稻浪被蟬觀”,又讚了幾句月色,便離開了。

宋大見這掉書袋的鄭書辦與自己一條心,說不得是鄭師爺授意,大起膽來。轉身尋到吳牢頭,甜話一捧,酒肉一吃,那吳頭就醉了。宋大見這蠢貨著了道,便把那吳頭拖到小間門口,開了門兒,就要往裡搡。

誰知那小間裡的熏臭泥人撲了過來,滋溜一下鑽出一半。宋大也不管汙穢,急忙去抓,誰知地下的吳牢頭竟伸出胳膊,把那宋大扯了個趔趄。

那宋大栽在小間裡,被吳牢頭踹了幾腳,倒地不起。那吳牢頭邊踹邊罵:“你還想害我哩,若不是鄭小哥告知我,早被你得手了”。

宋大正要叫嚷,卻被一旁的小九塞了一嘴汙穢,嗆得咳嗽。吳牢頭見了,笑道:“你瞧,這囚犯都敢作弄你。你這小婦下的鱉蛋,敢和我爭麼”。

那吳牢頭正踹得爽利,卻沒料那小九偷偷摸到門外,拾起鑰匙鎖了門。又停了下來,將姚蕊娘放了出來。那吳牢頭一抬頭,見那小九正開隔間的鎖,便喊了起來。

誰知宋大為了扳倒宿敵吳牢頭,早清了場,小間這兒隻留著姚瘋婆和張邪道。本要順著鄭書辦的計策,將這無人探監的姚瘋婆妝做王狐狸,和那邪道燒死在小間,這吳頭醉酒打翻油燈,才鬨成一火死三人,自己也能順延當個牢頭。

誰知這邪道竟溜了出來,自己喊叫無人應答,真是搬石頭砸腳。那姚瘋婆出來後,朝自己啐了一口,跟那邪道走了。

宋大和吳牢頭麵麵相覷,互相埋怨起來,又在汙穢裡打成一團。正亂糟糟,卻見吳牢頭的正偏兩房提了籃子進來。

吳牢頭見狀大喜,問得兩女娘心念官人,等得心焦,雇了隔壁周孤老的車,結伴來尋他。那守門的不知何故,全都睡死,有個晚回的清瘦獄吏說吳頭去了小間,才尋到這兒。

吳牢頭難得誇讚了幾句,要正房郭氏去叫醒門吏,將自己放出來,郭氏應著出去了。偏房何氏隔著欄杆撒著嬌兒,又笑那熊貓眼的宋大。宋大心內暗罵,卻怕這公母三人害了自己,便叫個“吳哥”“吳二嫂”,說自己和吳哥開個玩笑兒,誰知玩過了。

吳牢頭鼻子一哼,卻也沒多說。那何氏說大姐小腳走得慢,官人先喝口燒酒禦寒罷。宋大也覺口渴,要了一杯,那何氏也隻是笑著,不顧吳牢頭剮刀的眼光。

兩人幾杯酒下肚,忽得肚痛起來。何氏叫了幾聲,卻見郭氏走來,冷眼看著小間內的人。◎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第47章 因卵不殺%e9%b8%a1

話說那郭氏旁觀兩人叫痛,麵無表情。吳牢頭罵那郭氏果是賤婦,又讓何氏去尋門吏。誰知那何氏竟冷笑一聲,和郭氏並肩站著,袖手旁觀。

那宋大看出不對,忙勸吳牢頭服個軟兒,這吳家還不是你掌家,和女娘們著甚麼氣。那吳牢頭原本繃臉不服,隻顧叫罵,後來痛得狠了,才叫了幾句芸兒。

誰知不叫還可,一叫引得郭氏發火,罵道:“你這黑心黑肝的,甚麼芸兒,我娘家名喚郭蘭貞,你怕是早忘了罷”,又罵道:“嫁你十多年,挨打被罵,早受夠了,今日你落到我手裡,也是老天有眼”。

吳牢頭沒料到這素日裡唯唯諾諾的郭氏,竟如此狠毒,正要再罵,卻被宋大勸住。那宋大痛得抽搐,卻也陪笑道:“郭娘子,你們三人的事倒罷了,為何拉我下水。再說哪個漢子不打婆娘,還不是睡一覺又好了,嫂子你這樣動氣,自家傷了身子”。

那何氏聽得,冷笑道:“甚麼睡一覺又好了,這癩豬那醜東西甚是惡心,還自誇自得,吹得要戳天哩。我年輕些,打罵還少,大姐被打得右耳聾了,掉了幾次娃兒,再下去就沒命了”。

又唾罵那吳牢頭:“你買我的銀,還是當場拔了大姐的釵抵押的,若算起來大姐才是我的主。自家賺得全混光,還搶大姐的嫁妝,被攔就幾腳踹掉崽,比畜生都不如。又不知從哪弄了幾個女娘,埋在後院,一個個被蟲鼠啃得稀爛才被發現,惡心得我倆吃不下飯”。

見那宋大還在陪笑,便罵道:“你也不是甚麼好鳥,還當我不知,那金波橋下沉著幾個人哩”。

那宋大被罵住,心疑這小婦怎曉得,便呐呐不言。那吳牢頭自恃膽氣壯,罵這兩人謀害%e4%ba%b2夫,要淩遲處死。又說那刑要剮三千六百刀,從早挨到晚還不死哩。

隻見那郭氏冷冷一笑:“你以為我們會走漏風聲麼,你一死我們就卷了你的銀,賣了你的房,端了你外麵的甚麼芸兒,等你家那些惡兄惡弟曉得,我倆早走了”。噎得吳牢頭說不出話來。

那何氏也道:“本以為要忍著度日,既然今日有人相助,便留不得你了,不然再過個幾載,我倆也進了蟲鼠口中,才可憐哩”。

那兩人見求饒不得,便破口大罵。不一會兒,都吐出血,倒在地上。見那兩人都不喘氣了,郭氏打開籃子的另一側,提出一大壺桐油來。

那何氏見了,攔住道:“大姐,臟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