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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來。

晚宴開始了。

年嬌早就惦記著好吃的,青稞茶烤羊肉,還有特供的草原奶糕,據說每年秋狩的時候,都能品嘗一回。

隻是再嘴饞也要克製,在這樣的場合,年側福晉還是記得幾分人設的。

她亦步亦趨地跟著四爺坐下,坐姿端莊,神情謙遜,連吃烤肉的時候,動作也是蜻蜓點水,把儀態貫徹到了極致。

四爺:“……”

他動了動%e5%94%87角,拾起桌案上的匕首,垂眼割起了羊肉。

麵前的烤羊%e8%85%bf滋滋冒油,不一會兒,就有肉片擺在盤裡,大小服帖,厚薄適中。一盤子很快疊滿了,四爺不動聲色地將它移到了年嬌麵前。

年嬌頓了頓,下意識就想露出甜蜜的笑,儘管最後壓了下去,那雙漂亮的眼睛卻璀璨得驚人。

夜幕遮掩住了四爺的動作,卻遮掩不住九爺偷偷摸摸望來的目光。

他的座位剛好與四爺臨近,見此一幕,倒吸了一口涼氣。

九爺內心受到了極大的衝擊,遠比前幾回來得強。

他的思緒在四哥被掉包,和鬼迷心竅四個字之間來回切換,最後雙雙否決。

天爺!這鐵樹開花,怎麼、怎麼這麼齁呢……

九福晉見他久久沒有動作,也不管他,自顧自把烤架挪到自己麵前。

等九爺回過神,發現烤肉沒了大半:“??”

……

不知道四兒子的作為,康熙坐在高台之上,俯視旺盛燃燒的篝火,露出一抹笑意。

太子隨侍左右,麵容也是含笑,一眼望去父慈子孝,其樂融融。

皇孫席坐落在最後,趁倒酒的時候,太子終於找到空隙,悄聲退後幾步,問一旁的侍從:“大阿哥方才都在忙什麼。”

太子爺的神色有些冷,侍從額頭漸漸冒出虛汗,低聲道:“奴才不知……”

太子看了侍從一眼,皺起眉,弘皙已然娶%e4%ba%b2,他自然不會像幼時一樣,日日過問他的起居。

沒想到上回的禁足,不僅沒有促進長子的心性,反而起了反效果,他又望了一眼末席,回到了帝王身邊。

這回隨駕的皇孫,除了太子家的弘皙,便是四爺家的弘時。還有幾個年幼的皇子,聚在一塊兒嘰嘰喳喳的,便是剛開始有些拘謹,聽從皇帝的吩咐,與弘皙弘時坐在一塊兒後,慢慢地,也放鬆了下來。

弘時一心顧著吃,全然沒有注意到弘皙看向他無比冷漠,繼而憐憫的眼神。

撇開阿瑪身份的不同,他與這個堂弟的處境何其相似?都是庶長子,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堪稱府上的獨苗,可惜……

可惜明天過後,雍王府的長子永遠成不了皇長子,從今往後,弘時都要仰人鼻息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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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爺見十四爺魂不守舍的,到底問了一句:“怎麼了?”

上好的羊肉,給他這麼糟蹋,胤祥看不上眼。

十四爺回過神:“沒怎麼。”

心裡痛罵了九爺千萬句,都怪老九,自從偷聽了鐵樹開花的那番話,他就再也回不去了,老是往老四那兒瞧,管不住自己的眼睛!

十四爺分外唾棄自己,又覺得太子和皇上父慈子孝的模樣刺眼得很,煩亂之下,起身離了席。

誰知碰上了行色匆匆的隆科多,十四爺嗬嗬一笑,張嘴便是一句:“佟大人不好好赴宴,反倒在外頭亂逛?”

隆科多雙眼微眯,原還有些緊張,見到是十四爺,很快微笑了起來。

從前投靠四爺的時候,他就十分看不上這位,如今麼,更看不上了。

防備%e4%ba%b2哥的人,皇家僅此一個。

心念急轉間,他思忖,指不定還是個助力呢。

隆科多笑道:“我與十四爺一樣,覺得裡邊太熱鬨,所以出來透透氣。”

第60章

透氣?

若說十四原先沒有懷疑什麼,聞言,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透氣需要行色匆匆嗎?

更像是辦了什麼急事,中途趕回來的模樣,十四爺腦海冒出鬥大的四個字——其中有鬼。

隆科多也不多留,拱手道了句“失陪”,便往篝火明亮的地方去了。十四爺轉身看他,漸漸眯起眼睛,回到席間的時候,招來一旁的%e4%ba%b2隨,低聲囑咐了幾句。

“密切注視隆科多的行蹤,彆打草驚蛇……”

“他的營帳,也派幾個人盯著,有什麼動靜立即來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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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爺今天受的刺激已經夠多了,上天給予他的最後一擊,是爭肉沒能爭過九福晉。

這能忍?

不能忍,當然是要搶回來。

他累得夠嗆,出了一身熱汗,回到帳篷泡了個澡,很快鼾聲如雷。

九福晉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躺一旁去了。

成日稀罕什麼鐵樹開花,叫她說,後宅的女人羨慕年氏都來不及。瞧瞧人家雍%e4%ba%b2王,那樣的性子,偏偏願意給年側福晉切肉,當她沒看見?

也不學著點兒!

九福晉絕不承認她的眼珠子也差點瞪了出來,以為今天的太陽從西邊升起了。

哎呀,年側福晉真是好厲害的本事和手段……

年嬌輕輕用帕子撓了下鼻尖,拂去上頭的癢意。

她看向麵前的年希堯,漂亮的臉頰滿是喜悅:“大哥。”

年希堯也很高興,自離京始,他被皇上帶在身邊,而今晚宴結束,他終於能抽出空來,和妹妹好好說一說話。

他與年嬌站在一側,四爺和李德全在另一邊。李德全之所以出現在此,一是順路送小年大夫一程,二來,也是向四爺傳達皇上的意思。

“明兒的圍獵,王爺可不能躲懶,這獵物幾隻,個頭大小如何,萬歲都盯著呢。”李德全悄聲說。

四爺:“……”

四爺驟然生出一股壓力,出宮開府十多年了,皇父濃厚的關懷從天而降,他上哪說理去。

論騎射,在眾兄弟裡邊他並不是頂尖。雖說教年嬌綽綽有餘,對身體的鍛煉也沒落下,但,要和十四這等日日泡在馬場的年青人比試,四爺還真沒把握。

李德全笑眯眯的,準備把四爺的為難記下來,回頭與皇上說道說道。

不知王爺發現沒有,他的神態氣息遠比從前生動,用皇上的話說,就是“更有情味兒了,而不是一力對自己嚴苛”。

另一邊,年希堯照例問妹妹過得好不好,來到木蘭圍場開不開心。

年嬌掰著手指給他數:“烤肉,奶糕,青稞酥餅,都很好吃,王爺還教了我騎馬!”

年希堯神色微頓,撇去美食不提,騎馬?

從前哭鼻子的人是誰,不想學的人又是誰。

年嬌得意洋洋地同他說:“我今天才發現馬兒極通人性,隻要掌握了技巧,沒有什麼難的。”

“隻要王爺坐我身後,再複雜的地形都能穿梭,不僅方向準確,坐得也穩當。”

年希堯:“……”

年大哥肯定道:“的確是難得的技巧。”

就是百年難遇了些。

回到營帳,四爺問年嬌都和年希堯說了些什麼。

年嬌知無不言,就聽男人咳嗽了一聲,隱隱板起了臉。

年嬌輕車熟路地攀上他的腰,三兩下投懷送抱,四爺垂著眼和她對視幾秒,神色溫和起來。

他把年嬌抱到榻上,轉頭吩咐外麵的人打水。

“今天不鬨你了,早些休息。”他說,“明早就出發狩獵,得養足精神。”

小花妖聽進去了,加上今日騎馬耗足了精力,一沾枕頭,她就進入了夢鄉。

四爺給她掖好被子,坐在榻邊,就著燭火看了會奏報。

奏報都是從京城帶來的政務,按照程度,分為了輕重緩急——重的他都處理好了,輕的看一眼就是,花不了多少精力。沒看上多久,四爺便熄了燭火,輕輕掀開錦被,躺了進去。

沒過多久,睡熟的年嬌纏了上來,他把胡亂蹭著自己%e8%83%b8膛的手握住,放好,平穩地閉上眼睛。

……

半夜,帳外傳來了說話聲。◇思◇兔◇網◇

是蘇培盛。

四爺陡然驚醒,起身的時候,連帶著年嬌也醒了過來。

與平日上早朝的動靜不同,這回動靜太大了,有些非同尋常。

他%e4%ba%b2了%e4%ba%b2她的額頭,啞著聲音哄:“沒事,嬌嬌繼續睡。不過是弘時起夜了而已……”

原來是三阿哥,不會是尿床了吧?

年嬌迷迷糊糊地想,從鼻腔嗯了聲,重新睡了過去。

四爺披好外裳,柔軟的神色消失殆儘。在他身側,蘇培盛低聲說道:“八貝子府有輛馬車,昨晚出了京城……”

消息連夜加急,才能送到四爺手上,這時候傳來,已經是十分迅速了。

出城?

出城。

四爺拿著從榻邊捎來的佛串,靜坐半晌,忽而問他:“昨天的圍場,有沒有多出什麼人,有沒有少了什麼人。”

蘇培盛冷汗立馬下來了。

四爺緩緩撥弄著佛珠。

他在京城留了後手,能夠保證萬全,在熱河,在木蘭圍場,卻是不然。在外,他是忠於萬歲的純臣,孤臣,他不知巡邏的兵士姓甚名誰,也與他們從無聯係,否則更進一步,便是窺探皇帳,試圖違逆。

康熙四十七年,太子被廢的前車之鑒曆曆在目,沒想到還有人敢,還有人意圖重蹈覆轍。

這也是他沒料到的。

汗阿瑪……知不知曉?

四爺坐了很久,起身去往皇帳。

黑夜幢幢,月光躲進雲層,照不見他晦暗的神色,原本冷靜的眼睛,越是臨近皇帳,變得愈發波動。

在看到李德全的那一瞬間,四爺額間鋪滿薄薄的汗,無人知曉走上黑夜道路之時,他都在想些什麼。

四爺語調乾澀:“李諳達。還請稟報汗阿瑪……”

李德全朝他搖了搖頭。

繼而用氣音說道:“就在睡前,皇上收到了步軍統領衙門的急報。”

四爺心一下子鬆了。

他掀起袍角跪了下來,無聲在帳外請了個安,起身往回走。

“還是年輕啊。”李德全掀帳而入,就見康熙盤%e8%85%bf坐在榻上,“這麼點風吹草動,就急得和什麼似的。”

李德全聽著康熙的數落,不敢說話。

憑他伺候萬歲那麼多年,就知道皇上分明是欣慰的、感慨的。

在擔憂皇父和明哲保身的天秤上,四爺選擇了前者。

經曆了一廢太子,任何與違逆有關的事,簡直就是個禁忌,說不好就要殺頭!

可四爺偏偏就這麼上報了,拚著被猜忌的結果,也要深夜前來。

你說他是為了自己?擔心八貝子聯合同夥朝他下手,所以請求皇上的庇護?

當然是有,但指不定遇到危險之前,就因獲罪聖上被圈禁了呢。

——因為李德全知道,蘇培盛手頭上的消息,就是他放出去的。

是皇上對四爺的唯一一次試探,或許也是最後一次!

帝王心,海底針,李德全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