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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前世今生從未結識此人,畢竟也曾共患難,本著交個朋友的心思,便問了他性名,家居何處。

少年輕咳一聲,微微思量一陣,才緩緩開口。

“小生宋白草,字子掣,本是汴梁人士,前幾年北狄攻城,本欲向南逃,誰知途中遇上了洪災,被大水衝至此處。見塞北百姓熱情,便暫且留了下來。

“幾年間蒙受照料,如今學有所成,中了舉人,願進京趕考,造福一方。”

夜凝紫唏噓一聲,她垂首看著身前火星點點,不免生了些哀歎。

如今的臨安可不比汴梁,科考更不比上盛世。

官官相護,層層賄賂之下安能招來什麼才子?可憐他們空有滿腹經綸,隻苦於未有門路,隻得一生懷才不遇。

夜凝紫前世對前朝要官也有所了解,隻是從未見過叫宋白草這般才子,想來應是前世名落孫山,報國無門罷了。

她本欲一語道破,但見他說起“造福一方”這四字時,難免心有不忍。

少時她也曾妄想改變著世道無情,可惜她終究還是妥協於命,一生困於囹圄不可解。

現如今她自是不願讓少年像她這般棄了誌向,隻能竭儘所能幫襯著,興許能讓他這明珠不再夢塵。

“宋郎君既是要進京,不妨與我兄妹二人同行,在下夜凝紫,此番亦是去往臨安,郎君可放心隨行。”

聽了夜凝紫一番言語,宋白草本不願繼續麻煩救命恩人,剛想推辭,見夜凝紫眼神堅定,便就此應下。

北邊不安寧,就連官道也不甚好走,實是不如結伴而行,興許路上還能有個照應。

一個烤饅頭倒是墊了墊夜凝紫之腹,也讓她有了力氣,好報複仇人。

此時天還是朦朦亮,趁夜玉龍還未歸,夜凝紫快步向夜燕燕帳子走去。

隻聽“嘩嚓”一聲,夜凝紫健步踏入夜燕燕帳中,將她嚇得一激靈。

帳中此時猶如寒風陣陣,似鋒利刀刃般一寸寸緊逼著,讓夜燕燕不停戰栗。

隻見她兩眼淤青,想來定是料定自己會遭夜凝紫報複,便緊張到一夜未眠。

“姐姐可是來問罪的?”她語氣微顫,應是極其恐懼。

畢竟自己前日為了保命竟將夜凝紫一把推開的前因已經發生,若夜凝紫出了什麼意外死無對證才好,她倒可以將責任撇得一清二楚,可偏偏她完好無缺的回來了,不免讓她心生畏懼。

夜凝紫停在那裡不再靠近,隻是靜靜著欣賞夜燕燕此刻的表情,想到前世次次陷害欺辱她的仇人竟有這般麵容,不免心生暢快。

“姐姐,昨日是容兒那丫頭太過放肆,我已經將她處置了,姐姐消消氣!”

夜凝紫環顧四周,不見容兒身影,便猜到她怕是已遭不測,不免緊握拳頭。

她未想到夜燕燕竟為了%e8%84%b1罪推了自己的小侍女出來,如此厚顏無恥之人,斬殺千次都不為過。

隻見她上前一步一把拽住夜燕燕的衣領,竟將她一路拖入穀中一處烏池中,一把推了下去。

夜燕燕此時滿麵驚愕失色,費力邊撲騰在汙水中,邊可憐巴巴地求饒道:“好姐姐,饒了我吧!”

夜凝紫可不吃她這一套,轉身便要走,眼見得夜燕燕身上漸漸沾滿了汙泥。

好在水不深,她撲騰得手腳皆麻,這才終於衝出烏池。

她趴在石頭上,單薄的衣衫此刻已然全然濕透,雪白長衫沾滿泥汙,一股臭味彌散開來。

她趴在夜凝紫身前,用水汪汪的大眼睛望著她,仿佛是在乞求她放過自己。

夜凝紫不屑一顧她那虛偽模樣,隻道:“回去之後,你知道該怎麼說。”

二人回到營地,此刻夜玉龍正在營地等候,見了夜燕燕這副模樣,便關切一問。

夜燕燕剛想開口,卻被夜凝紫強了先。

“是燕燕太過頑皮,非要道那汙水池中勾那蓮蓬,可惜蓮蓬沒勾到,反而跌入池中,凝紫費了好大勁才將燕燕救出,實是不易。”

夜燕燕眉頭緊皺,她自覺夜凝紫此刻乃是全家之寵,不宜得罪,隻得打了牙往肚裡咽。

“罷了罷了,燕燕快些回去罷,莫要凍著了。”夜玉龍捏緊鼻子,臭味實嗆人。

夜燕燕忍著淚,卻趁無人在意之時惡狠狠地瞪了夜凝紫一眼,暗暗立誓待自己有朝一日飛黃騰達,定要將她狠狠踩在腳下。

夜凝紫麵上卻是笑意難掩。想到前世十年磨難,一刀斬殺了她實在太虧,她定要一步步踐踏她的尊嚴,讓她經曆一遍自己前世所經曆的一切。

前路漫漫,為時尚早。

第12章 舊情寒

前世--紹興二十八年

那年冬,滴水成冰,格外嚴寒。

恰逢除夕夜,東宮一片熱鬨,忙碌了一年的宮人皆領了月銀,歡天喜地慶年守歲。

鵝毛大雪,伴著紅綢滾滾顯得格外喜慶,宮門外亦傳來陣陣鞭炮聲。

唯有宜春坊此刻冷冷清清,未曾布置。

太子妃夜凝紫平日節儉樸素,從不戴金飾,況且今年中原大旱,南杭魚米之鄉亦受波及,夜凝紫便以身作表率,節衣少食,即便是慶歲也不願過於鋪張。

可偏偏這樣一位愛國愛民的太子妃,卻偏偏受到太子冷眼,嫌她過於樸素,毫無彰顯大安盛世之相。

相比之下,眾妾室便是個個雍容華貴,吃穿用度極其奢華,特彆是芳華苑的夜美人,一日的花銷堪比夜凝紫一月。

“娘娘,宮宴已啟,我們……”翠兒匆匆行至夜凝紫身前,緩緩道。

整個殿中唯有夜凝紫桌前點了一支蠟燭,燈火灰暗,殿中幾近是漆黑一片。

翠兒跑得匆忙,竟不甚絆住了腳,眼見得便要摔倒。

夜凝紫聽聞不對,立即伸手將她攬住,這才讓她未著地。

三娘心一懸,轉而又放了下來,叮囑道:“傻丫頭,彆光顧著跑,看路呀!”

翠兒有些無措,小心翼翼道:“是吳總管問咱娘娘赴宴否,翠兒不敢耽擱,這才急了些。”

夜凝紫看著翠兒這般委屈巴巴的模樣,不忍聽三娘再細說,便把罪責一把攬過。

“三娘你莫要怪她,是凝紫省燈油,隻點了一盞燈,竟險些讓翠兒栽了地,是凝紫之錯。”

說著,她眼神中似是閃過一陣落寞,語氣漸漸凝噎。

三娘最見不得自家小姐這樣,便輕輕安慰道:“怪不得小姐,還是翠兒不長眼。”

夜凝紫輕歎一聲,似是憶起這世道無情,窮堅這一片丹心,真是十分不易,萬般苦楚。

她看了眼窗外的那枝小桃樹,光禿禿的,已快被鵝毛大雪壓斷了枝條。

她抬眸轉而看向福苑,聞得鼓聲陣陣,應是眾人賀歲慶年,禮樂不斷。

“三娘,陪凝紫赴宴罷。”她站起身,輕聲對三娘道。

三娘先是微驚,轉而又輕歎兩聲:“娘娘不是最不好揍這些熱鬨嗎?怎的今日就想去了?”

夜凝紫眼神中似是閃過一絲微光,不過片刻,便又被黑暗吞噬,終是不再。

隻聽她緩緩道:“凝紫畢竟是這東宮主母,到底是要拿出些威勢來的。”

身為東宮主母,卻默默無聞,遺世獨立終是無可奈何的。

宴上絲竹陣陣,待夜凝紫趕到,眾嬪妾皆已落座,可主座卻是已有了主。

“姐姐怎麼來了,也不跟妹妹說一聲,妹妹好添張桌子。”夜燕燕坐在主座上,見夜凝紫來了也不行禮,傲慢道。

“本宮好歹是聖上%e4%ba%b2封的太子妃,怎麼?不配坐你這主位?”夜凝紫抬眸瞪上夜燕燕那張嬌媚之顏。:-)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誰都知道姐姐不喜金銀,平日裡素著便罷了,今夜除夕,何故也穿著這粗布麻衣?若真坐了主位,叫下人瞧見了,定會覺得我們太子殿下虧待了姐姐,丟了太子顏麵。”

她語氣輕柔嬌媚,聽了隻讓人生厭。

夜凝紫走上前去,見夜燕燕仍不相讓,便輕歎一聲,喚了兩侍衛來欲將她抬下去。

“大膽,得罪了本宮,你們誰也彆想好過!”

兩侍衛猶豫不前,畢竟一個是聖上%e4%ba%b2封的太子妃,一個是太子殿下`身前的紅人,兩個都是不好得罪的主。

見兩人不動,夜凝紫隻好%e4%ba%b2自上前,欲將她拉下來,妾室占主位本就不合規矩,若傳了出去,恐怕不僅有損太子聲譽,就連夜燕燕也會背上個惑主之名。

可夜凝紫念及她亦是也是夜氏中人,不舍得下死手,誰知她竟一下子癱坐在地。

此時太子正好趕來,見癱坐在地地上的夜燕燕,便快步護在她身前,將身上長袍%e8%84%b1了下來,披在她身上。

望著她那兩眼淚汪汪的可憐神色,自是萬般心疼,關切問道:“這是怎麼了?地上這麼冷,快起來罷。”

說罷,他便張臂欲扶夜燕燕起來。

隻見夜燕燕立馬抓上他的雙臂,裝作無力道:“殿下恕罪,是姐姐用力過度,不慎傷到了妹妹的腳。但姐姐也是為了殿下著想,殿下莫要重罰姐姐才好。”

太子齊闌轉而看向夜凝紫,見夜凝紫不語,便認定了是她做的。

“一國太子妃無德,是要罰,那便罰奉一月罷。”

夜凝紫一垂眸,自知眼前人說什麼都不會相信自己,便不再解釋。

身後三娘此刻卻是替自家小姐焦急萬分,怒道:“殿下何故聽這賤人一麵之辭?我們娘娘隻是想拉她一把,是她自己矯情!”

“住口!”齊闌身邊的吳公公伸手便要掌嘴,卻被夜凝紫一下攔住。

隻見她直勾勾地盯著身前的太子,那是她的結發夫君,成婚三年從未踏過她房門的夫君!

“你要罰,凝紫我領便是,彆動三娘!”她厲聲道。

“殿下,”夜燕燕又用她那矯揉造作之聲道,“正逢年關,怕是罰奉對姐姐也是不好,不如讓姐姐就此向我道個歉便好,如何?”

她一雙桃花眼本就勾人見了太子更是擺出一副星眸,眼神柔柔若流水。怕不隻是太子殿下,是個男人見了便會心裡癢癢的。

“凝紫沒錯,絕不致歉!”夜凝紫握緊拳頭,指尖被她捏得發白。

她高傲昂著頭,一如當年橫眉冷對千軍萬馬一般,波瀾不驚,揮斥方遒。

做過將軍的,大多都像她這般放不下傲骨。

“放肆,燕燕極力為你開%e8%84%b1,你卻這般不知好歹!世上竟有這般毒婦!你既是愛這位子,便長跪於此罷,何時想通,何時再起!”

說罷,他便扶著夜燕燕一同上了主座。

夜凝紫“撲通”一聲跪了下來,除夕佳夜,眾賓儘歡,唯有她身著素衣,孤立寒雪。

她心裡總有萬般委屈,偏偏高昂著頭,始終未曾俯首。

大雪紛飛,卻蓋不住紅梅挺立,人心冷暖,抵不過堅者自堅!

三娘怕她凍著,連忙去取狐裘。她走得匆忙,未留意到一黑衣男子正悄然而近。

忽有顆石子向夜凝紫襲來,正正好點中她的睡%e7%a9%b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