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就吃這一套!這種小兩口之間的情趣,福成是不懂的,但這並不妨礙他趕緊轉身去吩咐人跟著。
殿下不讓他去,可沒說不讓彆人去。
於是,小順子便帶著一輛馬車遠遠綴在後麵,一路跟著晉王往工部去了。
可以想見今兒一天他大抵是要耗在這車裡了,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想要當一個好奴才,自然要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不就是天熱,不就是酷暑,他小順子不懼!
*
六部衙署位於正陽門裡的棋盤大街,不光六部,光祿寺、欽天監、太醫院等官署也俱都在此,各府部呈相對列街之左右。
正是上值點卯的點兒,大街上行滿了匆匆而來轎馬行人,因為臨著各府部很近了,所以大街上保持著一種安靜無聲,大家雖步履急促,但很有秩序,該讓則讓,並不顯雜亂。
時不時就能看見前麵路上行著的藍呢官轎突然停了下來,往旁邊避開一些,不多時就有一頂綠呢官轎匆匆打此經過。
這轎子也分三六九等,綠呢官轎乃是三品及以上者可坐,四品以下隻能坐藍呢轎子,所以但凡有綠呢官轎經過,不用看標示,這些藍呢官轎便會避開而行。
以往這條街上都是保持著一種平和的狀態,就算新官上任不懂,抬轎子的轎夫也懂。至於那些不坐轎子的,乃是官之一字中最微末的存在,不用旁人提醒,自己就知道挨著街邊走。
可今兒也是奇了怪,倒是有個人忒不識趣,占著大街正中行走。逢轎逢馬從不避讓,倒讓後麵的都因他耽誤了速度。
大家都挺好奇這是哪兒來的一個極品,可為官者講究體麵,自然不可能站在大街上就叫罵出聲。彆說自己,下人也不許,沒得損了自己的羽毛。於是紛紛繞開前行,回頭一瞧——
有些人認識,匆匆在轎中一拱手,就遠遠離開了。心中卻諸多雜亂思緒,暫不言表。有些不認識的,倒是想橫眉怒目,可看見對方一張俊臉,再加上對方的臉比自己還冷,也隻能蔫蔫收回目光,心中忿忿覺得晦氣,打算以後碰見這不懂事的小官,定要給他一個苦頭嘗。
雖是對此人麵相不熟,但是見他麵前懸著正六品的補子,不過是這京中諸多小官吏中最不起眼的那一掛,想拿捏一二不過是舉手投足之間。
遠遠的,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傳來,隨同而來還有車聲轔轔。
這種時候,這種地方,能坐車而來的必定不是等閒之輩。有些眼界的官員紛紛掀開轎簾,示意轎夫往路旁避開了去。又見不遠處那街中心的人,依舊像個木頭似的緩步而行,心中更是充滿了嘲諷。
有本事你就彆讓,咱們不與你計較,自有那達官貴人與你計較!
年輕人,難道不知道為官者先要為人,為人都不會,合該要吃苦受罪!
隻是還來不及多想,這種種複雜的心緒就被一陣刺耳的馬車急刹聲打斷了,隻見那輛車突然停在那一身青色官袍的年輕人麵前。
再定睛去看,那車雖是貌不其揚,但車上徽記明顯就是魯王府的。
赫,難道是魯王殿下!
“五哥!”
掀開的車簾子後,露出魯王吃驚的臉。
按魯王一貫秉性,他本是騎馬不坐車的,可府中幕僚說他如今乃是文官,文官坐轎,武官騎馬乃是正途,他第一日上值就如此招搖過市,恐有礙官聲。在這朝堂之上,文官才是中流砥柱,武官不過是陪襯,魯王本就打著拉攏文官的主意,自然不能不合群。
魯王府也與他準備了一頂轎子,可坐進去後魯王就受不了了。他生得人高馬大,這轎子逼仄狹小,完全不相稱嘛。因為這事他大發雷霆,耽誤了不少時候,眼見快遲了,便匆匆擇了輛車就出門了。
魯王覺得自己已經夠放低身段了,沒想到還有個更放低身段的,他五哥竟用走的。
“五哥,你晉王府該不會是窮得連輛車都沒有吧?若真沒有,弟弟送你一輛就是。”
晉王不想理他。
老六是個混不吝,嘴上沒把門,什麼都敢往外說。關鍵還是個胡攪蠻纏的,跟他纏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掉下塊兒肉。
他眼神清淡地看著魯王:“早食吃得太多,消食。”
魯王失笑,倒是想說晉王是在忽唬他,可問題是對方表情太正經,他一時竟不知該怎麼說。
就在這當頭,一頂藍呢官轎停在兩人身側不遠處。
“這麼早。”
轎簾子從裡掀開,露出安王的笑臉。
他看了看魯王,又看了看晉王,“一大早兩位弟弟就在這兒說上了,真是感情極佳。”
魯王正想刺安王兩句,又一頂藍呢官轎在一旁停下。
“二哥,老五,老六。”正是永王,“你們說什麼呢?老遠就看見你們杵在路中央,瞅瞅後麵堵了多少人,我估著今兒不少人要遲。”
晉王回頭看了一眼。
永王說得並不誇張,後麵大街兩側停了不少轎子,還有不少不知道前麵情況的,悶頭悶腦就往這邊紮過來,卻被堵在了後麵。
“我先走一步。”晉王一拱手,就往前行去了。
三人看著他的背影。
永王意味不明地說了一句:“這老五在搞什麼?”
也沒人答他,安王的轎子很快就離開了,接著是魯王。不過魯王這會兒已經有些後悔了,且不提晉王,就看安王和永王,他方才就不該意氣用事坐了車。可這會兒後悔已經晚了,現在想倒回去都沒處倒。
隨著這裡的疏散,棋盤大街又恢複之前的轎馬如流,隻是方才附近那些心存譏諷的官員,卻是驚得半天都合不攏嘴,額上直冒冷汗。
那木頭人,那呆子,那不識趣的小官兒……
竟然是晉王殿下!
老天爺,幸好方才沒不識趣地上前嗬斥,怪不得有句老俗話講,在這棋盤大街上,要睜大眼閉緊嘴,能有多謙和就得多謙和,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遇見了鬼。
嘿,今兒真是遇見鬼了!
作者有話要說: 麼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隨著這裡轎馬紛紛駛離, 關於棋盤大街發生的一切也傳遍了三省六部。
自然也傳到了弘景帝耳裡。.思.兔.網.
弘景帝剛下早朝, 就聽說這裡的事了,隻是搖頭意味不明一笑, 讓人猜不透心中在想什麼。
而與此同時,各處紛紛都在討論這幾位皇子上值之事。關於晉王自然被說了又說,有些人說晉王是個迂腐的, 陛下讓他做個正六品的小主事,他還真就煞有其事地做出個小主事的樣子來。有的說這些皇子都是些不好相與的,最好能離多遠就離多遠。自然也有些趨炎附勢的, 想攀上高枝寄望自此能飛黃騰達。
不過這樣的人到底是少數, 大多都是些品級較低的小官吏, 能做到五品以上的京官,沒幾個是傻的,至少人情通達是沒問題的。在上意不明的情況下,誰也不會在明麵上表示個什麼出來。
尤其像工部這種地方, 算是六部之中地位最低的一個府部。因為工部不像戶部,掌錢, 不像禮部,掌典禮祭祀科舉之事, 不像吏部,掌百官升調。說白了, 工部就是管著各種營造、土木水利之事, 臟活累活不體麵的活兒都是工部乾。
士農工商,工之一字排行為三, 地位足可見一斑……且這裡有許多官員,大多都是由‘工’升為‘官’,再加上工部尚書洪啟本人就是沉默寡言務實派的風格,所以自打進了這工部衙署,晉王就沒見著點兒熱乎勁氣兒。
大多官員都是低著頭來去匆匆,似乎很忙碌的樣子,有很多人點個卯,人就不見影兒了。
前來接引晉王的是一個姓周的小主事。關於晉王的指令頭一天就下來了,他要去就任的地方是營繕清吏司,司掌營繕之事。其實修房子蓋房子的。
營繕清吏司設郎中一人,員外郎兩人,像晉王這樣的小主事有四個,晉王不過是其中之一。司之下還有有營繕所、皇木廠、木倉、琉璃窯等附屬機構。
營繕清吏司的公廨位於衙署最裡端靠南的一排房子裡,像主事這樣的官,是可以分到一間值房供以辦公休歇之用的。晉王的值房已經提前就準備好了,不管采光朝向都是極好的。
之所以會下如此結論,也是之後晉王見識到另外幾個主事的值房後的心得體會。
姓周的主事將晉王引到值房,並拿出一些裝訂整齊的文冊給他,就畢恭畢敬的離開了。今天晉王的任務就是看這些文冊,有助於幫他了解工部,據說這是尚書的意思。
幸好晉王以前治理自己封地時,對這種事並不陌生,所以還不算為難。
連著看了好幾冊,晉王才停下歇了歇眼睛。本想叫茶,才發現這裡是工部,而他身邊沒帶下人,隻能自己動手。
他來回在值房裡環視了一遍,在靠牆角處的一個櫥櫃中找到了茶盞和茶葉。但房中無水,也無火爐,他隻能出去尋。剛打開值房的門,旁邊一間大敞著門的值房裡走出來一人,正是那名姓周的主事。
他叫周武,也同是營繕清吏司的一名主事。他瞅著晉王這般動靜許久了,雖是在晉王來之前,尚書洪啟就對下麵打過招呼,說是不用將之當做皇子%e4%ba%b2王看,就是尋常的普通官員,這是陛下的口諭。
可說是這麼說,營繕清吏司的人也不免有些緊張,都明白這些皇子入六部是來做什麼的,不敢在明麵討好,更也不敢輕易得罪。如何與之相處,就成了一門大學問。
周武生得容長臉,一對八字眉微微下垂,麵相看起來有些倒黴,但此人算是一個極為八麵玲瓏之人。一見到晉王,他就露出一個既不讓人覺得過分熱情,又不會讓人覺得失禮的微笑,拱了拱手:“還不知趙主事可有何需要幫忙的?”
聽到這個稱呼,晉王一愣,旋即明白這是稱呼他。
也是此人大膽,竟敢直呼晉王姓氏,沒有尊稱。可認真再想,這實在稱不上是過格,因為若晉王隻是個普通的小官,確實是這般稱呼的。
也是這周武生得七竅玲瓏心肝兒,昨兒被派下這差事時,他就在家中想了整整一夜。其實不光這一夜,打從他知道五皇子晉王會被派來工部時,他就打算著怎麼才能攀高枝了。
這攀高枝也講究策略,攀得好,皆大歡喜;攀得不好,惹人生厭。所以他儘自己能力收集了許多關於晉王的性格、癖好等等資料,又收集了一些朝堂上關於八王入朝的消息。
期間費了很大的力氣,花出去的銀錢不知幾凡,幸虧功夫不負有心人,不光讓他琢磨出了點兒意思來,也好運氣的被派下這樣的差事。
基於這些前提,今兒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