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娘有一種做夢的感覺,上輩子對自己疾言厲色的人們,這輩子卻是全然換了一副麵孔,真是讓人有種物是人非的錯覺。
一個小丫頭匆匆走了進來,說是殿下到了。
胡側妃當即抱起小郡主,領著一大群人迎了出去。
庭院裡,遊廊的簷下都點了琉璃宮燈,照得四處通明一片,連天上的明月星辰也為之黯淡。
晉王一身石青色繡暗紋錦袍,一手負後,朝這裡走來。身後跟著福成。
燈光下的他,英氣逼人,俊美無儔,就像似從神座上步下的神仙。
瑤娘看見胡側妃失神了幾個呼吸的時間,旋即露出一抹欣喜之色,迎了上去。
“殿下。”
晉王點點頭,眼神在她臉上掃過一眼,放在小郡主的身上。
見此,胡側妃刻意地將小郡主往前遞了遞,柔聲對晉王道:“小郡主今天很高興呢,也知道父王要來。”
小郡主今天確實很高興,下午睡了覺,醒來後這麼多人陪著她玩兒,她到現在還亢奮著。她的小身子還是有些軟,想要直起身子,還得找大人借力,胡側妃將她懸空抱起,她失去了支撐,再加上胡側妃動作太突兀,讓她上半身突然就往一旁倒去。
嚇了所有人一跳。
倒不是怕會摔著,而是怕會傷到小郡主的腰。
瑤娘在胡側妃身邊,反應最快,下意識一個跨步上前,從旁邊搭手將小郡主扶住。
胡側妃心有餘悸,麵色蒼白。
她根本沒料到會這樣,也是她自己沒養孩子的經驗,隻為了討好晉王,一時之間不免有些疏忽,忘了扶住小郡主的腰背。
晉王的臉當即冷了下來。
幸虧小郡主沒哭,這個月份的奶娃娃也不懂什麼叫害怕,還以為大人在跟她玩耍,扶著瑤娘的手,發出咿咿哦哦的聲音。
如此可愛的小郡主,自然讓晉王緩和了麵色。而胡側妃也鬆了口氣,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是乾這個的,她順勢就把小郡主塞到瑤娘懷裡,跟在晉王身邊進屋了。
進了次間,胡側妃先服侍著晉王在羅漢床上坐下,才在他對麵的位置坐下來。
一乾閒雜人等儘皆退了出去,倒是瑤娘托了小郡主的鴻福,還能留在一旁侍候著。
瑤娘有些如坐針氈,覺得現在的情形詭異極了。
她上輩子侍候的男人和她上輩子的對頭坐在一起,而她手裡抱著她們的孩子。
莫名的,瑤娘心中有一種極為不舒服的感覺。
不過她也沒功夫去想這些,因為胡側妃與晉王說話,主要話題是集中在小郡主身上,而作為抱著小郡主的那個人,必須要小心應對。
例如胡側妃說小郡主最近吃胖了,她就必須順著對方的眼神,把吃胖了小郡主展示給晉王看。例如胡側妃說小郡主現在可調皮了,她就必須得湊趣講一些小郡主調皮的事兒。
大抵是因為上輩子的遭遇影響著,瑤娘雖然說著,但臉上的表情極為勉強。而小郡主大抵是也玩累了,並不願意配合,不止一次回頭拿臉在瑤娘%e8%83%b8`前揉蹭著。
小郡主這樣的舉動讓瑤娘極為尷尬,因為大家的目光都聚焦在小郡主身上,小郡主這樣自然也看到她那個地方了。
若是彆人也就罷,關鍵其中有一道目光是晉王的。
瑤娘的臉以肉眼可見的程度漲紅起來,脖子垂得低低的,恨不得把臉埋在小郡主的懷裡,試圖掩耳盜鈴。
對於這一切,小奶娃是一無所知的。
因為吃不到奶,小郡主明眼可見有些焦躁了,她在瑤娘懷裡掙紮著,又不停地用臉在瑤娘%e8%83%b8`前揉著,甚至小聲地哭了起來。
神經緊繃,再加上小郡主這種暗示性的動作,以及她的哭聲,讓瑤娘反射性有了反應,也不過是幾息之間,她%e8%83%b8`前的布料就全部濕透了。
這一切說起來慢,其實不過發生在頃刻之間。
自己身體的異常,自然能感覺到,瑤娘大腦一片空白,簡直羞窘欲死。不過她也知道不能再這麼持續下去了,忙把小郡主一把抱起來,擋在%e8%83%b8`前,期期艾艾道:“小郡主好像餓了。”期間,連頭都不敢抬。
胡側妃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晉王身上,倒是沒注意到她的端倪。聽到這話,她道:“既然餓了,就抱她下去吧。”
瑤娘宛如得到特赦令一般,匆匆抱著小郡主下去了。
一直到進了裡屋,瑤娘都還能感覺到有一道目光投注在自己的脊背上。
*
瑤娘想起上輩子的一件事。
因為這件事,她給小郡主喂奶時,還依舊胡思亂想著。
看著懷裡那個含著吸得可歡實的小人兒,不知怎麼這張小人兒臉就變成了大人兒臉。
她想了很多……
很多上輩子的一些事。
瑤娘格外有一種羞恥感,哪怕她是上輩子主動爬床才能在晉王身邊服侍,終歸究底她正經人家出身的女兒。即使上輩子的經曆讓她改變了許多,也懂得女人的身體其實一種工具,懂得了床笫之間的歡愉,可還是沒有想到上輩子的遺毒竟如此深,她竟隻憑這些亂七八糟想法,就能……
瑤娘一手捂著自己的臉,感覺像似要燃燒起來,幸好屋裡沒人,不然她該羞得鑽地縫了。
小郡主已經睡著了,瑤娘輕手輕腳站起來,將她放在悠車裡,才在臨窗的軟榻上坐下。
屋裡很安靜,甚至整個留春館都是安靜的。
這種安靜瑤娘並不陌生,因為上輩子晉王每次去小院的時候,小院裡也是這麼安靜的。
晉王和胡側妃現在是在做什麼?
大概是在用晚膳吧,用了晚膳後,自然是要歇下的。
晉王會幸了胡側妃嗎?胡側妃可是受得住?
畢竟——
瑤娘突然覺得自己不該在這麼想下去了,上輩子就是上輩子,與這輩子一點關係都沒有。她既然沒打算走這條路,就不該去想這些亂七八糟的。她當務之急要做的是保命,然後做上兩年差事便回家去。
她會一直守著小寶,將他養育成人,或許她可以開個小雜貨鋪,鋪子的進項應該足夠她用來維持母子二人的生計了……她會送小寶去念書,隻要孩子能念,就繼續供他念下去,說不定哪一天她也能誥命加身,享著兒子媳婦的福……
這麼想一想,瑤娘的心頓時平靜下來,而之前那些旖旎就宛如掉落在湖中的一顆小石子,隻是泛起一陣漣漪,便轉眼再是不見。
瑤娘感覺%e8%83%b8`前濕噠噠的,卻是沒有衣裳可換,她不禁有些後悔之前過來時,應該帶一身衣裳的。也是她心裡太亂,方才給小郡主喂奶的時候,忘了拿塊兒帕子墊著。
她找了塊兒帕子在%e8%83%b8`前衣裳上擦了擦,一點作用都不起,再加上屋裡有些悶熱,瑤娘索性來到槅窗前,打開了窗扇。
夜色迷人,卻是沒有風。
院中的燈依舊還是那麼明亮,卻空寂無聲,一個下人都不見,倒是院子裡似乎站了不少護衛。
瑤娘對這些人的裝束並不陌生,這是晉王身邊的貼身護衛。
她隻是看了幾眼,就沒再看了。
她想,這個夜大抵會很漫長吧。
*
東次間那裡,晚上已經擺了。
一桌子的珍饈美味,桌前卻隻坐了兩人。
胡側妃也沒讓人侍膳,%e4%ba%b2自服侍晉王。
見晉王神色冷淡,但自己給他侍膳,他也沒有拒絕。胡側妃心中一喜,更是殷勤,又是夾菜,又是倒酒,忙得不亦樂乎。
晉王喝了兩杯酒,見氣氛還不錯,胡側妃也終於壯起了膽子,有些委屈又帶了些嬌嗔道:“殿下還請千萬彆怪妾,妾那日也是一時糊塗……”
不得不說,胡側妃是十分擅長討好人的。
尤其是討好一個男人。◎思◎兔◎在◎線◎閱◎讀◎
可能是天賦異稟,也可能是受過□□,她十分懂得女人該擺出什麼樣一副姿態,才能博得男人的歡心與疼愛。
她打算得倒是挺好,做得也不差。從將小郡主抱回來,到她這一身打扮和做派,都是精心安排了,可惜錯估了晉王的秉性。
恰恰晉王是見多了這種,才明白胡側妃這些行舉中有多少刻意,而這刻意中又帶著怎樣一副目的。
其實晉王並不在乎這個目的,可顯然那日的事讓他印象太過深刻,天知道他之所以能坐在這裡,更多的是一種近乎自虐似的克製。
這種克製從小就跟隨著晉王,他沒有母族的庇佑,又生長在人吃人的皇宮裡。他雖是皇子,卻並沒有資格任性。為了從一眾皇子之間%e8%84%b1穎而出,為了給自己創造更多的機會,他必須壓抑著本性,克製久了,這種克製近乎成了他的與生俱來的本能。
晉王沒有說話,手裡捏著酒盞,卻是沒動那杯中酒。
胡側妃咬了咬下%e5%94%87,啜泣哀求道:“您再不看,看看咱們的女兒,小郡主那麼可愛……”
是啊,小郡主。
這才是晉王今晚前來的原因。
晉王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因為眼前這個女人,而是因為小郡主,他唯一的血脈。
所以他可以給胡側妃側室的位置,給她寵愛,給她可以和晉王妃分庭相抗的一切,可惜她卻越來越讓他失望,也許他從來就沒對她抱過希望。
晉王看著胡側妃。
眼前這個衣衫素淨脂粉未施的女子,與以往的胡側妃截然不同。晉王是一個記憶力很好的人,如今的胡側妃有多麼清麗%e8%84%b1俗嫻靜溫婉,晉王記憶中曾經關於她的張揚跋扈愚蠢無知就有多麼深刻。
認真說來,晉王能忍這一年多,已經是極為難得了,他向來不是個會為了那些不相乾人等浪費自己精力的性子。
“你既然明白這一切,就該安分才是。”晉王嗓音清冷地道。
胡側妃的臉驀地一白,安分?什麼才叫安分?
晉王丟下酒盞,站了起來,“當好你的側妃,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本王不會再說第二次。”
說完,晉王就走了,胡側妃想追過去,卻被福成從一旁攔住。
“側妃娘娘,還請留步。”
胡側妃緊緊地咬住下%e5%94%87,先是瞪了福成一眼,才眼中波濤翻滾地看著晉王消失的背影。
福成對她的瞪視若無睹,見她打消了追過去的念頭,便去了西梢間。不多時,就見瑤娘抱著小郡主,跟在他後麵出來了。
胡側妃的臉色更白,可想著晉王方才說的話,並沒有胡攪蠻纏地做出什麼。
沒關係,隻要殿下願意原諒她,她總能找到機會。
*
夜風徐徐,透著一股沁人的涼意。
弦月高掛在夜空,銀輝淡淡。
庭院裡很安靜,數多個護衛宛如雕像也似立在黑暗中,動也不動。
晉王在前,瑤娘在後,而福成則跟在一旁身旁。
瑤娘緊緊地抱著小郡主,望著身前不遠處那個男人的背影。晉王的影子被拉得很長,甚至擋住了瑤娘身前的光,她心裡亂,又有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