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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獨立日 容光 4350 字 2個月前

笛聲?。

時序微微一頓,隨即聽見孩子們的嬉鬨聲?忽然消失不見,隨之而來的是一陣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巨大歡呼聲?。

什麼情況?

頓珠他們也不看著點。

時序心道,這學校真是離了他一分鐘都正常不了。

他眉頭緊鎖,聽著外麵一陣高過一陣的聲?浪,走出臥室,一路來到客廳的窗前,猛地推開玻璃窗。

本意是想罵人的,罵小孩吃飽了撐的,罵大人也不看著點。

冷空氣伴著夜風一同襲來,吹得人一哆嗦。

話沒出口,先看見校門外出現一輛白色越野車,車前燈大開著,在這下霧的夜裡,像是兩束探照燈一樣劃破幾近凝固的空氣。

不知為何,門衛在沒有得到他允許的情況下就?開了門,車上的人早早地下了車,眼下已經走到了操場上。

天冷,山裡入夜就?下起霧來,能見度並不高,也因此他看不清操場上的那兩個人,可不妨礙他心中猛地一跳。

小孩們此起彼伏的歡呼,還有門衛不尋常的開門之舉,即便沒聽清大家在叫什麼,也足以讓時序動了不該有的念想。

他連窗戶都忘了關,眼眸一沉,轉身?大步流星往外走。

下樓時幾乎是三四步台階一起下,速度快得驚人。

穿過黑黢黢的樓道,眨眼來到操場邊,他又猛然放慢腳步,隻有急促的呼吸聲?泄露了他的迫不及待。

穿過濃重?的霧氣,他看見祝今夏朝他走來。

孩子們歡呼著一躍而上,圍著她又笑又叫。

頓珠和於小珊也衝了上去,於小珊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祝今夏身?旁還跟了個同齡男性,時序不認得那是誰,但?他的目光也根本沒在那人身?上過多停留,他本能地在如雷的心跳聲?裡捕捉她的視線。

在那片歡迎她凱旋似的喧嘩裡,他看見祝今夏環視一圈,最終與他的目光在半空相遇。

她穿過人群朝他走來。

他邁開步伐朝人群中走去。

她穿著厚重?的黑色羽絨服,脖子上還圍著純白色圍巾,未曾說話,嘴邊已有白氣嗬出。

他隻穿了一件深灰色毛衣,腳上更是僅趿著一雙棉拖鞋,此刻也感覺不到冷。

隔著不遠不近的距離,時序嗓音緊繃,卻?還故作?散漫地雙手?插兜,似笑非笑問?她:“你怎麼來了?”

祝今夏站在人群最前方,%e5%94%87角一彎,眼神明亮,語氣輕快說:“怎麼,宜波鄉是你開的,我不能來?”

時隔一個月,在月台分彆的場景還曆曆在目,而今她卻?跨越重?山,又一次出現在他麵前,將臨彆時的戲言原封不動還給了他。

時序想問?她來乾什麼,來蹭吃還是來蹭喝,開口卻?隻剩一句輕飄飄的。

“能,怎麼不能?”他%e5%94%87角一勾,懶洋洋說,“公主駕到,也不提前說一聲?,有失遠迎啊。”

第七十一章

看見祝今夏的那一刻, 時序有瞬間的怔忡,他從不信神佛,卻在此時開始懷疑老天是否真有窺視人心之能。

兩?周前, 山裡下起第一場雪, 一夜之間大地白了, 山川白了,連金沙江也被沿岸積雪映照成白茫茫一片。

旺叔就在這時候被一場來勢洶洶的感?冒打倒,高燒不退, 咳嗽不斷, 方姨想儘辦法也沒能讓他好起來, 隻能連夜叫來時序, 大家開著老李的卡車送他去縣醫院掛水。

學校還得由時序看顧,照顧旺叔的擔子依然落在洛絨紮姆和方姨肩上, 時序和頓珠每隔一天?會輪流騎車去縣醫院看著, 剩下的人駐守學校。

病情來勢洶洶, 不容樂觀, 高燒很快發展成肺炎, 旺叔底子本就弱,病了一個星期後,老?得不成樣子, 形容枯槁,話都說不利索,出氣間能聽見喉嚨裡傳來拉絲一樣的氣音。

好在有方姨,他雖總也清醒不過來,但隻要看見她在, 他就安心許多,不哭不鬨, 隻是半眯著眼睛輸著液,日漸消瘦。

洛絨紮姆急哭了,拉著兄弟二人去山上的寺廟裡燒香拜佛。

藏族人信佛,但時序不信,隻是從小到大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裡,他無從質疑,總是可有可無地當?個旁觀者?。

事?實上旺叔本人也並非是神佛虔誠的信徒,兄妹三人有樣學樣,時序不必多提,頓珠與洛絨紮姆也隻在逢年過節走?個過場。

可病急亂投醫,紮姆實在沒辦法,這時候也隻能寄托於迷信。

那天?清晨,他們天?不亮就出發,抵達山頂時,紅日初升,霞光萬丈,積雲之上有日照金山。

朱紅色廟宇被雪覆蓋,白茫茫一片,天?地一塵不染,雪山之上,金色塔頂是最接近蒼穹的存在。

此刻就連時序也不得不承認,至少?目之所及是神聖的,不由得人不心生敬畏。

頓珠與紮姆從寺外跪到寺內,膝蓋與手肘處都被積雪浸濕,兄妹二人一改往日的敷衍,從眼神到態度都前所未有的虔誠。

時序依然沒跪,隻是站在一旁看著,佛像莊嚴慈悲,卻不知是否真能聆聽凡人心聲。

若是老?天?有眼,真能看見世間萬物,又為何放任多吉等人作惡多端,眼睜睜看著旺叔這樣的良善之人受儘折磨?

他在萬籟俱寂裡反複詰問。

直到鐘聲穿破清晨的山穀,一聲聲敲在心上,時序轉身?朝寺廟深處走?去,沿途僧侶在清掃積雪,他眉頭緊蹙,心事?重重,最後停在深處的某間殿前,抬眼一看。

藥師佛。

像一個驚人的巧合。

門口的僧侶正往桌上擺放蓮花燈,縱觀大殿內,佛像四周亦從高至低供奉著無數燈盞,僧侶每日添油,以保不滅。

見他駐足,僧人問他可有需要,藥師佛的蓮花燈可保健康,一盞能供奉一整年。

時序覺得可笑,若世間真有神明?,既有通天?之力?,又怎會貪圖凡人這一點錢財?

可佛像慈悲地望著他,金身?在深幽的大殿裡被無數火光映照得雪亮。他的眼前劃過旺叔孱弱的臉,又想起在大殿外麵虔誠跪拜的兄妹二人。

寧可信其有,是這個道理吧?

時序低頭,在小桌上選燈。

僧人拿出紅紙與筆墨,問他所供之人的姓名?,又問一盞就夠了嗎。

時序頓了頓,“兩?盞。”

那天?早晨,他斥“巨資”在藥師殿供奉了兩?盞蓮花燈,每盞一年。紅紙上是兩?個名?字,除了旺叔,還有一張寫著三個小字:祝今夏。

吝嗇如他,是不可能在這種事?情上為自己花錢的,難得迷信,他便將迄今為止生命中最珍貴的兩?人寫於紙上,供在佛前。

信不信不重要,就當?求個心安。

對旺叔,他明?知生老?病死?不由人,卻依然希望他能更?平靜地走?完最後一程,至少?不要那麼?遭罪。

而關於祝今夏,他們之間若沒有皆大歡喜的風月,至少?祝她平安喜樂,健康順遂。

時序還是沒有跪,他站在殿前凝視著僧侶將兩?盞燈擺上高台,最後隻低聲笑笑,調侃自己:時序啊時序,怪力?亂神你也信,書都白讀了。

有生之年真要他相信世上有神佛,除非它把人送來眼前。

卻沒想到短短幾天?後,祝今夏竟然真的出現在中心校。

時序站在樓道前,腦子嗡的一下,像是有雷劈過。

……?

佛祖顯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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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中心校並非一時興起。

時序離開後,祝今夏迎來兩?個契機。

第一個契機是彩虹計劃:綿水市的幾所大學在上學期一共派出數十名?老?師前往山區支教,成果斐然,市教育局與州教育局當?即決定進行長期合作,新學期伊始,綿水大學成了牽頭的。

周四的外院教職工例行大會上,院長講完這件事?,祝今夏心念一動,會後立馬找上了門。

第二個契機是袁風,他和交往多年的女友在反複爭吵後,以分手告終。這段感?情從高中早戀開始持續十幾年,最後不了了之,不可謂不傷筋動骨。

起初不管是祝今夏還是袁風,都以為豆豆的離開和以往無數次鬨分手一樣,冷戰之後,他們還會一如既往地和好。

隻可惜一個月之後,友人給袁風發來豆豆的電子結婚請帖——

“你倆逗我玩呢,擱這玩新娘結婚了,新郎不是你的戲碼???咋的,當?我是你倆play裡的一環嗎?”

對方還以為這是個惡作劇,卻沒想到這位新娘是真的遠走?他鄉,飛快地閃婚了。

袁風照著電子請帖上的地址買了機票,發了瘋一樣找上門去,最後連豆豆的麵都沒見著。

她在電話裡說她累了,早就不愛了,現在的丈夫是做生意?的,很有錢,她就想當?個闊太太,袁風給不了她這種生活。

“我們早就回不去了,你也彆再來找我,我懷孕了,是他的孩子。”

十二年的感?情,寥寥數語便拋諸腦後,對離去的人來說是解%e8%84%b1,對留下的人卻像鈍刀子割肉。

就這麼?鬨騰大半個月,袁風的狀態一落千丈,比之前鬨離婚的祝今夏有過之而無不及。

祝今夏是主動離開的人,被留下的那個總是更?痛。

而事?實上持續十二年的戀愛,有沒有那一紙證書都和婚姻沒什麼?兩?樣了。

年過半百的袁風父母找到祝今夏,幾乎是以淚洗麵要她幫忙勸勸袁風。

“你倆從小一塊兒長大,今夏,你幫叔叔阿姨好好開導他,你是過來人,千萬彆讓他這麼?消沉下去。”

其實根本用不著他們求,祝今夏沒少?勸,話說儘了,口水乾了,袁風油鹽不進。最後她靈機一動,想起了剛回綿水時袁風說過的話。

他說山裡真那麼?好,去一趟就洗滌身?心了,那他也想去。

那時候不過一句戲言,誰承想如今的他真需要洗滌身?心呢?

祝今夏心想,說不定呢。

死?馬當?成活馬醫,當?初她不也是在山裡見到了另一個世界,才明?白人不能自誤?

因此,在曾院一臉懷疑地看著這個雖然最近變e不少?,但本質上還是很i的小徒弟,對由她來擔任彩虹計劃負責人一事?表示質疑時,祝今夏乾淨利落地把袁風拖下了水。

發小就是拿來同甘共苦的,不用白不用。

她說雖然我i,抹不開麵子,但袁風很e啊,做人做事?主打一個臭不要臉,有他在,我們這項目現在等於有了我這個主心骨,外加他這個外交家?,一定會大獲成功的!

跟袁風轉達時,祝今夏很機智地把“臭不要臉”四個字替換成了“圓滑機敏”。

為照顧此刻玻璃心碎成渣的發小,話得撿好聽的說。

事?情很快敲定了,為了趕在寒假來臨前再去一趟中心校,祝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