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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氏藥師堂 控而已 4092 字 2個月前

滿了冰塊。

他沒有錢,四處找人要錢、劫財,逼著匠人,整整兩年,修陵,開洞,製棺,煉汞,鑿冰和看護。

蠍毒根本無藥可解,刀家的方子是騙人的,柳重湖早就知道了。

彌勒教的人下毒也罷,不該將他捉送官,以牙還牙,讓他作反賊死。可是當年密告的根本不是重湖,是肖琳。

楊疊巘已經不去回想什麼時候被柳重湖下了失魂散,他料想柳重湖走之前交代過小蛇,待他死透了,才將玉蟾拿出來。隻是小蛇忍不住。

楊疊巘找回柳溪蛇,讓他看管柳重湖的陵墓。他踏馬過了黃河,去到江南。

他聽聞,江南那兒有三秋桂子,十裡荷花。

彌勒寺周的肖家村祥和寧靜,肖琳和肖師勇全家老幼以及整個村莊,在睡夢中被屠戮殆儘。

那是一個滿月,衝天火焰如同紅蓮業火。

八月十八,錢塘潮如期而至。楊疊巘佇立江邊,看著如同千軍萬馬的潮頭良久,打馬離開。

長白山裡柳重湖仍似在沉睡。楊疊巘解下外袍披在他身上。置放了許久失魂散的墨玉蟾放在一邊。

重湖生前想忘記什麼,他終於知道了。

楊疊巘想,如果是他,唯願永生永世不再記起。

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重湖打著燈籠,下了梯兒,遠遠對著他笑。

走吧。

柳希言無法傾訴那種疼痛。他知道如果機體疼痛過度,可能造成暈厥或者休克,但他並沒有。也許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在夢中。這一次,從始至終他都清楚地記得自己的身份。他叫柳希言,今年三十歲,是中國人,職業是公立醫院的醫生。他反複地強調著這一點,哪怕心梗般的疼痛幾度令他要失去意識。

柳希言站在不遠處,好像看著一場電影:

柳重湖沒有進入輪回,他在陵墓裡靜靜坐了幾年,直到楊疊巘的中陰身離體。如他所願,什麼都不記得了。

柳重湖救過成百上千人命,又是枉死,本可投入天道,他卻平白失了機會。他對閻王說,他不要去天道,隻求隨楊疊巘入下三道。

那你想明白了,你的輪回從此都是假的了。你就算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也無法重生。

柳重湖笑道:求仁得仁。

你再想明白了,你永遠不會忘記刀山火海之痛,飲食不能入口之苦,任人宰割之賤。

柳重湖不為所動:他因我入地獄。

閻王不再多問。

楊疊巘先入地獄道,經刀山,過火海。再入餓鬼道,食物觸口即炭。再入畜生道,化蟻化鼠化豬。然而至少每一世,初入輪回,懵懂無知時,他還是幸福的。

記得所有的柳重湖永遠在他身側。

百年前,他終於入了人道。最長命的上一世,活了二十九歲。

每一世的楊疊巘都有個孿生的哥哥,那位孿生的哥哥總是看著他長大,看著他結婚生子,看著他作為人而幸福美滿。

哥哥從來沒有自己的家。

哥哥總是在弟弟過世後就失蹤了。

哥,我的命比彆人的重要嗎?

對我而言,是。

比誰的都重要,包括我自己。

什麼青蛙精和小蓮的故事,那都是胡扯的,那是柳重湖重金請來的保鏢,隻為了護他周全過了這個理應還清債務的三十歲。

甚至早了幾十年投胎的柳溪蛇,也在恰當時間醒了過來,被抓來充當保鏢——隻有貘先生是個變數,那隻墨綠色的癩□□玉變成的大仙,在柳重湖的預料之外——那是楊疊巘臨行前的誓言和執念養出怪物。

柳重湖永遠沒有餘錢,所有捐款的票據,抬頭都是“柳希聲”,那是楊疊巘在地府正式登記的與靈魂相連的名字,由這個名字來還欠下千年的債。

柳重湖的目的很簡單,讓楊疊巘作為人活過三十歲,活過四十歲,活到壽終正寢。

柳希言看到的一切是那隻墨玉蟾,也就是貘先生,不知從哪裡偷偷吞食來的記憶。

你不要的記憶,我都存著,你要的時候,我全都還給你,並且加了點兒料。相信我,它們一點兒也不好吃,真的。

第31章 餓鬼3

3、

無論記住或是忘記,夢總是要醒的。柳希言醒來的時候,是護士站打來的電話把他吵醒的時候。他睜開眼睛,顫動的身體好像漂浮在空中。

他從值班床上坐起來,柳希聲坐在床頭,看著他。

他們相視片刻,沒有交談。柳希言接起了電話,護士告訴他門外有個急診,患者不停地嘔吐,精神很差。

柳希言拉開門把時問柳希聲:“你走不走?”

“不走。”

“彆走,等我。”柳希言停了一下,回過頭,說:“你不能走。”

柳希聲笑了笑,點點頭。

哪怕思緒沒有離開過值班房裡坐著的那個人,柳希言還是不得不麵對來的這位急診患者——頻繁的嘔吐,精神極差的一個中孕婦女,她精神差到無力描述病史,是家屬說她今晚上吃錯了東西才嘔吐的。

“有腹瀉嗎?”

患者把頭放在手上,趴在柳希言辦公桌上,無力地搖搖頭。

診室裡彌漫著奇怪的味道,好像有人放了一箱腐爛的水果。

柳希言立刻讓護士過來測了指尖血糖。

測不出來。

“血糖儀壞了嗎?”護士疑惑地想測第二次。

柳希言阻止了她,對家屬說:“不要浪費時間,馬上辦入院,走綠色通道,可能是酮症酸中毒。”

綠色通道是指不管有沒有交押金,立刻辦理入院手續。柳希言寫了病情分級為II級,並且給住院處打了電話,住院號立刻報了上來。

五分鐘後出結果的血氣分析,PH值隻有6.8。患者否認糖尿病史,隻是說今天下午喝了糖水後覺得全身乏力,然後不停地嘔吐。

在補鹽水的同時,柳希言打電話催促檢驗科出靜脈血糖的報告,檢驗科值班人員不堪其擾,最後告知他是33mmol/l。

開完醫囑後,柳希言向患者的先生交代病情並且告了病重,家屬表示難以置信,不能接受,他說患者昨天還好好的,從來沒有過糖尿病史,他請柳希言請示一下他的上級醫生再做診斷,他不願意在病重通知單上麵簽字。

柳希言把33mmol/l的血糖數據擺在他麵前,再把血氣分析PH值6.8畫了個圈,說:“你可以百度。證據確鑿,這個診斷任何醫生都可以下。分清主次,你首先要做的不是懷疑診斷,而是配合醫生護士的治療,並且給我們創造挽救你太太性命的機會。”

患者家屬被柳醫生強大的氣場壓住了,乖乖地在病重通知單上簽了字。

柳希言讓護士開通兩條靜脈通道,一條加壓補液和補堿,另外一條連續使用小劑量胰島素滴入。

他在病房裡坐了兩個鐘頭,直到淩晨三點,病人入了2000ml鹽水,血糖降到了20mmol/l左右,又開了後續補液的醫囑,並看了複查的血氣分析結果,PH值升了一點點,他才回到值班房。

柳希聲依然坐在那兒。

柳希言%e8%84%b1下白大衣,掛在門後,走到床前。

柳希聲問:“什麼病人?”

“糖尿病酮症酸中毒,孕婦。”柳希言站在柳希聲麵前,柳希聲也站了起來。

柳希言低下頭,問:“不睡嗎?”

“睡。”

“你睡上鋪,我可能要起床,會吵到你。”

“好。”

柳希聲%e8%84%b1鞋子的時候,背對著柳希言,柳希言伸出手,拉了一下他。

他沒有轉身,柳希言從背後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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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有開口,因為他們竟然不知道怎麼稱呼對方。

不知過了多久,柳希聲說:“睡吧。”

“不能走,你不可以走。”

“我不走。”

早晨七點,柳醫生再次被護士站打來的電話叫醒,護士報告新病人再次複查的血氣PH值是7.0,測得的指尖血糖是19mmol/l。

柳希言慢慢坐了起來,下了床,看見上鋪的柳希聲還在。

“重湖?”

從這一刻起,變成了柳重湖的哥哥坐了起來,有些無奈地理了理頭發,“你想讓我叫你蝶兒?”

柳希言的臉抽了一下,表示他並不介意,雖然作為21世紀的新青年,這個稱謂令他有些不適應。

“呃,我覺得你可以叫我希聲。”

“弟弟。”

“……演了這麼久,你累不累?”

“我真心誠意。”柳重湖笑道。

在下床的時候,還在梯子上,柳希言就把他扯了下來。柳重湖輕盈地落下,沒有讓身體失控,柳希言從前麵抱住了他。

柳希言把臉貼在柳重湖的臉上,顫唞的嘴%e5%94%87摩挲著去接觸後者的%e5%94%87。

還沒有接觸到,值班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小柳,新病人PH值才7嗎……”進來換白大衣的葉文軒當場石化。

柳醫生不鬆手,瞪了一眼領導。柳居士朝葉文軒笑了笑,說:“早上好,葉主任。”

第32章 餓鬼4

4、

交班的時候,護士們都一致認為今天的柳醫生雖然蓬頭垢麵,但氣場十足,靈魂和氣質都有了質的變化,不過僅此而已,也許隻是因為柳醫生宣布明天早上請吃早餐。

“無緣無故請吃早餐?小柳你有女朋友了?”護士長嗅覺相當敏銳。

“我%e8%84%b1單了。”柳希言意味深長地說。

葉文軒一臉不自在,問:“小柳,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相%e4%ba%b2安排在今天晚上。”

“小柳好不容易主動%e8%84%b1單葉主任你還要人再去相%e4%ba%b2?”護士長叫道,“你安什麼心?”

“不用考慮,我對象很好。”

護士們聽聞此言都“哇”了:“撒一手好狗糧!”

查房的時候,那位酮症酸中毒的新患者感覺好多了。嘔吐已經停止,隻不過暫時還是無法進食。她問柳希言:“醫生,得糖尿病是不是很多東西吃不了?”

“世界上那麼多食物,隻有小部分不建議吃罷了。”你沒去過餓鬼道,你不知道當你永遠在饑餓的時候,不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