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魍魎之家 霜枝棲月 4329 字 2個月前

丟下你一個人……”

常安在微笑著摸著他的柔軟頭發,他的手冰冷陰寒,可動作卻像嗬護著自己一塊易碎的寶貝,“阿袁乖,”他的手指順著柔軟的發絲下滑,修長的手指點在他的額頭,一縷冰霜在觸及膚體時,呲一聲騰出了一絲霧氣,阿袁回過神時,發現常安在指向了黃榮強的位置,“看那裡。”

阿袁順勢望去,黃榮強身上那道裂縫不知不覺間竟向左右又裂了開來,乍看像是哪隻巨怪裂大了它的眼,裂縫越來越大,最終定格在了巨大的眼瞳狀。

眼瞳裡邊是無邊無際的漆黑,漆黑間又有瑩白的光點閃爍,就像藏著一個宇宙。

嘈雜的哭鬨如漲潮般洶湧而來,又如退潮般靜默而去。

阿袁被那黑暗所吸引,神誌恍惚向前走了幾步,不自覺的伸出了手臂探進了眼瞳之中。他感覺到了一種溫柔的吸力,接觸到的地方都像是受到了重生的吸力,筋骨透著說不出的舒適,他忍不住又近了些許,下一刻,他朝著裡頭猛墜了進去。

億萬瑩白的光點向著他飛來,環繞著他一點一點沒入他的體內,他能感覺到自己在飛速下墜,然而這墜落感並沒有引起任何的不適。

他拚了全部的勁回頭看了一眼,可那一眼隔著卻已是廣袤無垠的黑暗。

神智瀕臨消亡,最後的最後,他似乎聽到了常安在的聲音,穿過沉默的黑暗,緩緩的棲落在了他的耳際,他說,“阿袁,我們還會再見麵的。”

在阿袁被吸入那處裂縫之後,黃榮強的屍體就已凝成了土黃色的雕塑,裂縫將其撕了兩半又在須臾間攀滿了其他部位,末了隻剩一捧捧黃土,簌簌落滿了灰敗的鐵床。

少了會吵會叫的弟弟,偌大的鬼屋霎時淪為了巨大的墳場。

常安在低下頭注視著他自己的手指,本就蒼白的十指上覆著層層的冰霜,乍看真如晶瑩剔透的白玉。

穹頂之上月光正被一片猙獰黑暗徐徐覆蓋,冤魂們的慘烈的哭嚎從四麵八方傳來。圍攏的四麵牆體間出現了無數的孔洞,有無數雙手從期間伸了出來,臂腕不斷抻長,十指曝出尖尖指甲,它們全都向著常安在的方向抓去。

常安在佇在原地波瀾不驚。他的雙眸盯著阿袁消失的方向,儘管咧出的笑容仍有些猙獰可怖,但眼底蘊藏著是久違的溫暖。他蜷起了指間,聲輕語緩,“我忍你們已經夠久了。”

※ ※ ※

最先是疼痛,躍動的疼痛,刺著阿袁額心一陣陣的難受。他忍不住動了動手指,指節好像被敷了一層厚厚的石膏,每動一寸都似能聽到骨節崩動的聲響。

神智漸漸清醒了過來,鼻尖充斥著醫用酒精濃烈的氣味,耳畔伴著滴滴答答的聲響。阿袁強撐著沉重的眼皮眯開一道縫隙,刺眼的雪白與頭頂的燈光一道紮入了眼底。

視線還模模糊糊的,他能感覺旁邊有人在探頭看他,像是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周遭漸漸嘈雜起來,亂哄哄的,像是無數人在說話,他聽到有個女聲在喊,“他醒了!他醒了!”

伴隨著噠噠噠的腳步聲逐漸遠去,阿袁又沉入了昏冥之中。

阮袁正式出院回到家中時,已經是這一年的夏末了。

他因無故曠工被老板炒了魷魚,正好在家裡休養生息。

一向嚴厲的母%e4%ba%b2難得對他百依百順,由著他日日賴床到下午,飯菜都煮好了才叫他。

阮袁覺得神仙的生活也不過如此。然而他總覺得心底缺了道口,不停往外漏著風,導致他隻能不斷做各種事來轉移注意力。

阮袁有時候想,他為什麼那時候不直接跳到那口水池裡呢,那麼他的哥哥就能擺%e8%84%b1那暗無天日的可怖。

當然,他要是在那鬼屋肯定不會混的像常安在那麼好,說不定過不了多久就會被哪來的惡鬼撕魂吞魄了,那樣他就再也見不到他的哥哥了。

姍姍來遲的想法虛偽可笑。阮袁歎了口氣,他將郵箱來來回回翻找了百遍,也沒有找到那個遊戲。

阮袁有些心灰意冷,收拾收拾準備出門吃飯。

剛好阮母過來叫他,“阿袁,你哥要拿點土產過來。應該挺重的,你下去幫他提提。”

阮袁愣了下,“我哥?”

阮母莫名道,“對啊,你快下去。”

阮袁不敢置信道,“常安在?”

阮母瞪了他眼,“怎麼叫你哥呢!”

阮袁一蹦而起,穿著四角短褲瘋了般赤著腳衝下了樓去,留著阮母在後麵直叫,“你這孩子跑那個急乾嘛!褲子也不穿!誒鞋子鞋子倒是穿一個啊!”

阮袁家住在七樓,不算高。可他還是覺得,這道樓太漫長了,漫長到他慢上一步,樓下那個人都可能成為他思念過度的幻聽。

好在當他跑到三樓,那個人就這麼貿貿然闖入了他的視線裡,他沒刹住腳,險些一頭栽進對方的懷裡。

“阿袁?”那個人看起來有點吃驚,他丟了手裡兩大袋東西,連忙伸手來扶他,又在低頭看到他赤腳,“怎麼連鞋也不穿,小心紮到腳。”

阮袁抬頭細細打量著他,“常安在?”

常安在點點頭,“怎麼又不認識我了?”

阮袁瞪大眼睛,“常安在?”

常安在笑了起來,“我在。”

阿袁繞著他轉了圈,伸手碰了碰他%e8%a3%b8露在外的手臂,觸?感微溫,不是死人的那般冰涼,“你怎麼會從裡麵出來的?”

常安在笑道,“你都出來了,我為什麼不能出來。”

阮袁道,“可……可是你不是說你已經是鬼了麼?”

常安在搖頭道,“我可從沒有這麼說過。”

阮袁往後退了幾步,又上下打量了幾眼常安在。良久之後,他再也克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墊了腳尖一把將人的脖子摟住了,“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你了!”

常安在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笑微微道,“我說過,我們會再見麵的。”

阿袁幫著常安在提著大袋東西上了樓,阿袁的母%e4%ba%b2自然是很高興,當晚做了一大桌香噴噴飯菜逼著兩人連吃了幾碗。

阿袁的父%e4%ba%b2回來的遲了些,時隔經年,往日的仇恨似乎已經淡了。對於這個他曾經憎惡不已的孩子,他表現的還算熱情,甚至開了瓶白酒,邀著常安在一道小酌。

阿袁趁機抿了一口,被辣得愁眉苦臉,被常安在塞了一筷子酸筍硬是壓下了酒味。

常安在酒量不差,半瓶二鍋頭下去麵色不改。倒是阮父先喝倒了,他醉醺醺的靠著桌,伸著手臂想拍常安在的肩膀,結果兩人隔的有些遠,他還沒拍到,人就差點滾下了凳子。

好在常安在扶得及時,他撐著阮父的腰站了起來,看向阮母,“我先扶叔叔回房休息吧?”

阮母正忙著手指杯盤狼藉,聞言抬頭,麵上露了溫柔的笑意,“好,麻煩你了。”

阮袁跟著攙著阮父另一邊要一道扶他爹回臥室,嘴裡邊道,“哥,我來!你也喝了不少酒,先去洗洗睡吧。”

常安在還沒來得及說話,倒是阮母在旁瞪他,“去洗碗去,少趁機偷懶。”

阮袁偷懶不成,隻得端了碗筷磨磨蹭蹭去了廚房。

常安在獨自將阮父攙回了床上,替他%e8%84%b1了外套,開了空調再蓋了層薄被,臨到要出房門時,卻突然被拽住了衣角。

阮父閉著眼,粗糙的老臉被酒氣熏得通紅,他的聲音細如蚊訥,“孩子,對不起了。”

常安在微微一怔,對方已翻過了身打起了轟隆隆的呼嚕聲。

屋子裡沒有開燈,路燈撒進一點點輝光,頭頂的空調嗡嗡地運轉。

“哥——”門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喚,常安在轉過頭去,就見著他的弟弟貓在門口朝他招手。▽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常安在走了出去,順手帶上了門,邊道,“躲在這賊頭賊腦的做什麼。”

“你半天不出來,媽讓我來看看你兩有沒有吵起來。”他真是不會喝酒的,一小杯白酒就熏得雙頰滾了紅,笑嘻嘻得像個醉貓。不過就算做了醉貓,他也不忘將手裡拿著一條新的浴巾往他懷裡塞,“哥,你先去洗澡啦。我去給你找睡衣睡褲去。”

等忙活之後,時間已經轉悠到晚上十點多了。

他家沒有多餘的客房,兩人又擠在一張床上。這張床遠比鬼屋那世界裡阿袁的床要寬敞許多,兩個大男人躺著也是綽綽有餘。

客廳的燈光自門縫間透了進來,一開始誰也沒有說話。過了片刻,阮母回臥室睡覺了,客廳的電視關了,燈也依次熄了。

“哥,你睡了麼?”阮袁逮著了機會,他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問常安在,結果他還沒接著問,就被常安在先搶走了話題。

常安在問他,“阿袁,你以後想做什麼呢。”

“我?”阮袁兩手枕在腦袋後頭,想了想,“我想去賣餛飩。”

常安在側過臉看他,“怎麼好好的想賣起餛飩了?”

阮袁道,“我在裡麵賣了那麼久的餛飩,不能白賣呀。”

常安在道,“那你會包餛飩?”

阮袁道,“我不會不是有你麼,我還有點存款。到時候我們一起去開家餛鈍店。你也彆上班了,來跟我專職包餛飩,我來賣去。”

常安在笑了半會,末了歎了口氣,“好呀。”

阮袁安安心心閉了眼睛,隔了一會,他又想起道,“你可彆再包人肉餡的了。”

“人肉餡?”常安在道,“我什麼時候給你包過人肉餡的餛飩了?”

阮袁睜開了眼睛,“咦?那個夢不是你讓我做的麼?”

常安在奇怪道,“什麼夢?”

阮袁一下坐了起來,“就是你讓我做的那個呀。我夢到……”他嘀嘀咕咕將鏡屋後麵的夢境說了一遍,最後道,“這不是你讓我做的,就是為了嚇懵我的心魂好找到我?”

常安在聽了笑道,“前麵一半是我讓你做的,後麵一半可就不是我了。我可沒乾過剁人肉這種事。”他捏了捏阮袁的耳朵,低聲道,“怎麼,被嚇懵了?”

“那後麵是誰呢?”阮袁被耳根子發癢,忙撥開他的手指,“聽你後來說完,我總感覺那鬼屋像活的。”

常安在收了手,下意識搓了搓指間,弟弟的耳垂軟軟的,像是小時候揪過的兔子耳。過了半會他才想起應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它確實是活的。死去人的靈魂成為了他的養料,而那些怨念就像它意識的體現。”

阮袁聽了若有所思點了點頭,又想起道,“那你是怎麼出來的呢。”

黑暗裡常安在微微笑了起來,“既然他是活的,那為什麼不能把它吞噬呢?就像吞噬那些……”

阮袁噌地一下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臉緊張地瞪著常安在,“你你你……你把那屋子裡的怨氣都給吃了?”他忍不住伸手要去摸常安在的肚子,“彆吃出毛病來啊!現在可有哪裡不舒服?”

常安在被他逗得直笑,抓了他伸來的手把人往後一拉,阮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