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為我不知道?這也罷了!你還把他帶到我們家裡!你以為我是有多寬宏大量到能忍這麼個雜種成日在我眼皮底下晃!”
“彆一口一個雜種!他也是我的孩子!他是無辜的!”
“無辜?是!他是無辜!他爹也是無辜的!”
“……”
爭吵升級到了砸摔東西。
哐啷啷的巨響,砸的牆搖地晃。
阮袁躲在房間裡捂著耳朵,他很後悔自己為什麼選擇那個時候跑去問阮母,他也從不知道自己的父%e4%ba%b2這麼的憎惡他的哥哥,就如同當年村裡的那些人一樣……
他還太小,大腦還無法處理更加紛雜的信息。他隻是直覺自己大概又要很久之後才能見到他的哥哥了。
這個直覺讓他的情緒低迷了很長一段時間。
※ ※ ※
再見到哥哥,是他剛上高一那年寒假。
是阮父外派到外地的一段時間,加班到夜半的母%e4%ba%b2領回了他的哥哥。
現在應該算是青年了,隻是他看起來比少年那時還要瘦弱。凜凜寒冬他僅裹了一件單薄的披風,手裡捧著一杯阮母端給他的熱牛奶,熏騰的熱氣襯得他臉色青白。
彼此阮袁正在房間裡打遊戲,聽著母%e4%ba%b2的聲音慌忙關了電腦,裝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開門探頭出來看,他的目光甫落在沙發上那青年身上就呆住了。
“——哥?”他難以置信,一瞬間忘了偽裝,推了門幾步跑到青年的身邊,青年眼裡覆著濃濃的倦意,抬眼望向他時,雙目有些無神,看起來就像空有軀殼的人偶。
阿袁一時隻覺嗓子被甚堵住了般,開口的同時,聲音沙啞的像哭了般,“哥!你這是怎麼了?”
一旁的阮母打電話的臉色很是難看,等掛了電話後才丟來一句重磅,“你哥他差點出了事故。”
阮袁抓住他哥僵冷如冰的手嚇傻了,嘴裡喃喃著,“怎麼……怎麼回事?”
阮母看了眼青年,語氣緩了許多,“袁袁,今晚讓你哥跟你一起睡好不好?”
阮袁自然連聲應好。
阮母自去忙活後續。阮袁拿著新的換洗衣物,領著他哥去浴室洗了熱水澡。又看他哥狀態不好,便在浴室外邊陪著等。
全程對方都一言不發,麵上亦殊無表情。阮袁心裡忐忑,一直等兩人洗漱完畢一起上床熄燈之後。
阮袁握著青年冰冷的手,低低的喚,“哥?”
青年回握住了他的手似在回應,從他的掌心間熱量源源不斷地被汲取著。
阮袁擔心他的反應,大著膽子輕聲問,“哥,你是怎麼了?”
青年湊過來了些,他呼吸噴灑在阮袁的臉上,森冷得不似個活人。
阮袁有些奇怪,明明方才泡了那麼久的熱水澡,可對方的手足怎麼還是如冰窟裡撈出來般,凍得被窩都陰潮了起來。
阮袁忍不住從被窩裡鑽了出來,到桌邊去翻出抽屜裡的熱水袋,插上電源後,站在桌旁等著充熱。
對樓照來的燈光透著玻璃窗打在他的臉上,阮袁看著玻璃窗上印出自己的臉,被窗外的光一照,慘白的嚇人。
卻在這時,他的身後忽然傳來青年悶沉沉的聲音,他問他,“阿袁,你看到他們了麼?”
阮袁不由打了個寒顫,他下意識睜大了眼睛,瞳孔縮收間,恍然有數不清的人影在玻璃窗上輾轉出現。它們目光呆滯,麵上卻含著笑,笑容撕開了它們半張臉。它們沉默的站在那,好像距離很遠,又似乎近在咫尺。
它們全部來自他的身後——
阮袁猛地回過了頭去,他身後空空如也。床上隆了一團人形,那是他的哥哥。
熱水袋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響,充電的紅燈跳掉了。阮袁抱著熱水袋連滾帶爬溜回被窩裡,將熱水袋往青年的懷裡一塞,“哥,你抱著這個就不會那麼冷了。”
青年一手接過熱水袋,連帶著他也一道摟進了懷中。
熱水袋隔著衣物貼著彼此的%e8%83%b8口,儘忠儘職驅散著寒冷。
阮袁把一半的腦袋都埋進了被窩裡。抽了抽鼻子,還是忍不住又問道,“哥,你遇到什麼事了?”
“阿袁,是它們,”青年終於願意開口了,他低沉的聲音似歎息般充斥著難言無奈,“它們一直纏著我,我受夠了。”
“誰?”阮袁腦海裡空白了瞬間,耳邊恍然間灌入了無數的聲響——女人的哀泣並著孩童的嬉笑,鈍器磨過硬|物發出刺耳的尖銳,男人的怒吼被淹沒在其中,最後是水聲,嘀嗒——嘀嗒——
不,也許那不是水,而是從斷裂的脖頸間汩汩洶湧的鮮血。濃稠漆黑的鮮血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凝固乾涸,嘀嗒聲也漸漸消弭,歸於一灘灘靜默。
這一刻,他們好像又回到了當年那個荒廢的洋樓裡。
滿園枯敗的植株,電閃雷鳴與傾盆大雨交織出屋內的陰森。他們縮在方寸之地,瑟瑟偎依。無數的鬼影在他們周遭徘徊哭嚎,整個世界好像隻剩下了彼此的存在。
隔著厚厚的被子,阮袁感覺有人在看他,那視線充滿著怨氣,對生者、對鮮活的世界,那是來自枉死之鬼們的憎惡——
“哥,”他忍著牙關的顫唞,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安慰,“不怕,有我在。”
青年沒有說話,他隻是伸出手輕輕拍著阮袁的後背,像是安撫著一個嬰孩。
漸漸的,阮袁有些犯困了。所有的恐懼在緩慢的離去,他嗅著青年懷裡的氣息,隻覺得無比的安心。在正式踏入睡夢之中時,他似乎聽到青年的聲音,像是在說著,“對不起。”
第41章 漸漸迫近
那段時間青年一直住在他的家裡,那也是阿袁過著最開心的一個高中寒假。隨著青年精神狀態的逐漸好轉,一改了少年時期的冷淡,也願意陪阮袁打遊戲,陪他一起去電玩城,或者去籃球場遊泳池,隻要他想去的地方,他都陪他玩。
短短幾星期眨眼就這麼過了,阮袁參加了開學前期末補考,結果語文成績還是掛在不及格的邊緣。
他瞞著阮母要他哥給他簽字,他現在可算是體會全了有哥的好處。
青年拿著他的試卷,從頭到尾翻了一遍。他挑了幾個常識性的錯誤指給阮袁看,最後翻到作文那篇牛頭不對馬嘴的流水賬時,也忍不住歎氣了氣,“你語文怎麼會差成這個樣?”
阮袁撅了嘴,“我們那語文老師是個老頭子,滿口方言,我都聽不懂他講的課。”
青年不讚同的望著他。
阮袁滴溜一轉眼珠子,諂媚道,“哥你現在是上大學了?”
青年點了點頭,“大學快畢業了。”
阮袁道,“聽說是K大計算機係的?”
青年屈指彈他的額頭,“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阮袁笑的像隻偷腥的貓,“哥,你想不想賺外快呢。”
青年道,“你是指哪方麵的?
阮袁扭捏道,“家教什麼的,不是挺賺的麼。我這有壓歲錢一千呢,都給你。不夠的話,我……我再去找媽要點!”
青年道,“可我學計算機的,怎麼幫你補語文?”
阮袁昂著脖子道,“能上K大的語文肯定也不錯!”
青年禁不住他那小模樣直樂道,“我就沒看過哪個要補習的學生像你這麼積極的。”
阮袁道,“那要看是誰幫我補習呀。”⊿思⊿兔⊿在⊿線⊿閱⊿讀⊿
青年有些無奈,慣性伸手揉了把他的頭發,發梢軟軟的,還是跟小時候那般。他笑道,“你自己跟阿姨說一聲,她願意了我就給你補習。”
阮袁樂不顛跑去問了阮母,對此阮母自然樂見其成,還特意給青年做了一大桌子的好菜作為犒勞,邊是隨口道,“阿袁這孩子從小就沒跟誰%e4%ba%b2近過,就和你。打斷了骨頭連著筋,你們可是……”言到此處阮母陡然住了嘴,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口誤,忙布菜給兩人,轉過話道,“噯,我今天菜做多了,你們都多吃點。”
寒假的尾巴被阮袁抓來了補習。
班主任下了最後的通牒,開學前最後一次補考要是再不及格,就得回去重修一年。阮袁對此叫苦連天,偏還得瞞著家裡。
唯一欣慰的大概要數家教老師是自己的哥哥,對他而言,補習不像甚苦差,反而成了等候多年得來的收獲。
大部分的時候,補課都是在阮袁的家裡進行的。青年似乎很不喜歡阮袁去他的宿舍。
他的宿舍住在城郊的一棟老房子裡,兩層高的平房,居民都搬的差不多了。剩下一些孤寡老人,每日便是搬著椅子坐在院了曬太陽。
阮袁隻跟著去過一次。
明明是朝南的房子,正午的太陽曬進來,透著磨砂的玻璃,那熱度似被過濾了般,隻剩下寒月的陰冷。
阮袁坐在裡麵才一會就給凍得哆哆嗦嗦,青年講甚麼他都沒聽進去,隻覺得周遭圍滿了人。陰冷的氣息滲著皮膚凍得骨頭都僵得難以動彈。
到最後他忍不住了,拽著青年的衣角,小聲道,“哥,你這好冷,我好像有點感冒了。我們改天繼續吧?”
青年摸了摸他的額頭,“不舒服?”
阮袁環顧了圈周圍點了點頭,“哥你這房子是不是風水不對啊。這麼大的太陽,就算是冬天也不該這麼冷呀。”
青年笑了起來順手捏了把他的臉,低聲道了句,“還不到時候。”
阮袁莫名其妙,可再問時,青年卻怎麼也不肯說了。
寒假的尾巴短的飛快,臨到開學的那一天,阮母叫他哥來家裡吃飯。
阮袁拿了補考的卷子,成績堪稱突飛猛進。他急著給他哥看,一放學也不理會同學KTV的相邀,急著趕著往家跑。
然而他趕的是巧,才到家門口,先聽到的卻是自家屋裡爆炸般的怒吼,“我能容忍你生下那孽種,可大度到讓讓那孽種自由出入我家!”
他不由停了步,站在房間門口不敢進去,門是半掩著,門縫間傳來了父母又一次激烈的爭吵。
阮父掀翻了滿桌的菜,阮母站在一片狼藉之中崩潰的大喊,“孩子有什麼錯!他連選擇自己出生的權利都沒有!”
阮父咆哮道,“他就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
砰地一聲巨響,玻璃杯在大門上撞開了花,碎片從門縫間濺溢了出來。
阮袁忍不住往後一退,卻意外撞進了一個懷裡,他吃了一驚,忙轉過頭去,就見著他的哥哥兀自站在他身後,麵無表情的望著屋內,漆黑的發間夾雜著雪粒,蒼白的臉色使他看起來就像一座冰雕。
阮袁慌忙拉上自己的門,低聲道,“哥,我們……我們出去吃飯吧。”
青年低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揉亂了他被絨帽弄亂的短發,“阿袁乖,跟阿姨說聲,我先走了。”
青年深深望了阮袁一眼,旋踵快步下了樓。
阮袁有心想追出去,又顧忌屋內吵翻天的父母,他推了道門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