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1 / 1)

魍魎之家 霜枝棲月 4270 字 2個月前

男孩笑了笑沒說話,小阿袁偎著他,單薄的夏衣遮不住屋內的陰涼,耳邊是嘩啦啦的大雨聲,他有些冷又有些犯困,上下眼皮直打磕碰,半睡半醒間他聽到男孩低低的問他道,“阿袁要不要聽故事呢?”

小阿袁沒有應聲,他隻聽到男孩的聲音如清泉般潺湲淌進他的耳邊。

那個故事到底是怎麼樣的,其實阿袁那時候似乎並沒有聽清多少。然而那故事內容卻不知為何在時隔二十幾年後又清晰的浮現在了他的記憶裡,就像他那個已經消失的哥哥,在時隔多年後又堂而皇之的出現在了他的生命裡。

第37章 漸漸迫近

故事的主人翁是這間洋樓屋主,他居住在這偏遠的小鄉村裡,因著家裡祖上做過財主留過洋,也是有些底蘊,便不似那些整日種田養畜的鄉下漢子那般貧苦辛勞。然而錢財總是禁不住花的,待得他迷上賭博之後,那錢更是如流水般嘩啦啦的走了,再也不曾流回來過。

屋主開始覺得是自己運氣問題,就去找村裡神婆算了一卦。那神婆姓安,卜卦算命祛邪轉命,出了名的靈驗。這安娘娘要了他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說他是命裡多子也算多福,至於錢財?卻是彆再肖想。

屋主回去想了半宿,總覺得神婆神態詭異話裡有話。他想起了自己的妻子娘家,不也是姓安?與那安娘娘還算是個遠房,祖上也曾謀過一段算命把式,想到這茬,他立馬起床搖醒了妻子,要他妻子回去找家裡要來得財運的偏方。

說起來這屋主的家庭生活其實也算美滿,一個妻子便是稱不上貌美如花,也是秀外慧中。大兒子剛滿四歲,也是伶俐可愛。且另有一個小兒子尚在他母%e4%ba%b2的肚子裡待產。

他妻子被他纏了半宿,眼瞅著丈夫想錢想得快瘋了,隻得服了軟,答應回家替他問問有沒有類似方子。

妻子回家一趟,那偏方沒想到還真給求來了。夾在一本破爛的古籍裡,他妻子連看也沒看就塞給了屋主。

屋主研究了數月,總算弄明白了個大概。那偏方說白了不過是些養個小鬼搬來財運的手段,卻需先找個意外夭折的嬰孩以邪法練成小鬼,實乃邪性至極。

小鬼易養,更易反噬。那屋主惜財也更惜命,思前想後竟讓他琢磨出個陰損可怖的方式,便是謀取自己的%e4%ba%b2骨肉來做個小鬼,以血緣來相克——已長得四五歲的大兒子,養出了感情有些是舍不得。他便把主意打到了妻子腹中的小兒子那去。

他找村裡郎中買來了流產的方子,偷將其下到妻子的飲食中,日增一撮,剛巧到得第七日,妻子腹痛難忍,羊水破裂產下個五官俱全的小嬰孩,已沒了呼吸。

妻子自然痛苦不堪,屋主卻是喜的如獲至寶,捧了那死嬰借口安葬,偷著去炮製小鬼。然而炮製小鬼又豈是那般容易,中途被妻子發現了真相,兩人大吵了一架,妻子精神越發衰竭,不久就瘋瘋癲癲,隻知道抱著洋娃娃拍哄。

屋主按方子炮製了小鬼,可這小鬼卻不聽他的話,每日隻知道癡纏著他的大兒子一起嬉戲。屋主得財不成,家裡平添小鬼。他想錢財想得有些走火入魔,越看那方子越覺古怪,竟不知從哪處讓他又看出個邪法。

他回到家見著自己那個瘋了的妻子,愈覺礙事,更是堅定了施行這邪法的念頭。可真要讓他下手他又不是很敢,於是他便慫恿起自己才五歲的小兒子,花言巧語平騙的他一把火燒了自己瘋了的母%e4%ba%b2。

那場大火不小心蔓延了出來,後來被聞訊趕來的村民撲滅了。

不久之後村裡人開始若有若無聽到這棟屋樓裡有女人的哭聲和小孩的笑聲,連帶著他那個大兒子也有些瘋瘋癲癲。村裡人漸覺得他們不詳,愈發疏遠了他們,屋主樂得自己的秘密不被發現,便也無所謂。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偏方起了用處,這屋主賭運似乎真的好了起來,他拿著那些贏回來的錢又去做生意。錢滾錢來,利滾利。不到一年的時間,他便成了遠近聞名的小富翁,他專門請來了外麵的設計師給自己設計了一棟獨棟的花園彆墅,又娶了村裡知名的俏寡婦,寡婦還帶著一對兒女。寡婦的小兒子有陰陽眼,那血剛巧能用的上克製家裡那兩厲鬼。至於寡婦的大女兒,屋主覺得這小姑娘生得很漂亮,便準備給兒子培養做童養媳。自家孩子娶進門來,怎麼算,都比娶那彆家的來得劃算。

錢越多,他的心眼就越小。他的算盤總打得劈裡啪啦響,不願意多花費一分一毫。卻不知陰損的錢財算得來,人心卻是算不來。

他兒子年歲漸長,性格便如塞在瓦罐裡的矮樹,越長越是扭曲。到了十六七歲的時候,書也不讀了,每日便是與村裡的流氓廝混,打架鬥毆拚不過人家,就拿著他爹那點錢天天花錢買醉,成了附近惡名昭彰的大酒鬼。

屋主有了錢,對自己兒子鬨出的那些事也無所謂,一個勁的拿錢擺平。哪想這惡越作越多,越積越大,到最後竟是偷著強暴了個女人,並將其囚禁在了地下室裡長達一年。

巧的是那個女人偏偏不是村裡的人,而是已遠嫁到其他大城市的姑娘。她丈夫疼她如命,瘋了一般到處找尋。天網恢恢,最終也尋到了線索,女人找到並被解救了,給他們留下的僅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小嬰兒。

屋主就這一個兒子,自然早就聞訊將其藏的嚴實。然而連他卻沒想到,天理報應總是該來。他的兒子瘋了,在一個電閃雷鳴的夜裡,他從躲藏的地方找了回來,拿起柴刀砍死自己的家人。

而剩下那個尚在繈褓的小嬰兒,他把他放到了那個女人的娘家門口。

他自以為這是他所能還給世間最好的禮物。

殊不知這於他人來說,這卻更像一個可怖的詛咒,伴隨著他們的死去,這個詛咒被永遠永遠的留存了下來。

第38章 漸漸迫近

小阿袁年紀尚小,這般可怖的故事自然不可能有耐心聽完,更不可能聽得懂。他睡著了,半夢半醒間,男孩的故事像是溫柔的手撫慰著他。

屋外的雷雨似乎停了,他覺得陰冷,微睜開眼縫,朦朧間似能看到被褥之外的空地上圍滿了人。他們目光呆滯盯著他,嘴角卻咧著笑容,像是遭遇到甚極為快樂又極為痛苦的事情。

小阿袁覺得可怖,他緊緊偎依著哥哥的%e8%83%b8口,感受著這似乎是世間最後的溫暖,然後再次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到了後半夜,屋外的喧囂與叫罵聲驚醒了他。

他揉著眼睛從哥哥懷裡爬了出來,就看到屋外人頭攢動,數盞手電筒直直照進了屋裡。一群大人蜂擁著向著屋內衝來,他們踹開了屋門,熾亮的手電筒發出刺目的光芒,打在角落蜷縮孩子身上。

小阿袁有些害怕的往哥哥懷裡鑽,卻忽然聽到他問他,“阿袁你還記得我給你說的那個故事麼?”

小阿袁抬起頭來看向男孩,男孩咧出了大大的笑容,嘴角咧得像是要將半張臉撕了開來,他笑的那麼開心,可阿袁分明看到了他眼底在滴血,那鮮血濃稠著混著黑,伴隨著他的聲音流露出的是刻毒的詛咒,“阿袁,那個被囚禁的女人就是你的母%e4%ba%b2,那個被生下的孩子就是我。阿袁,我們是血脈相連的……”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被怒氣衝衝奔來的外公狠扇了一個巴掌,小阿袁被拽了起來,外婆從人群裡衝了出來抱著他緊張的摸尋著他身上可有傷口,隨後又摟著他大哭。

所有的大人都緊張的看著他們,小阿袁不懂他們在恐懼什麼。他向著哥哥伸出了手,“哥哥。”

他想讓他隨他回家。

大人們並沒有隨他的心願,他們拽起了男孩,推搡著他往屋裡走去,好似要把男孩鎖進這個充滿怨氣的鬼屋裡。

小阿袁恐懼著盯著屋子裡暗處擠滿的人影,他覺得他們都在笑,對著男孩,笑容咧的那麼大,那麼詭異,像是準備吞噬這即將到口的美食。

小阿袁一下就從外婆的懷裡溜了出來,他大哭著向著男孩跑去,緊緊的抱住男孩的手臂不放,他尚且匱乏的嘴裡說不出其他更富有說服力的語言,隻有哭喊著,“哥哥,哥哥!”

他哭的那麼淒慘,好像要被人奪走最寶貝的存在,他不想讓男孩呆在這充斥著可怖的房子裡。儘管這房子外表看起來多麼堂皇,然而它的內裡卻是那麼的醃臢,積聚著世間所有的惡念。

大人們上來拽他,然而這小小的娃娃也不知哪來那麼大的勁,他抱著他的哥哥,任誰也沒法將他兩分開……

後來呢。

阿袁記不清了,他隻記得自己死死的抱著自己的哥哥,然後似乎就這麼暈過去了。▼思▼兔▼網▼

等再醒來時,窗外已露了熹微的晨光。

他躺在床上,像隻小八爪章魚般緊緊的纏在哥哥的身上。

男孩閉著眼,呼吸綿長,似乎也陷入了沉沉的夢中。

“哥哥,”他輕輕握住男孩的手,開心的叫道“哥哥。”

男孩屈起手臂擋住了眼。

阿袁湊著近近的盯著男孩看了一會,他覺得好開心。儘管昨夜是那般可怖,但一醒來,他的哥哥還在他的身邊。

小阿袁從口袋掏出那顆被他珍藏的小李子,小心翼翼的湊到嘴邊啃了一口,酸澀的苦味一下就在%e8%88%8c尖蔓延了開來。他捂著嘴,不知是因為被李子酸過頭了還是被李殼磕痛了牙齒,眼淚嘩啦啦就從眼裡淌了出來。

“你在做什麼,”同被窩的男孩忽然拿開了手,看向他,晨光照著近處小娃娃的臉,他捂著嘴,臉上爬滿了眼淚,他以為他做噩夢了,忙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臉,“阿袁做惡夢了?”

小阿袁搖了搖頭,把掌心的李子舉到他的麵前,“酸。”

男孩啞然,他低頭看著麵前肉呼呼的小手掌,忍不住低頭咬了一口,掌心沾了李子的酸,滲在齒間澀的發苦,一點都不像麵前這個奶糖一樣的小娃娃。

男孩安慰他道,“乖,哥明天給你摘甜的好不好。”

小阿袁一下就不哭了,他又把那顆咬了一口的小李子塞回了口袋,他伸出小手指,“拉鉤鉤!”

男孩笑著拉住了他的小拇指,“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小阿袁揣著李子抱著哥哥心滿意足又睡著了,那是他來到這個村子裡睡得最香最沉的一場夢。

然而再醒來後,他卻再也沒有看到那個男孩,他等來了他的父母。

他們開著車,強行接走了他。

他問,“哥哥呢?”

母%e4%ba%b2含著淚,父%e4%ba%b2冷著臉。外公在一旁嗬斥他,外婆對他說,“你沒有哥哥。”

車越開越遠,漫漫田埂漸漸消失在了視野裡,他聽不到蟬鳴蛙叫,聽不到鳥兒的聲音,掛在口袋裡的小龍蝦不見了,剩給他的隻有那顆酸澀的李子,也乾癟了身軀。

小小的阿袁自以為找到了世界上最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