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這位如此淡定還真是不辜負她的厚望呢。
“其實,流言之所以為流言,蓋因不了解真相。宋先生不必在意。”
宋軼十分讚同地點點頭,她是真的一點不介意彆人怎麼傳。
容貴妃多少有些不甘心,支腮看她,“你就不想把這些留言打破?”
“方才貴妃娘娘才道不必在意,宋軼又何須多此一舉。流言於我如浮雲。”
“嗬嗬,是本宮小看了你。”說罷,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宋軼在她旁邊坐下,這才開始稟報正事。
宋軼想要看看寒煙湖畔一帶的圖紙,借此估算一下需要多大的絹帛來布局全景圖。容貴妃欣然應允,待人走後,便將翠荷留了一下。
“你貼身伺候,她的臉你可曾見過?”
“秉娘娘,隻見過一眼。”
容貴妃笑了,笑得特勾魂,翠荷卻生生打了個寒顫。
那廂韓延平一早過來,關於宋軼的各種流言蜚語儘收耳裡,臉色越來越難看。經過寒煙湖,看到宋軼正在勾勒縮略圖,便忍不住將她的身板看了又看。這個身材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連%e8%83%b8口的起伏都恰到好處,腰身更是不盈一握,但怎麼就能長了那樣一張臉呢?
身為一個畫師,對美有一種常人無法理解的變態的執著,之前他之所以能夠接受宋軼,那是因為從她外形條件看,即便那張臉不能傾國傾城,但也絕對該是清秀可人,可現在,一張醜臉生生將她全毀了。他絕對不能接受這種不完美。若娶這樣的女子為妻,他絕對是對自己的審美和才華的一種侮辱。
“咦,韓先生來了?”宋軼轉頭便看見韓延平,看他一臉決然模樣,心下詫異不已。
“宋先生,我想,我們之間已經不可能了。”韓延平想委婉,但是他擔心委婉過頭無法將意思準確傳達。
宋軼略懵。看看手邊正張羅的畫布,道:“其實沒你,我也可以的。”終究讓這個心高氣傲的人來為她打下手的確委屈了他。
宋軼回答得這樣爽快,毫無留戀,反而令韓延平不爽了。
韓延平拂袖而去,宋軼扣扣麵具,她,到底哪裡得罪了他?
那廂容貴妃正等著韓延平來請安,見他一進門便道:“替本宮畫幅畫吧。”
韓延平愣了一下,容貴妃其實很少畫畫,隻有每次開元帝逼著才畫一兩幅,今天是怎麼了?
容貴妃卻衝翠荷使了個眼神,翠荷趕緊上前道:“昨日去禦花園,我看到一個美人,隻是一麵而過,卻不知道是誰,想請韓先生畫下來,看能否就著畫像找到她。”
單憑口述畫人像,可不容易,即便是韓延平這樣高手。這幅畫像一直畫到未時,其中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翠荷不知道該如何描述美人那種美。大概那驚鴻一瞥,美得太炫目,她甚至都無法準確描述她五官的模樣。
但隻是憑著這一點不到十一的描述,韓延平已經憑借一個畫師的直覺嗅到了美人香。甚至開始自顧自地著筆完善畫像,到後來,翠荷看得一驚,“就是這樣的!雖然比本人遜多了,但已經有六分相似。哦,對了,她眼角下還有一顆滴淚痣。”
韓延平看著畫像,有些失神,翠荷說了半天沒見他動筆,正待提醒一句,那邊又突然拿起筆來,翠荷還未指明準確位置,那點滴淚痣已經點下,位置毫無偏差。
翠荷:“……”
畫成,韓延平眼睛更直了,腦中一片空白,隻剩得這幅畫像。直到畫像被人取走呈到容貴妃麵前他才醒過神來,這才感覺自己的心跳加速,熱血暗湧,躁動的神經讓他按耐不住,想要就著這感覺給自己畫上一幅,以供惦念。
“娘娘若沒其他吩咐,韓延平先行告退。”
容貴妃隻見他額頭有汗滲出,臉色有些不正常,便放了他離開,自己拿著畫端詳半天,翠荷十分心虛,宋軼的警告她可是還記得的,這轉頭就將她賣了,著實不太好,但是畢竟自己是容貴妃的人,主子的命令豈能違逆。
“娘娘可認得?”
容貴妃當然不會無緣無故畫宋軼畫像,必然是懷疑她身份。
容貴妃搖頭,但是,她不認得,總會有人認得,不急。
韓延平魂不守舍地穿過寒煙湖,途徑宋軼踩點的地方,他的腳步下意識地停駐了一下。宋軼望過去,隻見這位兄台三魂不見了七魄,眼睛都不會轉彎了。
他說:“我有喜歡的人了。”
宋軼:“……”
韓延平眼睛直直地轉開,離開了寒煙湖。
宋軼扣著麵頰,不明所以。
“哈哈,你被人嫌棄了!”一個聲音突兀地傳過來,宋軼看過去,正是執金吾盧君陌。
“怎麼,你還不明白嗎?一大早你的容貌就已經征服了整個中尉軍,中尉軍將士很想對你表達一翻同情。”
我勒個去,整個混蛋什麼時候變得這般刻薄了,就因為那日她提了一聲豫王妃?
宋軼下巴一抬,道:“同情什麼的不需要,盧將軍隻要把醉香樓的銀子還給我便好。”
醉香樓的銀子?
盧君陌想笑,驀地對上宋軼的臉,他便有些笑不出來了。宋軼的眼清澈沉靜,露在麵具外的一張嘴,%e5%94%87瓣小而飽滿,不施胭脂也紅得嬌豔欲滴,下頜的形狀不尖不圓,恰到好處,此刻那下頜正微微揚起,肆無忌憚地朝向自己,盧君陌突然就感覺到手指好癢,好想將那小下巴捏在指端摩挲,讓那雙飽滿紅%e5%94%87心甘情願地迎在自己,完全誠服在自己的%e6%b7%ab威之下。
下意識地彆看臉,盧君陌自覺得心跳加速,呼吸有點不順暢。
娘的,至於嗎?不就是傳言犀利了點,你一個堂堂鎮國將軍,殘缺的屍身見過無數,怎麼就能無法直視我這張“醜臉”了?
宋軼氣不打一處來,被彆人嫌棄和被曾經%e4%ba%b2近的人嫌棄,那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喂,我說,不用嫌棄得如此直白吧?我好歹是個女子,也是要尊嚴的!”
生氣的時候,嘴角會下意識地抿著,這種感覺……好熟悉!
盧君陌的眼睛突然就瞪大了,不可思議的眼神倒是把宋軼嚇了一跳。
她能忽悠過劉煜,可不表示能忽悠過盧君陌,某些習慣性的東西還是得改徹底點,於是她眉眼一彎,笑眯眯地看著盧君陌,道:“莫非盧將軍突然大發善心,想收了我?可是我心中已經有人了。”
提到那個人,盧君陌整個人都不好了。
韓延平回到國學畫院,迫不及待地重新鋪開紙筆,調出朱丹彩墨,迅速落筆,將那個鐫刻在腦中的印記迅速落於紙上,仿佛生怕因為自己的遲緩讓美人消失一般。
作畫十餘載,筆下從未有過的流暢,那種順其自然水到渠成,讓整幅畫卷成為他最傑出的一幅作品。
若說之前給容貴妃畫的那幅有六成相似,這一幅則達到八成的相似度,也更完美。
畫畢,韓延平還意猶未儘,看著那幅畫卷,舍不得挪眼。晾乾墨汁的半個時辰內,他都沒移開一步,最後將畫卷好很順手地放入袖籠裡。
申時末刻出宮,天色微暗。經過朱雀大街時,碰到一匹飛奔而過的馬匹,韓延平躲閃不及,摔了一跤,騎馬的人勒住馬韁跳下來,連聲道歉。雖然說的漢話,但語氣和聲調卻有些怪異。
韓延平本有些魂不守舍,並沒有注意到這些,跟對方客氣了幾句,便離開了。
那人的視線落在地上那卷畫上,隨手拾起來,本欲追上去還給韓延平,一陣風吹過,畫卷打開,人像儘落眼底。
劉煜的馬車從皇城出來,隻看到一個高大魁梧的男子跨上馬,飛馳而去。無論是他上馬的動作,還是坐下寶馬,都顯示此人身份不凡。
“派人去查查,吐穀渾可是有人提前潛入泰康城了?”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爭鋒
在宋軼得到織造局送來的拚接無痕的巨大畫布,終於可以動筆時, 吐穀渾使團進京了。│思│兔│在│線│閱│讀│
身為鮮卑慕容氏, 容貴妃的建議開元帝當然很樂意聽從。使團最後被安置在湯泉行宮, 宮中連擺三日筵席,百官彈冠相慶。
吐穀渾此番的目的很明確,他們想開通長江下遊通路, 意在於劉宋睦鄰友好,互通有無。慕眭%e4%ba%b2自帶上豐厚貢品朝拜, 誠意拳拳,開元帝封其為隴西王。
“宋先生對這位隴西王怎麼看?”容貴妃聽得消息, 忍不住問這宮裡看起來最有見識的宋軼。
“前有北魏封的西秦王,後有宋室封的隴西王,以附屬姿態, 陪襯兩大強邦,成為三足鼎立最穩固的一環, 慕眭可是比其他幾位慕容皇室出息得多。”
其他幾位自然是指的那幾個燕國, 偏生容貴妃就是出自於最沒出息的那個南燕, 聽得此話, 不禁眯了眯眼。
“雖然是大實話, 但說出來難免刺耳。”
“大實話刺耳,總比無中生有的流言蜚語來得好。不是嗎?”
“你啊,還真是得理不饒人呐。”
宋軼擱筆,麵癱臉聖光高潔,“昨日我見到豫王殿下, 他繞道而走,難保不是因為聽了這些流言,嫌棄我的容貌。”
容貴妃掩嘴輕笑,“本宮怎麼聽得你前日裡見了他,開口便問他要一百零八兩銀子,還是當著盧將軍的麵,你不要怪他記恨你,在誰麵前丟臉都不能在盧君陌麵前丟臉啊。何況,本宮聽聞曾經你不惜花費數百輛銀子為他送花送各種玩意兒,怎麼就舍不得這點銀子了?”
宋軼無奈道:“正因為曾經豪擲千金,這才囊中羞澀捉襟見肘,再則,這一百零八兩我純粹是被人訛的,不討回來,心頭自然不舒爽。”
容貴妃摸摸下巴,遙望遠方,“按理這兩位都是不缺銀子的主兒,又都位高權重,怎麼被你追債追成這樣,還死活都不鬆口呢?”
宋軼歎了口氣,“男人無恥起來是沒有底限的。”
容貴妃點點頭,深以為然。
“對了,明日皇上移駕湯泉行宮,本宮會陪王伴駕,你去不去?”
“難道我還有選擇嗎?”
容貴妃很實誠,“當然沒有。”
宋軼很想送她一個大白眼,但美色當前,頗覺跌份,轉而說道:“那這全景圖?”
“本宮相信你的眼力,記不全,總能記住不少,相信這幾日耽誤不了多少進城。”
“貴妃娘娘還真是抬舉在下啊。”
“你受得起。”
“……”
此番去湯泉行宮的嬪妃不止有容貴妃,還有姚惠妃,當然,這種場合怎麼也不能少一國之母藏皇後。
三位站人尖上的女人,就這樣浩浩蕩蕩隨王伴駕去了。
出宮的時候碰到韓延平,這位最近抽風抽得比較頻繁的宮廷畫師明明看見她了,視線卻故意錯開,宋軼心道,這人到底是有多彆扭啊,她也懶得跟他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