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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譜 歌疏 4418 字 2個月前

顆小石頭不期然地落在安媛的腳底下。安媛一個趔趄便扭了腳。

宋軼一抹小嘴兒,忙不迭地去扶人,回頭便見麵癱小徒隸小濤濤投過來的眼神,宋軼衝他眨眨眼,小濤濤立刻眼觀鼻鼻觀心,正襟危站,耳根子的紅暈擋也擋不住。

那廂聽得動靜的趙筠擔憂地看著母%e4%ba%b2,連聲詢問,宋軼笑眯眯地看著他,“你放心,我會送大娘回去。”

趙筠麵色變了數變,最終隻好拱拱手。他覺得,宋軼這個家夥,某些時候還是挺靠譜的。

宋軼嘀咕了一句:“不侍奉%e4%ba%b2娘,卻跑去給人抵罪,真是不孝啊!”話音未落,宋軼感覺扶住的手似乎緊了一下,安媛頭低了低,掩儘所有情緒。宋軼將這些反應儘收眼底,麵上卻絲毫不表。

趙筠心裡剛對她升起的那點好感瞬間灰飛煙滅,俊臉都扭曲了。心頭那股邪火壓都壓不住,急於發泄。可這裡就他一人,他找誰發泄去。

再轉頭看那廂空掉的屋子,趙筠這才意識到,宋軼早恢複自由身,不搬回芳華園卻依然住在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

宋軼這一去半天未回轉,趙筠食不下咽,直到傍晚才見宋軼遊蕩回來,趙筠當即衝出來,道:“你對我娘做了什麼?”

宋軼愣了愣,這是把她當成流氓了嗎?

“我能做什麼?”

趙筠憋得麵頰漆黑,“宋軼,我警告你,不要動什麼歪腦筋,即便我身陷囹圄,要殺你綽綽有餘。”

宋軼腦袋一撇,看向小濤濤,麵無表情地控訴:“他威脅我!”

小濤濤麵頰抽了抽,內心波浪洶湧,為什麼豫王殿下要他繼續待在這裡,明明這個人已經不需要看守了啊。

“我會向豫王殿下稟報的。”

宋軼滿意地點點頭,被無視的趙筠氣得頭皮都炸了,卻無可奈何。

是夜,又到虞泰沐浴,%e8%84%b1掉貼身衣物,將裹在身上的白綾一點點從腐爛的皮肉撕離,疼得他直抽涼氣。

虞孝卿站在屏風外,嗅著灌鼻的腐臭味,不過幾天時間,他感覺父%e4%ba%b2的病又惡化了。

這兩年來,這病總是反反複複,請了無數的大夫,用過不知凡幾的藥物,但都無法遏製病情惡化。他還記得最初父%e4%ba%b2長瘡時,隻是一小粒,並沒有人在意,誰知道不到一個月,這一小粒便長成了巴掌大小,大夫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各種說法都有,但是卻沒有人真正能將它治好的。

一個月前,他貿然闖入屏風後麵,不期然看到時,那膿瘡大大小小已經遍布父%e4%ba%b2全身,當時他就嚇得麵色發青,被父%e4%ba%b2斥責一通趕了出來。

侍候父%e4%ba%b2的是名侍衛,大概在父%e4%ba%b2眼裡自己怕是還沒侍衛來得可靠。

“有事?”虞泰的聲音傳出來。

虞孝卿恭敬佇立,“孩兒伺候父%e4%ba%b2沐浴。”

“不必了,你下去吧。”

“孩兒可以的!”虞孝卿堅定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裡麵歎了口氣,“進來吧。”

虞孝卿轉入屏風後,侍衛躬身離開,人一走開,糜爛的背部陡然落入眼簾,震得虞孝卿瞳孔一縮,呼吸急促,腦袋嗡嗡作響。

沒聽到動靜,虞泰轉過頭來,虞孝卿趕緊斂神靜氣,上前扶虞泰步入浴桶。

浴桶已經注滿藥水,熱氣氤氳,讓他有點看不清這傷。他不是怕不是惡心,而是怕這樣惡心的東西長在父%e4%ba%b2身上,慢慢吞噬父%e4%ba%b2的性命,這是他和虞少容一直以來的噩夢。

“這幾日在上林苑,沒能洗到藥浴,是以嚴重一些,若是每日浸泡並不會這般。”虞泰道。

虞孝卿拿起帕子沾了水輕輕擦著虞泰背後腐肉,他想儘量用說話來轉移注意力。

“聽說是安姨去外麵采購來的藥材。”

朝廷上下都知道虞泰身體不好,但並沒有人知道到底是什麼病。這樣的膿瘡若是被外人看到,指不定被當成麻風之類的可怖存在,而將虞泰的前塵斷送。他現在還不能倒,虞家還需要他這個執金吾來撐住。

“真是難為她了。聽說她今日還扭傷了腳,如今趙筠被關了起來,你有沒有去看過她?”

“孩兒陪她用了晚膳。安姨一直忙著為父%e4%ba%b2熬藥,聽說這藥是趙大夫新換的方子,每次他換藥方父%e4%ba%b2的病就會好上一段時間,希望這次能有用。”

這兩年他們找的大夫數十人,不是藥效全無,便是令病情惡化,隻有這位趙大夫的能治住,但卻又不能完全管用。之前不停換大夫時,為了不傳揚出去,免不了要封口什麼的。

人命對他們這些上位者而言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但是若人命牽連過多,難保不惹出□□煩。折騰了兩年,虞泰像是認命了,大夫也不換了,就這樣時好時壞地熬著。他總覺得,自己氣數已儘,這是老天給的懲罰,逃不%e8%84%b1的。

不得不說,這次藥浴的效果真不錯,虞泰連泡了三桶水,身上的腐肉除儘,傷口竟然沒有再像前幾日一樣不停冒膿水。

氣味也不似以前那般惡臭了。

虞孝卿長吸一口氣,心下稍安,又拿出藥膏替虞泰敷上,頭一次腐臭味儘除。父子倆臉上不約而同地露出驚喜之色。但這種驚喜很快在虞泰臉上淹沒,曾經他也無數次獲取過這樣的希望,最後都被現實生生澆滅。

他,已經心力憔悴了。

三天,是這些貴女公子們能夠等待的極限,即便知道此事隻是關係虞家,跟他們無礙,但像被犯人一樣關在上林苑,這些家夥的嬌氣還是會被逼出來的。

三天時間,這也是劉煜無形中給宋軼的最後期限。

三天足夠一種藥物起效,三天也足夠安排一場好戲,因為,今日,是陸青枝的頭七。

子時剛到,虞少容便偷偷溜出了芳華園,來到玉湖邊陸青枝落水的地方。從昨天開始,她便聽得徐若在耳邊聒噪,說什麼冤死的亡魂會在頭七還陽,向害死她的人索命,若不好好祭拜,誠心懺悔一定會被拖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

虞少容畢竟隻是十五六的少女,昨夜做了一宿噩夢,皆是陸青枝纏著她,將她拖下地獄的情形。今日她精力不濟,神思恍惚,好幾次看到陸青枝在芳華園遊走,嚇得她三魂不見七魄,幾次大叫出聲。她覺得,也許,徐若說的並不是假的,也許陸青枝真的會來向她索命。

看周圍無人,點燃紙錢和香燭,虞少容跪地俯拜,誠心誠意地懺悔,祈求陸青枝的原諒。她本不是故意要推她落水,那隻是一個失手,而自己當時也被嚇壞了,直接逃了,誰料陸青枝就真的死了……

她真不是故意的。

少女跪在地上瑟瑟發抖,夜風拂過玉湖,蕩起層層漣漪,如此美好的畫卷,此刻看在她眼裡,仿佛隨時都會有一個泡得浮腫的人從水裡竄出來,將她拖下去。

惶恐不安的她並沒有注意到她身後的樹叢花圃中,此刻正躲藏著幾個人,將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是以,當這麵前突然出現這幾個人時,虞少容好半晌沒反應過來,她以為會是牛頭馬麵陰間鬼厲,沒想到出現了她最喜歡的男人的臉。

虞少容想撲過去,尋求安慰,視線一掃,便看到了其他幾人。

劉煜、趙誠、盧君陌、長留王、衛將軍謝靖、右輔都尉王強,所有人她都認識,此刻看到卻猶如看到了惡魔。

虞少容被嚇得差點昏厥過去。虞泰和虞孝卿從夢中驚醒,火速趕來,虞少容涕淚橫流,大呼:“我是被冤枉的!”

趙誠有點看不下去,“虞姑娘現在否認自己的罪行,就不怕陸青枝在天之靈不得安息嗎?你燒的紙錢可還未燃儘,她的鬼魂還在一旁聽著呢!”

虞少容嚇得一抖,倉惶四顧,仿佛真有什麼鬼魂在左右一般。

虞泰厲聲道:“趙筠已經認罪,你們還想怎樣?”

“趙筠雖然認罪,但在正式落案定罪前,若找到其他嫌疑人,也是必須查明的。司隸台,絕不會辦一樁冤案!”

“本王也聽見了虞姑娘真心誠意的懺悔。”長留王很不合時宜地站出來說道。他是絕對不會偏幫劉宋皇室的,他的話在中尉軍中,可信度自然比司隸台高。

虞泰這才留意到在場的幾人,司隸台、京兆尹、中尉、衛尉,竟然都有證人。這分明是他們算計好了,在此守株待兔。◇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劉煜,你夠狠!

劉煜派人先將虞少容關起來,另幾人不約而同地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今晚,他們都收到一張紙條,讓在子時前到玉湖來看一場戲。那字跡,趙誠認得,正是劉煜的。

盧君陌表示:“這一招略陰損了些。”

趙誠道:“你可真狠啊,虞少容好歹一直傾慕於你,你竟然下得了這種黑手!”

長留王笑笑,不說話。

劉煜手指捏得咕咕作響,麵上那叫一個雲淡風輕,那個混蛋,連寫給他的紙條都是用的他的筆跡,這算是提前向他預警要借他的名義乾壞事嗎?

虞泰與虞孝卿回屋,哪裡還睡得著。

“看來,要救你妹妹,隻能兵行險著了!”

“父%e4%ba%b2,您不會?”

虞泰叫來心腹侍衛,虞孝卿惶恐不安,“這分明是劉煜故意要逼我們就範!”

虞泰擺擺手,“趙筠一旦反水,你妹妹就完了。我們冒不起這個險!”

“趙筠他不會……”

“以前是絕對不會,但現在……”虞泰沒有繼續說下去,那首反切詩讓中尉軍將領生出了異心,他已經無法準確把控這些人心,他也冒不起這個險,為了這一雙兒女,他做了太多,也不惜犧牲一切,隻是個趙筠而已,即便自己當兒子養了十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輸得起。

虞泰在屋裡跟侍衛交代著,虞孝卿站在門外,聽不清,隻感覺今晚月色好涼。他頭一次意識到,或許,反切詩是真的,因為,父%e4%ba%b2真的心虛了……

宋軼躺在床上,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在漆黑的夜裡看起來異常驚悚。孫朝紅已經在身邊睡著,她卻豎起耳朵聽著外麵動靜。直到醜時時分,外麵終於騷動了。

宋軼滿意地扯出一抹笑,好戲,終於登場了!

殺趙筠,虞泰多少是不忍心的,他吩咐虞孝卿好好安撫安媛,話剛說完,便感覺到身上一陣陣刺痛,臉上瞬間失了血色。

“父%e4%ba%b2,怎麼了?”虞孝卿一陣驚慌,伸手去扶虞泰,手下一片粘膩,再細看之下,深藍色的衣服上,被迅速浸染出一片一片的痕跡。

虞孝卿立刻幫虞泰除去衣物,潔白的褻衣被膿血浸染,虞孝卿的手有點抖,“怎、怎麼會?明明已經好了,都開始結痂了,怎麼會?”

虞泰疼得汗流浹背,這瘡雖然痛,但從未像今天這般痛過,難道真是天譴嗎?

原本已經好轉的膿瘡,因為他下令殺了一個重情重義的無辜人,再次泛濫了嗎?

%e8%84%b1掉裡麵的衣物,虞孝卿小心拭乾背上的膿血,還好,這次並不像以前那般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