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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廷悠遊歲月 三春景 4158 字 2個月前

哪怕是宮裡的主子,那些級彆不夠的, 也多的是住得逼仄的,居所更談不到華麗精美。至於主子以外的奴婢就更不必說了, 哪怕是奴婢中有權有勢的, 有官職在?身, 又是貴人跟前的紅人, 依舊要住到條件很艱苦的‘下所’!

像王誌通,他可以說是宮女和宦官中做到頂尖了,論職位,他如今是入內內侍省副都知(‘都知’是個掛名的)。論榮寵, 他乃是皇帝心腹,如此無論是外頭的相公, 還是後宮的寵妃,誰在?他跟前不是客客氣?氣?的?

但即使是王誌通,在?難得的休息時間裡,落腳的地?方也很?普通,甚至‘艱苦’——他倒是不住福寧宮的下所,因為官家實在?是太離不開他這樣一個忠仆了,所以他歇腳的地?方其實離皇帝的寢殿不遠。

但福寧殿的正殿好房子哪裡能給他用?就是下麵的人奉承他,他也不能真住正經房子啊!真住了,那就叫做‘僭越’!怎麼著,還想和官家做鄰居嗎?

所以他住的地?方其實是在?福寧殿正殿一側一間偏房後頭,給隔出?來?的一個小?空間。這間偏房本來?就不是用來?住人的,原來?是專用來?熬藥的。在?這裡熬藥離得近,送來?的藥湯不會涼。同時又不像茶房之?類,離得太近了,熬藥期間叫官家聞著藥味兒。

然而即使是這樣一個小?空間,也是這兩年有官家特彆恩典才能有的!至少在?這裡安置,王誌通就不用回下所了,這給他省了不少時間。這就像後世的上班族,就住在?公司附近,可以t?步行幾分?鐘上下班,省了不少通勤時間。

現代打工人通勤時間長一些還沒什麼,至少不到不能接受的地?步,畢竟普通打工人的時間大多不怎麼‘值錢’。而王誌通不是這樣的,他要在?皇帝需要他的時候立刻跟上——如果當時他恰好不在?皇帝身邊,就得離得近才能反應過來?了。

這跟得上與跟不上,或許就是得寵與失寵的差距!

另外還不隻是省時間,關鍵是省下的時間可以拿來?休息。對於王誌通這樣一個全天伺候官家的大宦官來?說,那可太重?要了!

他日?常是郭敞在?哪裡,他就要跟到哪裡,郭敞休息了他不能立刻休息,郭敞沒起床他要先起床。皇帝的作息本來?就很?緊湊了,而他作為皇帝的跟前紅人,作息隻有更緊湊的。

這一日?午後,郭敞在?福寧殿歇下午休了,王誌通也回了住處,得閒休息一會兒...他晚上睡的時間不夠,白?日?裡比一般人還需要午休。而郭敞人不在?福寧殿時他還難得休息,畢竟在?彆處他不見得有合適的地?方休息,所以今天算是好運的了!

然而一回住處,還沒來?得及坐下,就有人來?求見了。伺候的小?宦官覷著王誌通的臉色,連忙道?:“大人,小?的瞧著似乎是於大人!莫不是有事來?說...都知道?您晌後要歇息,哪能這時候勞動您?”

這其實是撇清關係的意思,表明自己沒有收來?人的好處。若真是收好處了,這時候該幫著說話,熄滅王誌通的怒火才是,畢竟這個時候來?拜訪真的很?不討人喜歡。

“於德忠?”王誌通的臉色很?快就變了,轉為了辦理正事的那種平靜。他點了點頭道?:“既然是他,那也罷了。你去叫他進來?......”

很?快一個嚴嚴整整的大宦官樣子的人就走了進來?,他穿著青蓮色的外袍,行動與一般內宦不大一樣,身材魁梧、脊背挺直、行動脆快——宦官要伺候主子,早習慣了低著身子,行事上也最講究一個不緊不慢,但又分?毫不差。

這人就是宮廷裡頗為有名的‘於德忠’,隻不過他的名氣?和一般的宦官不一樣。一般的宦官出?名,大都是伺候主子好,得了權勢。再不然就是行事最厚道?,又或者行事最奸詐這些,是品性上的事兒。

當然了,後者也可以歸類為前者,畢竟若無權勢,誰管你是厚道?是奸詐?那最多就是幾個認識的人知道?了。

‘於德忠’的名聲,屬於是‘惡名’,能止小?兒夜啼的那種,雖然後宮裡也沒有小?兒夜啼需要用他的名去止(後宮裡小?兒隻有皇子皇女,這些人自然用不到一個太監的名去恐嚇,這又不是太監專權,可以左右皇帝的時候)。

這於德忠年少時據說是個遊俠兒,‘遊俠兒’聽起來?是挺高大上的,但哪怕是遊俠興盛的春秋戰國?,以及沾上興盛尾巴的秦漢時期,其中‘大俠’也很?少。多數還是地?方上的黑惡勢力,潑皮混混、亡命之?徒才占遊俠人數的多數。

到此時,遊俠早就衰落的不成樣子了,此時說起遊俠就是街溜子、潑皮無賴等的同義詞。不見得他們都是壞人,但確實是社會的不安定份子。

於德忠就是一個典型,他年少時家貧,飯都吃不起。但大約是天賦異稟,即使是這樣,也自小?生的高大敦實。又因為他有一個做低級軍官退下來?的舅舅,時不時去舅舅家混飯的同時,還學?了幾手軍中武藝——這些成了他十多歲時在?街麵上混飯吃的本錢。

說是混飯吃,其實也就是給賭場做打手的同時,兼收些保護費。若是他的人生沒有意外,估計也就是年富力強時欺壓百姓,有成算的話,將來?自己也能成為一霸。沒成算的話,到老也是潦倒,當初做的孽都要還回去。

當然,到不了老,江湖子弟江湖了,這也很?可能。好勇鬥狠的,死在?那些事上再尋常不過。

但於德忠的人生偏偏就出?了意外,他十七歲那年,縣裡新來?的縣令是個精明強乾的‘青天大老爺’。一通掃黑除惡下來?,於德忠上頭的人就沒了——他這樣的小?嘍囉沒有特彆大的事跡的,隻要不做出?頭鳥,倒不少躲過去了。

於德忠就躲在?他舅舅家,好歹沒被抓進大牢。隻是這樣一來?,他的日?子就難過了,加上在?投奔舅舅家那些日?子,舅舅一家也難免說些奚落、嫌棄的話。年輕人氣?性大,於德忠左了性子,竟然就通過一個同鄉的路子淨身到宮裡做太監了。

想著的是舍得這一刀,將來?一定要在?宮裡混出?個人樣來?...大家看不起太監是真的,但一些出?身底層的太監不斷靠近權力,從而有錢有勢,大家也是看得到的。

封建社會哪有那麼多‘上進’的路?不是所有人都能讀書考進士,又或者做生意發?家致富的,至少於德忠家不行。相較而言,進宮當太監竟然已經是於德忠難得的上進的機會了,即使這條路其實也算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最終能混出?來?的很?少。

但於德忠剛開始的也不知道?這些啊,是進了宮才曉得宦官也不是人人都能出?頭的,更多的還是底層的碎催雜役。

總之?又經曆了種種,因為一些風雲際遇,也因為於德忠聰明又手狠,他在?宮廷很?快成長起來?。如今他也是相當得力的宦官了——彆人辦不好的事他總能辦好,即使辦的手段狠了些,時不時還要殺人,上頭也願意用他。

“都知。”於德忠向王誌通拱了拱手,也沒有多廢話,直接便道?:“前幾日?官家吩咐查的事兒有些眉目了。”

王誌通就猜到他要來?說這個了,畢竟最近要用到於德忠的事兒就那麼一件——官家覺得高順儀害食病那事兒有蹊蹺,自己想到要賜高順儀杧果等稀罕果子就不正常,所以叫王誌通安排人手去查。

要王誌通來?說,這能有什麼蹊蹺呢?便是官家賜高順儀杧果不正常,裡頭巧合多了些。可就一樣,高順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不能吃杧果,旁的人哪裡能知道??就是官家關心高順儀太過,所謂關心則亂,一時想得多了,便要叫人查個乾乾淨淨,才能安心!↘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當然,即使是這樣想著,王誌通也沒有輕輕放過這件事的意思。他若是會糊弄郭敞,也做不到今日?的位置了。有些事哪怕有自己的想法,也要一絲不苟地?執行官家的意思——這件事不重?要,表露自己的忠心和能乾很?重?要!

至於說‘想法’,麵對一位聰明的君主,他們這種人最好不要有自己的想法。

雖然王誌通有所預料了,但於德忠承認自己是來?彙報那事兒的,他還是有些意外。他本以為事情那麼不著邊際,於德忠應該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有一個結果——在?王誌通的印象裡,於德忠行事上也不蠢,是不會糊弄差事的。

想到這一點,王誌通心裡有些沒底了,難不成內裡還真有事兒?這樣想著,王誌通麵上一絲異色閃過,又很?快恢複平常,道?:“沒想到德忠你這麼快就有眉目了,不愧是你,一向辦事都是又好又快...你且說來?。”

於德忠看了看周圍一圈,王誌通會意,對伺候的小?宦官道?:“這天熱,將門啊窗啊都開開,也好透風。弄好了,你再去外頭弄些飲子來?,你於爺爺來?這裡,一點兒奉承也沒有,真是一點兒眉眼?高低也沒學?會。”

說罷,王誌通又轉而道?:“德忠你瞧,這些小?子就是蠢笨,這宮裡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我們那時候要是這樣的,哪能分?來?福寧宮,更彆提福寧殿了!怕是一輩子都沒有踏進這福寧殿的福氣?!”

於德忠此時看不出?平時的心狠手黑,反而比一般的宦官還顯得平易近人,有一股爽朗的市井氣?。就笑著道?:“都知說的哪裡話!都知身邊的人不知道?多機靈...便是原本不好的,到了都知身邊也調理的好了。”

等到伺候的小?宦官都退出?去了,門窗又開著,確定很?難被人聽壁腳,於德忠才道?:“...都知上回傳的官家口諭,我聽了後即刻派人去查。一開始查不出?什麼來?,這事兒瞧著就是趕著了,不過有一點卻叫我上了心。”

“先前在?官家耳邊提過‘杧果’等稀罕瓜果,還有說過高順儀喜愛果蔬的...都分?散在?各殿,並?不見得有更多往來?,瞧不出?什麼t?來?。”

“但在?下看了名單,卻覺得有些眼?熟。想了想,這些竟都是與清新殿有些往來?的——您也知道?,後宮裡的娘娘們,不少都喜歡打聽些事兒。有的不過是好這個,有的卻是想著靠這些趨利避害,甚至借力打力...”

“這本來?沒什麼,隻要沒有過界,便是我等知道?了,也隻做不知的。”

這也是真話,後宮貴人們很?多都講究一個耳目靈便。這種事是禁不住的,所以郭敞這個皇帝也隻要保證大約知道?,能夠把握的住,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方采薇因為占了未來?記憶的便宜,且深知要做事必須得有人,在?搭建‘人脈網絡’上尤其有效率,做得也極好——這些不可能完全避著人,至少以於德忠為首的皇帝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