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族人降下了詛咒。而你作為流淌著龍神血脈的末裔,你所愛的人,就是能複活我的唯一容器。這是她的宿命。用她的犧牲,來打破你們龍族的宿命。”
她略微停頓了一下,朝我輕輕道:“我原以為隻要我死了,龍神的怨念便能消散。沒想到到最後她還是執迷不悟,給她的血脈下達不死不休的詛咒。到如今,也該將這個恩怨做個了斷了。”
我依舊揪著她的衣角,絕望的看著她,搖頭道:“我隻要她回來,求求你,把赤炎還給我吧。”
盤古憐憫的望著我,搖了搖頭,慢慢道:“我隻是一縷神識而已,盤古對這個世間的最後一點留戀,便是讓我消滅龍神的怨念。在龍神死後,我便會化作這世間的風雨花露,我隻能幫你解開你身上的血之詛咒,然後去完成我的使命。其他的,我無能為力。”
我看著她,看著這張熟悉而陌生的臉,懷著一絲僥幸的期望,幾乎是在祈求著這一點渺茫的可能:“如果你離開了這個軀體......化作了風雨花露,赤炎會回來嗎?”
盤古看著我,她停頓了許久,才平靜道:“從我進入這個身軀之後,這原本的魂魄便已經散了。你的戀人已經死了,這世間不會再有她的蹤跡。而且,”
她略帶遲疑的抬起手,從心臟處伸手進去。在一道白色的光芒裡,她拿出一團魂魄,輕聲說道:“這裡,似乎有你的三魂四魄。”
我看著她,目光如死灰般,再燃不起一絲一毫的希望。
她將那一團熒光放在我的掌心,目光憐憫,帶著一絲歉意:“對不起,龍神的血脈。”
“可你也要明白,為了這一整個世間的安定,這樣的犧牲,也是值得的。”
我睜著血紅的眼睛,抓住她的衣角:“我不要這一整個世界,哪怕是這個世界灰飛煙滅了又怎樣?求求你,把她還給我...........我隻要她回來。”
盤古的神色微動。
她看著我,輕輕的歎息道:“你和龍神真像。”
我抬著血紅的眸子看著她,腦袋像是要裂開。那原本破碎的三魂四魄融入我的體內,湧入的記憶幾乎要將我撕裂。
像是天靈蓋徒然劈下一道細碎的雷光,將腦髓血肉全都劈的鮮血四濺,攪碎血肉,巨大的痛楚裡,我徒然倒下,緊攥著那一片衣角。
在南天門一戰,到底發生了什麼?
我被樊天打散的三魂四魄,並沒有被他吞噬進無儘墟裡去。那迷失了本體的三魂四魄,化作了殘缺的模樣,在戰場上,拿著二哥的一截殘肢血肉,從九天墜下,落入昆侖山。
遺失了所有記憶,忘記了本體,沒有任何目的,想不起任何事情。
我在昆侖山下無儘的深淵之中孤獨的等待了百年。
直到二哥的手腕化作了森森白骨,我看見這截白骨,隻想起來一件事。
落葉歸根。
我要送二哥的白骨回到北陵。
我走過風,走過雨,走過春夏秋冬,走過黑夜黎明,走過山川河流,走過滄海桑田。
我到了青尢。
我想要經過青尢到達北陵,我執著的朝那邊走著,一心一意,專心致誌。
青尢的結界裡,我日以繼夜的朝著那家鄉的方向走著,一心一意,滿心滿腦,都是落葉歸根。
我要將二哥葬在桑樹下,就挨著阿爹和阿娘的陵墓,秋天到了,很多落葉蕭蕭而下,二哥在地下看著我,就不會再寂寞了。
直到我看到那隻小狐狸。
嘴裡擷著一條%e9%b8%a1%e8%85%bf,蹲坐在我的麵前,滿目天真的朝我看。
我看著她搖晃著身後的九條小尾巴,認認真真的將%e9%b8%a1%e8%85%bf推給我,自己抱著一個毛球在旁邊打滾。
一天,兩天,三天,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一年,兩年,三年......朝夕如此。
我覺得她很熟悉。
我看著她雪白的皮毛,看著她漆黑明亮好似天空繁星的眼睛,看著她九條分叉卻又美麗無比的毛茸茸尾巴。
可是我要送二哥落葉歸根。
那是我唯一的想法。
終有一天,我停下了腳步。
我已經走了無數個日夜,無數個日落星稀,無數個風雨花落,我不覺得累,我從沒有想過我會停下來。
我抬起手,撫著她雪白的皮毛,輕聲的說道:“你真好。”
她在我的手下愜意的眯著眼睛,受寵若驚的蹭著我的手,我舍不得放開。
落葉歸根。
我希望她明白,我終究是要離開的。我將去往北陵,我將去往救贖自己的地方,埋葬我的二哥,我唯一的%e4%ba%b2人。
我看出她身體弱。
我看出她道行不足,先天氣血不足,她活不長。
我和她一起,看著星辰升起又落下,風雨雷電花開花落,白晝黑夜永遠沒有休止的交替。
我想她活的更長一點,我想她可以繼續這樣抱著毛團無憂無慮的玩耍。
所以最後,我選擇融入了她的身體裡,填補她的不足。
在辛夷山的時候。
她的花嫁駛過辛夷山的上空,我從四萬年的沉睡中醒來。
那不是什麼巧合,不是什麼機緣,不是什麼緣分使然。
那隻是因為她的身體裡有我的魂魄,無形之中,那魂魄和我起了感應,我本體受到了召喚,自然而然的蘇醒了過來。
這一切,都是這樣無比巧合,卻又找不出一絲刻意的行為來。
事到如今。
我終於知道為什麼,當初白玨死在我的衝天戟下,卻沒有魂飛魄散的原因了。
因為我的魂魄殘缺了一角,衝天戟在我的手裡,根本沒有發揮出全部力量的機會。我滿懷恨意的揮下那一刀,隻想要讓她為二哥償命,可是我從來沒有想過。缺失了三魂四魄的我,隻不過是能將衝天戟的力量發揮到一半而已。
誰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包括我自己,包括白玨。
她以為她失敗了,一心赴死,我一心要了她的性命。
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白玨才會得以保全了性命,投入了下一個輪回,給了我們再一次相遇的機會。
可如今,她想起了一切,卻依然還要執著的去完成她前世未完成的願望。
龍神下的詛咒,除了創世神盤古,又有誰能解開?
將我血液裡的魔性剔除,解開我們龍族骨子裡流淌的殺戮之血,將命運的枷鎖打破,讓我不再有走火入魔死在摯愛手上的命運。
可是,失去了摯愛的我又該如何呢?
我心底恨意滔天,血紅著眼睛,怨毒的看著盤古,扶著衝天戟站起身來,歇斯底裡咆哮道:“我隻要她回來!這三千世界都毀了才好!你把她還給我!”
旁邊徼幸過來扶住我,紅著眼睛朝我急切道:“重華!你彆這樣!赤炎她是自願的,而且,盤古是創世神,我們都是她的子民,不能對她不敬。”
我猛地推開了徼幸,朝盤古走過去。幾根荊棘破土而出,猛然纏住我的腳踝,讓我動彈不得。
盤古搖了搖頭,神色平靜:“我不是創世神,我不過是她殘存的一縷殘念,她已化作山川河流,我隻不過是有使命在身,並不是你們的神邸。”
手中的銀簪在我的掌心磨出血,盤古遺憾的看著我,猶如神邸俯視紅塵滾滾中囿於情愛而不知的螻蟻,帶著永遠無法身處其中的憐憫和歎息,輕輕道:“她已經回不來了。宿命如此,龍神的血脈,如果你感到痛苦的話。”
她朝我走了一步。+思+兔+在+線+閱+讀+
赤炎的身軀搖晃了一下,盤古稍微蹙起眉,歎息道:“這具身體竟然還以為我要傷害你,不肯讓我靠你太近。”
“儘管靈魂已經消散,”她歎息道,“可是這身體的記憶卻還在,執著的想要保護你。龍神的血脈,你可知足了?”
知足?知足?
赤炎愛我,我卻不能報以同樣的深情厚誼,眼睜睜的看著她兩世都為了我而付出性命的代價,還要問我一句,我是否知足了?
我反手推開徼幸,血紅著眼睛,猛的衝過去。
手裡的銀簪化作了一道銀光,尖銳的簪鋒刺過去,沒入血肉之中。
荊月擋在盤古麵前,咬緊牙關,硬是任由那銀簪沒入她的肩膀,鮮血從傷口湧出,在她重紫色衣裳上漫開一塊暗色的痕跡。
我血紅著眼睛看著荊月。
荊月看著我,忽然就輕輕的笑起來,笑容依舊那麼譏諷而散漫:“重華殿下,你不救你的二哥了嗎?”
二哥?
在我混沌一片的腦海裡,我終於渾渾噩噩的想起了這個至%e4%ba%b2的名字。
我眼眶裡淌下血淚,看著站在荊月背後麵容平靜的盤古,看著這張熟悉而無比陌生的臉,聲音絕望:“我要她償命,我要她——同歸於儘!”
荊月站在原地,任由銀簪更加沒入她的肩膀,刺穿她的血肉。她皺了皺眉,卻絲毫是心甘情願為盤古擋住我這麼一下,看著我瘋狂的眼睛,臉上甚至是帶著微微的笑意:“那您可能做不到了,重華殿下。”
我拔出銀簪,想要推開她。可荊月卻死活都不動,荊棘盤繞,將我困束在原地。
盤古走到我的麵前來。
依舊是那樣美麗的麵容,依舊是婉約純潔的眉眼,可那眼裡,明顯就是另一個人。
我掙紮著,想要衝過去和她同歸於儘。
手上纏繞著的荊棘猶如鋼筋鐵鏈一般掙%e8%84%b1不開。盤古看著我,平靜而憐憫道:“這個軀殼,在獻身給我的時候,許願讓我解除你們龍族的詛咒,我已經做到了。我不欠她什麼,她也不欠我什麼。”
她歎息一聲,抬起手,指尖熒光閃爍:“你是龍神的血脈,也是唯一一個能打開無儘墟讓龍神重新出世的人,所以,麻煩你去重鑄無儘墟,找到龍神,將她帶出來。”
我睜著血紅的眼睛,冷笑道:“你做夢!”
盤古皺了皺眉,繼而聲音平靜而憐憫:“我知道你不會答應的,因為你愛著這個被我占據的軀殼,你想要和她同死,龍神的血脈啊,如你的戀人所願,忘了她吧!”
她的手指落在我的額頭眉心間,指尖的熒光慢慢的滲入我的肌膚之下。我痛苦的掙紮著,卻始終掙%e8%84%b1不開荊棘的禁錮。
手腳都被纏繞的荊棘給刺出鮮血來,磨出全是血肉的傷口,猩紅的勒痕。我咬牙切齒恨意滔天的看著盤古,咬牙切齒怨恨的說道:“我一定會殺了你!我發誓,我一定會殺了你!”
盤古表情平靜,聲音沒有一絲一毫的起伏:“不愧是她的血脈,連最後說的話都一模一樣。”
那道熒光慢慢的滲入我的肌膚裡。
盤古如同抽絲一般,將那記憶抽離出來。她窺探著我的記憶,那道沒入的熒光,一步一步吞噬著我的腦海裡所有關於白玨和赤炎的回憶。
北陵的千年,青尢的秘境,天宮數載,芙蕖池裡的遊魚,碧水九霄白鯉躍起,人間九嶺大雪紛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