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掉你嗎,重華。”
我抬頭看他,目光冷銳尖利。
天帝朝我笑,風輕雲淡縹緲如煙的一張臉,真是美豔極了。他看著我,笑容款款:“天書這種東西,虛無縹緲,這上古神邸留下的東西,誰也猜不準個底。朱雀一族,世代都不能出女君,以往也不是沒有過女君,但是朱雀一族世代忠心,他們也替天帝一族守著這個秘密,雖然不知道天書的內容,但是他們還是非常聽話,%e4%ba%b2手誅殺了所有朱雀一族出生的女君。”
他笑的風輕雲淡:“我與他們說,朱雀一族若是出了女君,就會克儘身邊%e4%ba%b2近之人,一身鰥寡孤獨一人終老,誰又願意自己的女兒生下來便受儘%e4%ba%b2友散儘的痛苦呢?所以,這些年來,朱雀一族世代聽話,%e4%ba%b2手將自己的女兒掐死在繈褓之中的人,也不是不少。”
他望著我,半響才歎息道:“前前後後,這朱雀一族生下來的女兒沒有個一百,也有個八十了。但她們在降生的那一刻,就已經被朱雀一族誅殺了。但我想來想去,沒想到你爹重帝竟然會心軟。”
“他明明是我見過最殺伐果斷的戰神,卻麵對你個黑不溜秋的小家夥下不去手,他將你護得好,疼你愛你,怕本帝傷害到你,也遲遲不肯讓你上天庭。若不是那一次你二哥去青尢提%e4%ba%b2,本帝一時興起下了凡間祝賀你父君,我就還不知道,你們朱雀一族,竟然不聲不響的養了個女君。後來我問他,他跟我說,沒有想要隱瞞我的意思,隻是女君克儘%e4%ba%b2人一說,須不著向天庭稟報,他們自己會承擔便是了。”
是嗎?
難怪了。
那個時候,我看著二哥戴著大紅花傻不拉幾的模樣笑的前俯後仰,阿爹看到我在旁邊聒噪,二話不說,便將我提起來塞進箱子裡。
我以為他隻是嫌我在嘲笑二哥。
卻不知道他將我放進箱子裡是希望讓我躲開天帝的耳目。
可最後我還是翻開了箱子,樂顛顛跑去找了白玨。
也就是那個時候,天帝的計劃便在開始實施了嗎?
我恍恍惚惚的想起阿爹的樣子,虎背熊腰,虎眼圓瞪,每次一惹他生氣,他揪了我的尾巴,揮起大手,打的我鬼哭狼嚎慘叫連連。
每次我從他手裡逃%e8%84%b1,我就要用翅膀揉著被打腫的%e5%b1%81%e8%82%a1,哭著朝他大喊,我說我再也不要喜歡阿爹了,我要離開阿爹,我要離家出走,我再也不想和阿爹說話了。
阿爹鐵青著臉,又去揪我的尾巴。
四肢百骸像是有水滲過,彆樣的溫柔。
天帝看著我,繼續道:“看到扶音這張臉了嗎?”
扶音狼狽的低下頭,他那般瑰麗的臉上濺上鮮血,還有半邊覆蓋著的黑色細膩羽毛,看上去格外詭異。
天帝站在他旁邊,渾身不染一絲塵埃,潔白無瑕。他笑起來,心情似乎極為愉悅:“重華,隻要你一日不死,這羽翎就一日不會褪去。這是龍神當年對朱雀一族的詛咒,是對我們不忠不義不仁的詛咒。”
我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所說的事情,從頭到尾,我都不知情。我從小不過便是一個朱雀一族的女君,我沒想過那麼多陰謀,那麼多古跡,那麼多事情,都是如此這般的因果循環。
我一直都這麼天真,是因為所有人都將我所將背負的罪孽痛苦,承擔了。
阿爹,二哥,白玨,他們全部知道我是一個會招來危險的人物,也都費儘心力去追求保全我的辦法。他們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但是他們從來不說,隻默默的將那份拯救我的責任攬入懷中,從沒有過任何怨言。
他們希望我永遠天真快樂,永遠殺伐果決,永遠是他們心裡的珍寶,受不得一絲一毫委屈的阿九。
可人若不自救,誰又會救得自己?
天帝看著我,半響才歎息道:“重華,你殺不了我。”
扶音回頭看我,渾身浴血。天帝目光悲憫,看著扶音,半響才歎息道:“你曾是我最出色最得意的一個皇子,我曾心想,等我作古之後,帝位必將是你的。”
他說著說著,便抬起了手,指尖泛著銀白色的光芒,慢慢的將要落在他的頭頂上,歎息道:“誰知道你行事如此不慎,為表情意,竟然在一個小小仙子麵前現了羽翎,將天族的秘密給透露了出去。你可知道,霞織的眼睛便是南衣的眼睛,他早就向我稟報過此事,所以這些年來我才對你不冷不淡,你倒好,眼見帝位無望,竟然還敢打起夥同重華反叛的念頭來。”
“看來是你母後對你寵溺過甚,”他長長的歎了口氣,手按在扶音頭頂,熒光濺起,帶著一絲恨鐵不成鋼的無奈,“罷了,天後的身子也不好,若你死了,她指不定該要傷心成什麼樣子。”
“廢了你便是了。”
熒光濺起。
天帝按在他的頭頂上,輕柔的像是在慈父在撫摸孩子的頭頂,安撫他的情緒。
隔得遠了,可我卻依舊清晰的聽到了那一聲頭骨碎裂之聲。
就像是在腦海裡炸響一般。
徼幸%e8%85%bf一軟,直直的跪了下去。他看著扶音倒在血泊裡,渾身仙力流失,微微張合的嘴裡似乎在說什麼。
鮮血遮住了他的眉眼,那瑰麗的麵容上,呈現一種死灰色的慘白。
他似乎是在說,你看,這便是帝王家。
我抓住徼幸,抱緊了赤炎,腳一挑,將衝天戟踩在腳下,禦劍而逃。
徼幸的眼淚在風中飄散,他被我拽著,兩隻手扯著我袖子,涕淚交加,掙紮大喊道:“重華你下去救他啊!你下去救他啊!扶音剛剛救了我們,你怎麼能見死不救呢?”
朱雀一族生來便勝在快,天下百種,為快第一。
我隻能逃。
我飛的那樣快,那樣疾,我眼睜睜的看著扶音倒在血泊中,天帝的手按在他的頭顱上,輕輕的一按,就將他渾身所有骨骼擊碎,連同脊椎,一同碎成了骨渣。
失去了仙力,失去了身體,他此生再也不會動彈不會說話,隻能像個活死人一樣,躺在床上,苟延殘喘。
做天帝聽話的子嗣,做天後苟活的兒子。
成王敗寇,儘管扶音早已看透帝王家的悲辛,但終究不知道今日這敗局降落到頭頂上時,任是這般絕望。
我看著扶音絕望的眼睛,他似乎在自嘲,他說,重華,歃血為盟,你背叛了我。
你打亂了計劃,這都是你造成的後果。
可我造成的後果,卻讓扶音來承擔。
我抱著赤炎,身軀頹敗不堪。徼幸拽著我,涕泗交流的看著聖泉裡天帝旁邊那一灘血泊和倒在地上不能再動彈的扶音,痛苦的大喊道:“重華!你個懦夫!我恨你!你為什麼不去救他?!扶音都要死了!”
我沒有說話。
我救不了,我無能為力。
我必須拋下他。
赤炎和徼幸,才是最重要的。
徼幸哭的極為難看,他還在痛苦掙紮,可觸到我鎧甲外粘稠一塊時,他抬起手來,看到了滿手觸目驚心的鮮血。
他呆呆的站在衝天戟上,看著那滿手的鮮血,再一看看到我銀白色的鎧甲下,正往外不停地冒著血。
天帝沒有追來。
徼幸腦子一個激靈,急急忙忙的抓住我的手,將我的鎧甲硬掰下來,裡麵鮮血猶如泉湧,順著鎧甲不停地滑落,滴落在衝天戟之上。
他臉上還掛著兩道淚,看著我下麵儘是血肉模糊的手臂,,抱著我的手,又開始大哭起來:“怎麼會這樣?重華,你說,怎麼會這樣啊!”
剛剛入了水,聖泉洗淨了我鎧甲外的鮮血,讓我依然看上去光鮮亮麗甚至是風光依舊,可誰又知道,這鎧甲下的身軀,早已殘破不堪,搖搖欲墜。
我抱著赤炎,禦著衝天戟,如同虹光一般衝出了南天門。
天下之大,我又該去哪裡呢?
天族遲早還是會找上我的。
普天之大,隻有一個地方,不會被天族找到。
那邊是魔族的魔宮,樊籬所在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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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門之外。
赤炎依舊睡著。
徼幸在我身後,蹲在衝天戟一角,抽抽搭搭,眼睛通紅,哭的發腫,風一吹,臉上一條淚痕。
麵前黑壓壓的一片。
千軍萬馬,早已在此候著了。
剛剛我衝入凝霄殿,浴血去往聖泉的時候,昆崳山的兵甲們還沒來得及調兵遣將,到如今,總算是有機會來攔截我了。
麵對著這萬千氣勢洶洶的兵甲,我抬手,擦乾了嘴角淌出的那道血跡。
重華魔紋一道一道的在我身上蔓延,吞噬我的神誌,充沛我的靈力。
我將背水一戰,所以今日,哪怕我是徹底走火入魔也好,戰死沙場也罷,我都不會再有好結果。
徼幸擦乾眼淚,召喚出了禦雲,站在我身後,半響之後,他哭沙啞了嗓子,問我道:“重華,你要去魔界嗎?”
我點了點頭。
我不想將徼幸拖進這一場恩怨之中,更不想將他帶去仙人聞之色變的魔界。
我看了他一眼,意思不言而喻。如果他現在走,可以去人間,可以去一個天族找不到的地方,先避避風頭。
至少不用背上個墮魔的名頭,真的變成人人所誅之的魔頭。
徼幸猶豫了片刻。
他站在雲端,看著那萬千守在雲端的千軍萬馬,突然哭了起來:“重華,上一次,你入魔的時候,也是這樣,我就跟在你旁邊,你一走就是四萬年,再也沒有過音訊。”
我心頭一軟。
徼幸抬著袖子,擦著眼淚,他擦了半天也擦不乾淨,索性不擦了,淚眼朦朧的看著我,聲音又低又沙:“我這四萬年裡來,最後悔的事情,就是那個時候沒有攔住你。”
我看著他,提起手裡的衝天戟。
六翼鳳凰開道,十二道雷霆在天空中醞釀,十八位太白金星抽出拂塵仙絲,結成天網恢恢,即將發動這千軍萬馬之勢。
他低聲道:“如今,我唯一後悔的就是,我是個沒什麼作用的神仙,墮了魔也沒多大能力,幫不到你。”
我看著他,看著他的眉心慢慢的長出一道細微的魔紋,濕了濕眼眶,搖了搖頭:“徼幸,你這又是何苦呢?”
徼幸的眉心魔紋猶如單薄的半蕊梅,他紅著眼眶,慢慢的說道:“重華,你可彆聽天帝的,他說你是禍害,我就覺得不是,你不知道,我和你在天界一起飲酒談天的時候,有多高興。”
頓了頓,他輕聲說道:“你還有這小白狐,還有我,彆把自己毀了。”
重華魔紋瘋狂生長的趨勢一滯。
徼幸深吸了口氣,站到我旁邊,沙啞著嗓子說道:“重華,對不起,剛剛我不該那樣說你,我不知道你受了重傷。”
他說著說著便哽咽了,半響,他抽出一隻長長的玉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是個沒用的神仙,但我絕對不會拖你的後%e8%85%bf,重華,天長地久,咱們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