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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 唐阿茶 4361 字 2個月前

。”李蘭舟目光幽幽放空,轉身悠然走了兩步,背對善健,看向門口種在矮盆裡的野花,雖是蒲草野芳,卻生長堅毅,頑強綻放,在那一方天地裡開出了另一番色彩。

“無論如何努力,如何天賦異稟能力出眾,都隻能淪為陪襯,皆會被世人所歎息一句——‘若是男兒就好了’,便是誰都可以以女子身份為借口踩上幾腳。”

記憶中如走馬觀花,飛快在腦中閃過,好似明明白白,又好似模糊不清。

父皇與母後、梁婕妤、隴西母族、太原王氏、百姓......

“天道?”她轉身,隔著距離回看善健,“巾幗英雄自古就有,非前朝與我朝首創,女子也非隻能閨閣繡花,也能上戰場殺敵,也能能力超群蓋過男子,老先生所遵循的天道,是指不能令女子出頭嗎?”

善健無言。

“無論是男子或是女子,隻要無錯,便不能以男女生身說事,老先生愛民如子,本宮同樣擔憂蜀地百姓,本宮與先生——此道相同足矣。”

她眉眼如畫,神思令人歎服,像冬日裡淩霜盛開的紅梅,像一把隱藏刀鋒的寶劍,像雨季傾盆瓢潑大雨砸落,又可以乾淨溫潤得像三月旭日春風。

*

“賤人敢爾!賤人竟然......”李錦書拍案而起,一張俊臉平日裡的溫和俊雅一絲不剩,滿眼的戾氣嚇得旁人膽寒心顫。

他被氣得渾身發抖,一拳重重砸在書案上,雙眼血絲蔓延,目眥俱裂,讓他整個人陰沉到了極點:“他們竟然敢.....敢派人刺殺皇姐!”

他又飛快繞過桌子來到來稟的文寶身前,一把握住文寶的肩,急切地問:“皇姐怎麼樣?!傷到哪了?”

文元文寶內心驚駭,文元率先反應過來,急忙拿著拂塵上前:“陛下,長公主無事,已帶著隱士高人下了山,在處理蜀地百姓之事了。”

李錦書如釋重負,無力地垂落下雙臂,邊回身邊連連小幅度點頭,目光無神又慶幸著呢喃道:“皇姐無事便好,無事便好。”

他向著書案桌走了兩步,又背對著文元文寶站定了,忽地轉身,下顎緊繃,緩緩抬起眼,露出眼中的狠戾,咬牙道:“既如此,朕也要王顯這個老匹夫嘗嘗——”他眼神露出些許癲狂與笑意,“什麼是心痛欲死的滋味。”

*

科舉大範圍正式開展,此次刺殺又不成功,王顯已有些心急難耐了,他知曉,李蘭舟回了京,就是正式要對付他的時候了,此次刺殺失敗,便是又給兩人的恩怨再添上一筆。

依著李蘭舟的脾性,便是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王維庸帶著大批王顯培養的心血刺殺失敗後,一回來便被罵了一宿,之後又一直被禁足,王顯正在氣頭上,縱使他心有怨恨,卻也不敢吭聲說一句辯駁的話,更不敢說起當日情形一字,連李蘭舟的名字都不敢出現在話語裡。

還是王嫣去給他說了情,但也許也是王顯氣消了些,禁足沒幾天被放出來後,他就被直接叫進了書房。

書房裡,聚滿了王顯的心腹。

王維庸麵色不佳頭發淩亂,身上的衣服幾日沒換過,皺巴巴貼在身上,他站在門口手指無措地動了動,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顯渾厚的聲從裡麵傳出來:“還愣在那乾嘛?!”

王維庸忙不跌進屋,硬著頭皮躬身請安。

王顯獨坐高位,明顯沒有多理會他的意思,還是下人會做事,搬來椅子請他落座,解了這尷尬的場麵。

很明顯他們的議事已經進行了許久,他隻是半路插進來的一個例外。

“都準備好了嗎?”王顯問。

下首信誓旦旦點頭應下,王顯勾%e5%94%87笑了,神情毒辣:“既然在蜀地殺不了她,那就先擒拿下天子,挾令兩族李氏和禁軍,以王家軍作刀斧,從京城攻破,再令突厥全力進攻邊境牽製魏家軍,其餘各地不過換了一個天子,定然會選擇保全自身不會出兵多加乾涉。”

王顯渾濁的眼冒著算計的精光:“她一女子爾爾,在蜀地獨木難支,看她將如何再與老夫作對?”

在王顯看來,李錦書隻是一個將將離開了李蘭舟才學會爬的小皇帝,他此計策裡應外合,萬無一失。

王維庸瞪大眼,後又緩緩恢複下情緒,深深知曉終是走到了今日。

——王家將反了。

第53章 黑化

王顯握住神不附體的王維庸的肩,緩緩靠近他,語調柔和下來三分,一字一句說道:“兒啊,這是咱們王家最後的機會。”

那隻搭在他肩上的手輕輕拍了拍,王顯乾瘦的臉上一雙眸子猶如禿鷲,直直盯著麵前這個被寄予厚望的兒子:“——彆再讓為父失望了。”

最後的機會......

圍攻京城......造反......

這幾個詞來回在他的腦中盤旋,令他情緒難以平靜下來,其實他真的不明白,為何一定要走上這條路,為何一定非要造反不可。

為何王顯如今已經是兩朝元老,卻還是不滿足,貪心至此,被權勢蒙蔽了雙眼。

王家軍將從故地連夜趕來京城,而王顯交給他的任務,就是統帥這支軍隊,率領其中精銳打前鋒頭陣,以作表率。

從小到大,這還是他第一次能夠接觸到這副王家的底牌。

可是,王維庸的內心卻無半分喜意,隻有迷茫惆悵。

翌日他獨自穿上鎧甲去練武場練習騎射,可心中的鬱悶卻也沒有削減下去。

正當他下了馬歇息時,下人來稟,說是葛大人求見。王維庸知曉這位葛大人一向是父%e4%ba%b2的%e4%ba%b2信,如今派人來找自己,想必是關於圍城的什麼要緊事要商議。

王維庸隻得換了衣裳去酒樓赴約,可當他進入雅間時,見到的人卻讓他驚詫惶恐。

李錦書見王維庸不可置信的眼神,慢悠悠道:“不必找了,葛丹心在隔壁。”

眼前的人全然不似王維庸印象中的樣子,沒有半點溫和軟糯的樣子,那雙狹長的丹鳳眼似笑非笑,緘默淡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桀驁神態,實在與平日裡表現出來的仁君形象大相徑庭。

王維庸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強忍著不讓自己露出一絲破綻,躬身行禮:“臣參見陛下!”

李錦書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皮笑麵不笑:“王郎君坐啊,朕又不會吃人。”

王維庸眨了眨眼,隻得坐下。

而李錦書好似半點都看不出王維庸那副坐立不安的愚蠢模樣,兀自轉著手中的茶杯把玩,羊脂玉杯子瑩潤漂亮,被輕輕夾在了骨節分明的手指間,來回跳躍。

見李錦書沒有先開口的跡象,王維庸心中忐忑,裝傻充愣問道:“陛下找微臣有何要事?”

李錦書漫不經心地勾了勾%e5%94%87,這才正色放下杯子,看向他:“王家想造反,朕來看看罷了。”

王維庸內心大駭,驚慌失措看向對麵的皇帝,把造反說得如此輕描淡寫,好似隻是在於他說起窗外的天氣不錯一般。

王顯對於李錦書的防範太少,說起李錦書的次數也少,以至於王維庸也不太知曉這位皇帝的性子,如今看來,恐怕與王顯口中隻會軟弱且躲在女人背後的形容南轅北轍。〓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在王家一心對付昭華長公主的時候,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他們放過了一頭猛獸,任由著他強壯長大。

葛丹心跟隨王顯半輩子,知曉王顯的秘密比他這個兒子知道的還多,如今葛丹心以自己的名義邀約他赴約,自己又縮在隔壁,恐怕早已歸順於李錦書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

這個從前誰人都可以踩上兩腳的帝王,如今竟能撬動王顯身下的頑石。

王維庸起身撲通跪地,動作太過於急切,以至於打翻了桌上另一隻瓷杯,杯子應聲碎地,裂成了幾瓣,碎片如同嬰孩搖籃,急速搖擺了幾次才停落。

李錦書麵無表情,俯視這個從前同王顯一般看不起自己、出身尊貴的世家嫡子,眼底冰封一片:“你們派去邊塞接應軍中的人,早在前次與突厥大戰時就被魏瑾收服了,你父%e4%ba%b2的門客、%e4%ba%b2近大臣,他們的家人已悉數全部掌握在朕手中。”

他高高在上,俯視王維庸的目光輕蔑,像是在嘲諷他們的不自量力,又似上位者對下人的不屑一顧,繼續自顧自歎息著,像在為他們惋惜一般,輕聲說道:“隻要是人就有軟肋,他們敢不聽從,全家都得死。”

王維庸低著腦袋,跪在地上的身形隱顫。

“朕可沒有皇姐那麼仁慈心善,終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讓朕先下手為強了。”帝王語調透露出些僥幸,露出了真實麵目,說起殺伐大事時,依舊能神情平穩無波無浪,輕飄飄幾句話就決定了這麼多人的生死。

李錦書直起身體,手肘撐在盤著的膝頭,稍微靠近了些諾諾跪在地上的王維庸。

他的雙眸瞳仁漆黑,不見絲毫亮光,壓迫感鋪麵而來:“朕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同你父%e4%ba%b2一起去死,朕如今已得了確切證據,知曉你們全部計謀,你們父子二人就算不死也要%e8%84%b1層皮,朕保證會傾儘所有與你們父子魚死網破。”

王維庸猛地抬頭看他,勉強撐著身體的直顫個不停,雙眸隱隱摻雜著哀求退縮之意。

李錦書見狀,微微勾了勾%e5%94%87,刻意放緩了語氣:“二則,你不是要帶兵攻城嗎?臨陣倒戈會嗎?”他頓了頓,詳細言明,“屆時,朕隻會處死你父%e4%ba%b2一人足矣,你的妹妹,國公府上上下下一乾人,太原王氏百年大族榮華,都能得以保全,全都會交到你的手中。”

他的神情希冀,好似在為他暢想美好的未來替他高興一般,言語慫恿:“從此以後,整個王氏上下,再也沒人會超過你,再也不會有人壓在你的頭上。”

王維庸跪在地上,仰頭看這個年歲不大的君王。

帝王麵如冠玉,劍眉星目,一雙狹長的丹鳳眼陡增迤邐,本是正氣的人物,如今卻亦正亦邪,越發讓人捉摸不透。此刻的他坐在窗邊,身形背著光,使得他周身昏暗,如一叢烏雲,就那麼壓在上方,難以避開。

或許,從一開始就錯了,他將所有人都騙過了,包括他自己。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賢明的君主,賢明的君主不會隨意大開殺戒,不會不按常理直接株連九族,不會如此手段毒辣視人命如草芥,不會不達目的不擇手段。

*

顯慶三年春夏之季,夏國齊國公太原王氏王顯密謀叛亂,率軍攻京城。

然,齊國公王顯之子王維庸深明大義,忠肝義膽大義滅%e4%ba%b2,從一開始就沒從太原調配太多人馬過來,在攻城時更是臨陣倒戈,將原本對準城樓上洛陽守將李堃的箭調轉了方向,突然轉頭將王顯射落馬下。

向來唯王顯馬首是瞻的王黨眾臣、門下幕僚、%e4%ba%b2生嫡子,皆向李錦書投誠。

夏皇仁厚,體恤忠臣,故隻將王顯一人投入大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