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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 唐阿茶 4360 字 2個月前

在地上一直未發一言的高肅堂好似在盯著大殿前的台階發呆一般,安靜如斯。

李錦書偏頭看李蘭舟,李蘭舟對他微微搖搖頭,示意稍安勿躁。

終於,良久之後,一直沉默的高肅堂似從繁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皺巴巴的臉眼神堅毅,朗聲開口道:“求陛下、長公主開恩,念老臣多年為國操勞,留鄭殊逸一命,老臣年事已高,願乞骸骨回鄉,帶著妻兒返璞歸田,頤養天年。”

說罷,官袍下枯瘦的身體朝著高台之上的長公主和聖上重重磕了一頭。

這並不是李蘭舟想要的結果,高家一門忠臣,最好是能收入麾下,可沒想到高肅堂思考幾時,既不是投入王黨也不是投入皇黨,而是選擇退出。

“愛卿舍得嗎?愛卿之子高統領掌管禁軍......”

李錦書開口問話,隻是還沒等他把話說完,高肅堂就明白他的意思,接口道:“老臣會帶著他一齊辭官回鄉,到時禁軍統領一職,還請陛下和長公主另尋有才之人。”

李錦書沉默了,或許是他也沒想到,僅僅是因為一個見不得人的私生子,高肅堂竟然為了保全他而選擇辭官舉家回鄉,令嫡長子放棄多年的職務。

李錦書從來沒有感受到父愛,不能夠理解這種情緒,從小到大,隻有李蘭舟一個人對他好過。

李錦書再次偷偷看身邊的李蘭舟。

李蘭舟也不多求,隻要禁軍統領一職安排自己的%e4%ba%b2信接手上位,無論如何目的也就達到了。

鄭宥一向以高肅堂馬首是瞻,如今高肅堂主動請辭,又見長公主和陛下點了頭,不經覺得天塌了下來。

此刻見長公主的目光涼戚戚落在自己身上,他急忙磕頭表忠心:“臣從今以後定然為長公主和聖上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這件事最終成了一段神都佳話,紈絝子弟作惡多端,連累高官%e4%ba%b2爹舉家返鄉,永不得回京。長公主一出手便如此直擊要害,得人心,儘顯愛民之心和天家威嚴。

馬車搖搖晃晃出了京城,馬車內坐著的正是人們現在討論的核心人物前京兆尹高肅堂高大人。

隻不過以前的一切都如過眼雲煙了,他也再受不得一聲“大人”。

他抬手掀起小窗簾子,想最後再看一眼京城的樣貌,人一生大半輩子都在這裡度過,如今要走了,才覺得每一處都令人流連難忘。

“父%e4%ba%b2,小心著涼。”嫡長子高忠賢為他披上一件衣。

如今就快要入秋了,換季最容易著涼,年老了最受不得折騰。

高肅堂看向麵前的長子,神情滄桑:“大郎,可在心裡怪為父?”

高忠賢搖頭:“父%e4%ba%b2這麼做,定然有父%e4%ba%b2之理。”

他心裡自然清楚,無論再怎麼樣,高肅堂偏愛私生子鄭殊逸,都是事實。

高肅堂知曉經此一事,他們父子之間已然留下難以磨滅的隔閡,這是說不清楚的,乾脆閉口不談。

“長公主和聖上、王顯,這幾人都不是好相與的,用不了多久,必有腥風血雨,儘早抽身,也非錯事。”

高忠賢點頭:“兒子明白。”為官多年,有些道理他自然也是明白的,他反問著轉移話題:“父%e4%ba%b2如此愁眉不展,是不舍這京城嗎?”

高肅堂閉眼,緩緩搖了搖頭:“非也,為父惆悵,不過是在痛心悔過。”

他睜開眼,眼神渾濁,似乎是回憶起以前的崢嶸歲月了:“從前戎馬半生,想忠君愛國,為人父母官定要仁愛百姓,可......”

未儘的話沒說出口,儘在幾聲%e5%94%87語中。

——後來天下太平了,不打仗了,享受太平盛世了,隧為孩兒之事,利用特權,自詡高官厚祿,縱容他做惡多年,欺壓百姓,終是走到了今天這步田地,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第42章 求娶

待鄭宥與高肅堂退下之後,李錦書才找著了與李蘭舟單獨說話的機會。

他的雙眸明亮乾淨,如小狗一般濕漉漉的,看著李蘭舟的眼神濡濕又小心翼翼:“皇姐還在怪錦書當夜跟蹤您嗎?”

這幾天他忙著調查鄭家與高家,抽空去找李蘭舟時,吃了好多次閉門羹。

李蘭舟看向他,靜靜看了一會,才問:“陛下跟蹤本宮出宮,是怕本宮與重臣結交,忌憚本宮嗎?”

字字珠璣,每一句都讓李錦書心驚膽戰,他嚇得猛地站起身,手忙腳亂地搖頭擺手:“我怎敢!我怎有此意?皇姐誤會錦書了!”

他結結巴巴地解釋:“我隻是怕...怕皇姐單獨與那魏瑾出宮,會遇到歹人。”他急紅了眼,怕李蘭舟不相信,他說的情真意切,幾欲淚下,“我是怕皇姐遭遇不測,有個三長兩短!那錦書這輩子都會不安的!”

李蘭舟緩緩歎了一口氣,梁氏的孩子派人找了多時了都毫無下落,找回來的機會怕是渺茫,如今大任在李錦書的肩上。

她緩了語氣,眼眸清波溫潤,柔聲說:“陛下是大夏的天子,大夏的未來全在陛下手上,陛下早日成%e4%ba%b2,臨朝理政,全掌權柄,本宮也會竭儘全力將最好的大夏送到你的手上。”

她殷殷期盼的眼映入了李錦書的眸中,她說:“無論本宮做什麼,陛下要相信,本宮都是為了大夏,為了李氏的江山。”

見李錦書乖巧點了頭,李蘭舟這才鬆下神情,將目光放到了他包著紗布的手上,關切問道:“陛下的手,可好些了?”

這一句話,又讓李錦書有了想哭的衝動。

多日以來李蘭舟的閉門不見,讓他心神渾渾噩噩驚恐不已,怕被厭惡,怕被拋棄。

原來李蘭舟早知道他受傷的事了,他還以為皇姐不關心不管他了。

李錦書連連搖頭,目光含淚:“我沒事,錦書多謝皇姐掛念。”

後來李蘭舟回了昭華宮,獨留李錦書在紫宸殿中時,李錦書不可避免地又回想起了李蘭舟的那句:

——“無論本宮做什麼,陛下要相信,本宮都是為了大夏,為了李氏的江山。”

相信?

李錦書當然相信,他再相信不過,他的皇姐李蘭舟眼中心中都隻有夏國的江山社稷,隻有皇室榮耀。

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個事實,要不是因為他的身份擺在這,或許這輩子,他都不會入她的眼。

他無比清楚這個事實,比任何人都多享受了她的幫扶福庇,從前剛剛入宮時他無比慶幸自己是她的弟弟,從前有多沾沾自喜,如今就有多痛恨這個身份。

不知何時早已變質的禁忌愛戀,將他拖入心魔深淵,再也爬不起來。

他無比堅定此生非李蘭舟不娶,也同時慶幸著李蘭舟心裡隻有李夏江山,她沒有偏愛任何人。

繼續抱著這樣的想法,李錦書安慰自己,得了心安。

時局變化,很快發生的一件事,打碎了李錦書多年的幻想。

——李蘭舟,這位名冠天下的昭華長公主,要下嫁魏閥,嫁給魏瑾,成為魏瑾的妻子。

*

高肅堂預料的不錯,王黨和皇黨,連帶著魏黨,幾方的明爭暗鬥很快擺上了台麵,在朝堂上你看我不爽我看你不悅,時不時嗆上幾句,世家與皇族的鬥爭就此正式拉開帷幕。

起因是入了秋之後,第一次科舉考試正式到來,出了成績之後,湧現一小批寒門學子,這些寒門學士將會在未來頂替原本該屬於世家的官位。

雖然世家門閥的爵位仍世襲,但寒門學士進入上九品,還是讓好些世家門閥不愉。

此次科舉考試,由昭華長公主和聖上%e4%ba%b2自把關,嚴格要求各地和中央的官員輪流監考,杜絕空口無才無德之輩。⌒思⌒兔⌒在⌒線⌒閱⌒讀⌒

民間傳言各地的科舉考場,連隻蒼蠅也飛不進去。

寒門學子生活淒苦,溫飽尚能滿足,但所見所聞都有限,對報考的寒門學子諸人,世人本是不抱有期望的。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誰能想到,世家某些公子竟然沒考過寒門學子?

這一小批%e8%84%b1穎而出的寒門學士,加之之前王顯散播的言論,讓幾大世家門閥有了實質的警惕之心。

也是在這樣的情境下,還沒入冬,突厥再次進犯邊境。

顯慶二年,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年。

魏閥小公子、夏國驃騎將軍,再次請求領兵出征。

主要出征的士兵還是魏家軍和皇室軍隊,其他世家各出兵一萬,不能再少。

送君出征之前,聖上和昭華長公主特在宮中設宴,宴請魏瑾以及一眾高官。

秋高氣爽,大雁南飛,勞鳥歸巢,結伴而行,枝葉正金黃,大片大片火紅的霞光染滿整片天空,入目宏闊,煞是壯觀美麗。

“驃騎將軍乃我大夏棟梁之才,為朕與長公主分憂,是我大夏之幸!”

皇帝開了尊口,即便私下有什麼仇什麼怨,此刻也笑容滿麵一同舉杯,跟著應和誇讚魏瑾。

李錦書又變了麵孔,麵上惆悵道:“朕與將士們有著幾月情誼,此次又要讓他們衛國出戰,朕實難心安,日夜難寐。”

魏瑾身邊的副將魏懷光眨了眨眼,看了魏謙和魏瑾一眼,答道:“陛下,臣等能為保家衛國而死,也算死得其所。”

李錦書欣慰地點了點頭,眼眶微紅,語重心長囑托魏瑾道:“眾將士此後都聽從驃騎將軍將軍調遣,朕就與皇姐在宮中,等著將軍的好消息了!”

坐在李錦書身邊、與李錦書平起平坐的李蘭舟嫻靜的麵容微動,明潤的眼看向下首的魏瑾,彎%e5%94%87微笑:“靜候將軍佳音。”

魏瑾鄭重地應下,勢必赴湯蹈火也要擊敗突厥。他英俊的容貌氣質不凡,環視一圈宴席上各懷鬼胎的人,當著眾人的麵,聲聲明亮堅定:“微臣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知陛下與長公主關懷照拂,令父輩的恩德蔭蔽子孫,今日微臣特請陛下與長公主收回成命。”

魏謙也站起身,同魏瑾一齊躬身行禮,朗聲道:“懇請陛下與長公主收回成命,我魏家不承襲爵位與節度使官位,微臣與臣弟自會為自己搏得遠大前程。”

魏氏兄弟這幾句話,如同幾記力道狠辣的耳光,重重地打在了宴席之上爭權奪利的世家門閥的臉上。

霎那間,窸窸窣窣的議論聲迭起,不少人臉色頃刻變得難看。

王維庸急切地想要張口說些什麼,卻被王顯給用一個眼神給壓下了。

此前因為科舉之事,有些世家門閥議論紛紛,如今魏家在眾人麵前表明了態度,不僅僅是科舉的官職,他們魏家連世襲的爵位與官位都不要了。

魏謙才華橫溢,是夏國儒家才學者之首,如今貴為陛下的尊師,人人尊稱一聲“太傅”,魏瑾就更不用說了。

他們用實際行動證明,有才之人,無論到了何處,都有一席之地。

李蘭舟目光微動,想起了之前試探魏謙時他的回答,魏謙說,隻有是正確的,公道自在人心,他明白的。

他早就知曉了李蘭舟欲收服世家的心思,如今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