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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 唐阿茶 4361 字 2個月前

一樁美事,何樂而不為?

原本隻是想委婉拒絕哥舒達,也料定王顯不舍得將她嫁入突厥。可王顯猶豫沉默的那幾息時間,王嫣心中的驚恐如同河水下灌傾瀉蔓延,無人瞧得見的袖子下,指甲戳入掌心。

她就要快壓不住眼裡的驚慌,極力睜著眼暗看沉默思索的王顯,小聲催促了一聲:“父%e4%ba%b2!”

那幾息的時間裡,對於王嫣來說簡直像過了幾百年一般漫長,被粗糲韁繩磨破的掌心在風的摩挲下越發疼痛刺骨。

她在這一刻想起了王維庸以前對她透露的事,王顯早有通敵之意,如果在這個時候把她嫁過去,無疑是搭建了一條堅固的梯子。

她的心在發抖,麵上卻越來越平靜下來,恢複端莊的神情。

她無意間瞥見高台之上,需她仰望的那個女人,淡淡地俯視她,如同低頭蔑視一隻螞蟻一樣。而這一切,不知是否全是她在恐慌傳染全身、陷入絕境之前的錯覺。

王顯沒沉默多久,就笑著應下了哥舒達的話:“老夫自然是喜聞樂見的,今日便由諸位%e4%ba%b2友做個見證,老夫願將小女嫁與大王子,以結夏國與突厥的秦晉之好。”

王維庸徹底目瞪口呆,沒忍住從椅子上竄起身,壓著聲驚呼:“父%e4%ba%b2!”

突厥和夏國什麼情況所有人都知曉,這個時候把王嫣嫁去聯姻,不是把王嫣送入險境嗎?將來王家或者夏國如果和突厥那邊鬨掰了,王嫣豈不是慘了?不是要成為第二個哥舒泰?

在一片歡呼叫好和恭賀聲中,王嫣狠狠閉目,將王顯笑著應答的每一個字都記入腦中,刻骨銘心不敢忘。

“女子婚嫁,乃是終身大事。”李蘭舟說,“本宮與王女娘投緣,便希望她多陪本宮些時日,突厥苦寒,王女娘怕是受不了。”

眼瞧著哥舒達要反駁,李蘭舟淺笑起來,目光卻如刀鋒般淩厲:“兩國之情誼,何須一女子舍身。”

李錦書緊接著接口:“這既是皇姐的意思,那便算了。”

哥舒達的臉徹底臭了,拂袖離去。

意想不到的轉機以這樣一種形式出現,心情起伏巨大,王嫣的身體因為馬球賽本就疲憊不堪,此刻更像被抽乾了全身的力氣,真是恨不得倒地不起。

後來的事情再也沒能進入她的腦中,唯一想到的是高台之上那雙冷漠又高貴的眸。

她一句話就定了她的生死,而她剛剛差點就要遠嫁。

她們之間,真是千差萬彆。

眸子一厲,嚇了前來擦汗的婢女一跳,王嫣默默搖頭,表示自己無事,令婢女退下。

婢子退下,王嫣又偏頭看了一眼那高高在上、旁人一輩子都無法匹及的昭華大長公主。

馬球賽結束,王嫣跟隨王顯和王維庸出了皇家獵場。

半路上,王顯突然停下腳步,回身看身後一直沉默的王嫣。他這個女兒,從前周身氣質最是溫順,現下雖垂著臉低眉順眼,卻是周身冷硬,想來是適才的事留下芥蒂了。

不過.......不敲打敲打可不行。

“你在怪阿耶?”王顯問。

王嫣恐怕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問,被嚇了一瞬,卻也隻是頓了一瞬,隨即立刻低聲回道:“女兒不敢。”

王顯左右看了看,大路頭頭耳目眾多,他隻道:“為父自然都是為了你好。”

王嫣終於抬眼看他。

兩父女就這麼對視了幾息,皆從對方眼中看出了些什麼。

王嫣太明白王顯的為人了,或許從前就知曉,左不過因為覺得自己是他的掌上明珠,她是他最寵愛的女兒,她會是他利欲熏心的例外。

可原來,也不過如此。

王顯則是看到了王嫣溫順的皮囊下,桀驁不馴的靈魂,若是男子則好,可如果是女子,那就完全沒有必要。

“今日之事,無非是你自作主張惹的禍。” 如果她能安分守己,安安份份待著,哪還會有之後的事?

王嫣再次微微垂頭,閉了閉眼,恢複以往的情態,好似真的認了錯:“諾,女兒知錯了,女兒今後一定聽從阿耶的安排,再也不敢亂出風頭。”

王顯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氣順了,現在再一看她身上的這身衣服,突然間難以忍受到回王家,於是吩咐道:

“去把衣服換回來,為父和庸兒在馬車裡等你。”

王嫣低頭:“諾。”

等王顯大步離開,身邊的仆從也一眾隨之而去,王嫣和身邊的貼身丫鬟站在原地,穿透一眾仆從幕僚,定定注視著王顯離開的背影。

在王嫣怔怔然愣神之時,王維庸偷偷從王顯身後掉了隊,悄咪咪來到王嫣身邊,語速極快小聲安慰道:“妹妹你彆難過啊,父%e4%ba%b2他就是那樣的,你這才第一次被訓還不習慣,父%e4%ba%b2之前罵我可.......”

王顯發現了王維庸掉隊,遠遠回身,皺眉喊道:“嘀嘀咕咕說些什麼呢?還不快跟上!”

王維庸隻好一步三回頭對王嫣說道:“等哪天哥帶你去吃好吃的!”

王嫣扯了扯%e5%94%87,露出一個讓他放心的笑。

第34章 刺殺

王嫣進了換衣物的偏殿,一進門,就見守在門口的盧慶玄。

盧慶玄也是夏國馬球賽的一員,這次要不是他暗中操作,她恐怕不能進入馬球隊順利上場。

那小子嘴裡叼著一根不知從哪個旮旯裡掐來的一根草,見她進來,笑嘻嘻道:“我就知道你會回來。”

王嫣心情不佳,懶得理他,自顧自進了屋子去換衣服。

等她換好了衣服出來之後,盧慶玄還坐在台階上等她,她猶豫了片刻,向前走了幾步站到了他的身邊。

“你為什麼非得上馬球場不可?你一個姑娘家家,傷著磕著了沒個個把月都下不了榻。”

盧慶玄仿佛看不見王嫣更加臭的臉色,繼續喋喋不休說道:“再說你看國公大人那臉色。”

想起王顯那張不怒自威的臉,他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即便王盧兩家是世交,可他自小還是最怕這個王叔伯了。

王嫣瞪了他一眼:“你懂什麼?”她走下台,坐到了盧慶玄身邊:“若是我不冒尖,所有人都不會知道我,隻知道我的身份。”

就因為她是一個女子,就要為王維庸讓路,她不甘心。王維庸對她好,她想出人頭地,兩者並不衝突,為什麼她的父%e4%ba%b2就是看不到她身上的才能呢?

她為什麼不能像昭華長公主一般權傾朝野呢?

盧慶玄對她這麼費勁心思出頭表示不理解,在他看來,王嫣是王家嫡女,生來就擁有滿身榮耀,早已有了旁人永遠都沒有的一切,何須再做些什麼?

亦如他一般,他是範陽盧氏嫡次子,家中兄長才高八鬥,他基本不用費什麼心力,哪還需要費勁心思去謀奪一件東西?

盧慶玄深深看了王嫣一眼,說:“剛剛我真是害怕,害怕叔伯真將你嫁給那蠻夷。”

他和她青梅竹馬,盧氏一直爭取王嫣嫁入盧家,這是王顯一直沒有明確拒絕過的事。

盧慶玄知曉王嫣的野心,但他也深深愛慕著她,他擔心他今日的所作所為在縱容她玩火,更擔心將來她玩火自焚。

他的聲音低沉下來,一雙黝黑的眼看著王嫣。

可王嫣一向最討厭盧慶玄和她說這事,於是不耐煩地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揚長而去。

“時候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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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慶二年春,宮中的人都發現了李錦書與哥舒質子走得越發近了,自從李錦書%e4%ba%b2自為哥舒質子安排衣食住行之後。

李錦書走到哪都帶著哥舒泰,而李錦書與哥舒泰的交好,李蘭舟看在眼裡,默許了一切。

“陛下三思啊!”文元麵容惶恐,勸道,“若是這時殺了哥舒王子,怕是給了突厥開戰的理由。”

文寶看了一眼文元,也照貓畫虎請願李錦書三思。

李錦書眯了眯眼,咬牙切齒:“此人該死!”他看向文元文寶,“突厥開戰的理由?不外乎他還在夏國,若是他不是死在夏國,而是夏國之外呢?”

哥舒達敢挑釁冒犯她的皇姐,就注定不能順利活著回到突厥王廷。

李錦書轉過身,陰鷙的麵容背過人前,仰起頭一步一步走上龍椅。

“隻要他出了夏國境地,就算費勁心力,也要殺了他!”

他在龍椅上坐下,漠然垂眸看食指撚動:“最好,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文元跪在地上,沉默片刻,搬出了李蘭舟:“此事陛下還是同長公主商議過才好。”

李錦書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你敢威脅朕!”

文元文寶趕緊跪趴下,顫聲告罪:“奴才不敢。”

李錦書看他們也沒那個膽子,見他們這樣也煩,揮袖讓他們滾下去。

他轉身看一直不發一言站在旁邊的哥舒泰,麵上的怒意褪儘,彎起眼笑:“哥舒質子,朕給你一個報仇雪恨的機會。”

他將手邊的寶劍丟在哥舒泰的腳前:“你去殺了哥舒達。”他一字一句強調:“朕不想看到他活著回到突厥,一旦出了夏國邊界,你即刻就動手。”

哥舒達沒有撿起寶劍,反問:“你就不怕我再也不回來了。”

李錦書哼笑一聲,又掏出一個藥瓶丟在他的懷中:“朕當然怕,誰讓皇姐不放你回去呢?這是十色散,由十種毒藥共同製作,每三個月就要服用一次解藥,隻要你吃下它,朕就放你去手韌哥舒達。”

頓了頓他又笑了,一雙李蘭舟一直誇讚的明亮黑眸此刻笑得令人背脊生寒,他用這樣的笑麵對哥舒泰,仿佛他就真如他所扮演的明君一般寬厚仁慈,言語輕快道:“當然,朕也不是強人所迫之人,你可以選擇不去%e4%ba%b2手殺了哥舒達,也不用服下這瓶毒藥,選擇與否——全在於你。”

李錦書料定了哥舒泰一定會去,自從哥舒伉去世之後,複仇二字早已占據了哥舒泰所有的心神,有這樣一個手刃仇人之一的機會,他一定不會拒絕的。

果不其然,李錦書話音將將落下,哥舒泰毫不猶豫地喝下了那瓶毒藥。

達成協議,李錦書的目的達到了,他也不再擺出偽裝的麵孔,展現真實冷硬的神情。

哥舒泰看著這樣的他,突然笑道:“其實你一點也不像麵上裝的那樣蠢。”

李錦書斜了他一眼。

哥舒泰笑道:“你知道,哥舒達一旦死了,哥舒拓一定會知曉與夏國%e8%84%b1不了乾係,屆時一定會再次出兵攻打夏國,而魏家小公子也一定會再次帶兵出征,不會再留在京中。”說到這,他的目光裡含著隻有李錦書才能明白的意思。

他無視李錦書危險的眼神,繼續說道:“以突厥現在的兵力,魏瑾一個人完全可以應付過來,你可以借這個時機好好收拾世家滅了突厥,一雪前恥。”

李錦書目光冷厲,不耐煩道:“你話太多了,滾下去。”

哥舒泰昂起麵帶笑意的臉,迎著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