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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 唐阿茶 4350 字 2個月前

“今日真是熱鬨。”

一聲清揚的女音打破了僵持,皇攆背後,又來了一群衣裙翩然的女子婦人,為首的正是昭華長公主李蘭舟。

三位名門貴公子率先行了禮,李錦書緩過神來,看著迎麵而來的李蘭舟,規規矩矩叫了一聲“皇姐”。

三位貴婦人低頭行了禮,李錦書讓她們免禮,然後悄悄挪了挪步子,不動聲色地將哥舒泰擋在身後,麵容輕快地問:“皇姐你怎麼過來了?”

李蘭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淡然環視一圈,才微微勾%e5%94%87回答道:“本宮送送三位夫人,便聽下人說起陛下的轎攆在門口,順路過來看看。”

李蘭舟長這麼大,主持朝政多時,宮中的風吹草動每日都入她的耳中。

她今日隻不過邀請三位重臣夫人進宮一敘,婦人們議事時,各自的孩兒郎君便結伴出遊禦花園。

在她還未來到這群人麵前時,這一路上,早就已經將這其間的衝突事情聽入耳中。

在旁人欲開口前,李錦書搶先分辨道:“無事,無甚大事。”

他知道李蘭舟雖然看起來高貴冷淡,與誰人都不%e4%ba%b2近,與誰人都隔著一層輕紗,被手中的權勢端在高堂,但也就是這樣的她,素來光明正大,即便是麵對街邊的乞丐還是世家門閥,她的目光從來都是一樣的。

就像畫像上的神女,普愛眾人,卻又好似斷絕七情六欲,相隔天地。

也正因為如此,即便當初李錦書進宮時的身份低微如此,李蘭舟也不曾冷待他,認為他低人一等,願意好好教養他。

今日這樣以多欺少的事,素來是李蘭舟最瞧不起的。

那兵部侍郎家的張小公子欲開口說什麼,便被李錦書和他娘兵部侍郎夫人的眼風給嚇得緊緊閉上嘴,縮在一邊不敢再說什麼。

明眼人都瞧得出現場氣氛不對,更何況幾位夫人跟在長公主身邊一路上都將事情聽了個清楚,人精似的幾位夫人當即拉上各自的小兒郎君就向李蘭舟和李錦書告退。

等旁人都走光了,李錦書又要開口說些什麼。

這時李蘭舟繞過了他,向前走了兩步,負責撐傘的若冰也急忙跟上。

李錦書高大的身形後,露出被眾人選擇性忽視的哥舒泰。

這樣寒冬裡冰天雪地的天氣,被世界拋離遺落的異族王子,身上破了的單衣已經濕透了。

若冰虛虛看了一眼都覺得自個也渾身冰冷起來,這是要被凍死在這大雪天啊!

自李蘭舟出現那一刻,哥舒泰的目光便投到了她身上,未曾移開過一寸。

見李蘭舟要上前,李錦書本想攔,但還是硬生生逼自己無所動作,%e4%ba%b2眼瞧著李蘭舟迎著哥舒泰那算得上十分不符合夏國禮儀的冒犯目光上前,將她自己身上剛剛披上沒多久的狐白大氅解下,給哥舒泰係上。

異族豔麗的五官十分出色,即便麵上血色不好,也不能阻擋其容顏,詫異時微微怔然的神情十分奪人眼球,

少年質子頭上的頭發還是濕的,腦後微卷的發因跟人打鬥現下有些淩亂,有了這件大氅,相較於剛才現在就暖和多了。

李錦書暗自皺眉,下一刻立馬將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欲想%e4%ba%b2自給李蘭舟披上,沒想到李蘭舟漠然退後一步:“陛下九五至尊,莫要受了風寒。”

李錦書拿著大氅的手僵在半空,那種扭曲不快的感覺又再次湧上來,指尖刺入了細針一般。

說罷,李蘭舟便再沒看他一眼,轉身回了昭華宮。

文元看李錦書還愣在原地,上前將李錦書手裡的大氅又重新批回李錦書身上。

李錦書終於回過神來,在去追李蘭舟之前記恨地瞪了身後的哥舒泰一眼。哥舒泰選擇無視,看也不看他一眼,隻自顧自跟隨李蘭舟上前去。

第25章 蟄伏

進了屋子,爐子裡的炭火正燒的旺。

李蘭舟沒有理期期艾艾站在一旁的李錦書,轉身對跟進來的哥舒泰道:“坐吧。”說罷,吩咐貼身宮女若冰%e4%ba%b2自給他送上暖手的小爐。

李錦書張了張口欲要說些什麼,見此情形,最後還是獨自緩緩坐到了上首之位。

李蘭舟端坐在椅子上,隨後看向麵前仍固執站在大殿中央不肯落座的哥舒泰。

哥舒泰直直盯著李蘭舟:“我以前見過你。”頓了頓,看李蘭舟神色不解,又補充提示道:“五年前,大朝會。”

李蘭舟腦海中回想起來,眸間光影閃動,笑道:“你是那個不會說漢話、在皇宮裡迷路的小孩?”

哥舒泰點頭:“是我!”話音將將落下,又反駁道:“長公主殿下不過年長我幾歲,那時不也是小孩?”

李蘭舟頷首勾%e5%94%87笑了笑,倒是沒有計較他的失禮,說:“沒想到再見,哥舒王子的漢話已經這麼流利通順了。”

看著他們二人相談甚歡,而被當作空氣坐在高座上首的李錦書心中不悅到了極點,他彎著眼笑著強插話道:“原來皇姐與哥舒質子之前見過啊。”

豐神俊朗的少年帝王笑得毫無芥蒂,好似適才在宮道之上發生的不愉快從沒有存在過一般,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與哥舒泰也是舊相識。

聽到李錦書開口,哥舒泰原本臉上還隱隱有著的笑意瞬間消退得一乾二淨,冷著臉乾站著。

李蘭舟沒拂了李錦書的臉麵,略微點了下頭作為回應。

這時另一個大宮女送來了毯子,見哥舒泰還站著不願坐下,李蘭舟問:“質子殿下可是專門來找本宮?”

哥舒泰答:“先前找過長公主幾次,都被夏人在中間阻攔刁難。”

大明宮,處處艱難。

停頓了一下,李蘭舟又問:“質子殿下所求何事?”

哥舒泰將手中的手爐交給身邊的宮女,神情正色凝重,轉過身時對著李蘭舟直直下跪,一字一句懇求道:“哥舒泰懇請長公主允我回突厥,為父報仇!”

李錦書的視線在李蘭舟和哥舒泰之間移動,麵色也鄭重起來,靜待李蘭舟的回複。

他們二人,坐在椅子上的女子身形纖細卻背脊挺直,寒梅開於冬雪中,跪在地上的異族少年眸光懇切,同樣腰背沒有一絲彎折。

“質子殿下為何不直接找聖上?”李蘭舟問。

哥舒泰垂眸瞟了李錦書一眼,複又抬頭:“整個夏人誰人不知,昭華長公主才是整個大夏的頂梁柱。”

他對李錦書的厭惡不亞於李錦書對他。

李蘭舟沒答複他的請求,沒說同意也沒拒絕,哥舒泰的聲調拔高了些,言辭懇切道:“我的父王死在哥舒拓的手中,殺父之仇不得不報!如今我待在夏國已經沒有任何意義,對夏國已無任何的用處,放我回突厥,我一定要手刃哥舒拓那個人麵獸心的老東西!以慰父王在天之靈。”

說罷,心甘情願、虔誠俯下腰背,重重磕了頭,額頭貼著一地錦繡花紋。

在徹底低頭的那一刻,額頭重重抵著地毯,指尖用力蜷縮,背著眾人的目光,兩顆晶瑩淚珠奪眶而出,直直墜入毛絨細絲中,化開再融入。

偌大的宮殿越發空蕩沉寂,冰冷發寒。冰天雪地的天氣,越發襯托得這雕梁畫棟又金碧輝煌的宮殿漆黑肅穆,沒有人氣。

李蘭舟看著跪在麵前的少年,良久之後,輕歎一聲:“你先起來吧。”

哥舒泰仰著頭,咬牙道:“長公主若是不答應我,我就長跪不起。”

李蘭舟沒有接話,反而問:“質子聽過中原的一句話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見哥舒泰點頭,李蘭舟緩緩站起身:“本宮之前聽聞哥舒拓在殺害你的父王之後,沒過幾個月就將剩下的幾個內亂部族收服,先前與你父王交好的部族,如今也都歸順於哥舒拓。”◆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一步一步走到哥舒泰身邊,青絲翹頭履踩過地麵,齊%e8%83%b8的蒸栗色裙擺緩緩摩攃而過,在這大殿中尤為悅耳,安撫人心,撫平所有急躁。

“就算你現在回去,又能改變得了什麼呢?回去送死,與你的父王在九泉之下團聚?”

李蘭舟的話語字字犀利,從不拐彎抹角。李錦書呆呆看著,好似看到了從前李蘭舟教育他時的樣子,仿佛現在跪在地上的,不是哥舒泰,而是從前的他。

他什麼都不懂,畏手畏腳,都是李蘭舟一路指點著過來的。

大殿中央,跪在地上的哥舒泰顯然將李蘭舟的話都聽進去了。這些道理他都懂,可為父報仇的心願太強烈了,他恨不得即可插上翅膀飛回突厥,與哥舒拓來一場酣暢淋漓的決鬥,%e4%ba%b2手殺了他!將他千刀萬剮!

李蘭舟將利害關係說的一清二楚,他著急了。

哥舒泰的眉頭皺起,眼中全是不甘和淒惶,五官豔麗麵色卻蒼白,將自己的脆弱全都露出人前,怔然盯著膝蓋之前幾寸的毯子,嘴裡呢喃重複著:“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到底該怎麼辦?才能為父報仇?

他已經一無所有了。在異國他鄉,受儘欺淩。

李蘭舟的嗓音一貫柔和清潤,堅定有力,她低頭看跪在腳邊的少年,緩緩道:“若本宮是你,必將韜光養晦,護好自己,才能有機會一舉擊潰敵人。”

跪在地上的少年在這幾個月來因風雨飛速成長,比之當初意氣風發傲然入夏時消瘦了不知多少,他仿佛被一下抽乾了氣力,頹然躬下背垂下腦袋。

聽到李蘭舟最後的話,少年的肩微微顫了顫,良久之後,才低啞著聲哽咽回道:“我明白了。”

第26章 陰狠

李蘭舟聽到他的回複,細微歎息了一聲,對若冰吩咐道:“若冰,將哥舒質子扶起來。”

若冰依言照做,哥舒泰也不再犟,在若冰的攙扶下顫顫巍巍起身,隻是被風雪吹久了,受寒多時,衣袍濕硬,身子僵冷,如今又跪了這麼片刻,現下連坐到椅子上的步履都十分蹣跚。

李蘭舟坐回座椅,吩咐宮人:“本宮記得從前陛下還是皇子住在本宮宮中時,曾留下幾身衣裳,素蟬,你領質子到偏殿去,找出來給質子換上。”頓了頓,又補充道:“如今也到了用午膳時,待質子殿下換好了衣物,再過來一齊用膳吧。”

李錦書的身子朝李蘭舟的方向前傾,小聲驚呼:“皇姐!”

“素蟬,還不快些去。”李蘭舟語調平穩,絲毫沒有要理會李錦書的意思。

哥舒泰眨了眨眼,起身時朝李蘭舟行了禮,嗓音誠摯:“謝長公主。”

哥舒泰%e8%85%bf腳僵硬,走不快,由內監攙扶著一步一拐走出了昭華大殿。

直到哥舒泰消瘦的背影徹底消失在二人眼前,李錦書才敢期期艾艾開口,不斷打量李蘭舟的臉色:“皇姐,為何對一個敵國的質子如此好?”

他身為皇子時是有些穿舊的衣物,圖案製式不太招搖張揚的也多的是,找出幾件適合哥舒泰的也容易。

但那是他穿過的,李蘭舟怎可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