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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高速,駛入了這座灰色的小城,又開?了三?四十裡,開入了鄉間灰色的水泥路,路邊是低矮錯落的紅磚房,牆皮光%e8%a3%b8,像個衣不蔽體的流浪漢。

現在已經是半夜了,天凝地閉,隻能聽見村頭偶爾的幾聲?狗吠。

這裡太冷了,文雅早就叮囑過他們?一定多?帶衣服,所以他們?早有?準備,全部都裹得?嚴嚴實實。但是等到了地方下車,還?是被凍得?一哆嗦。

崽崽作為一個南邊過來的娃,哪裡受過這種凍,圍得?密不透風還?不停地抽著?鼻子。

好在柏臣和文雅提前?接過電話,沒睡下,而是在家裡留門?等著?接他們?。接到人,趕緊把崽崽抱入室內,屋內有?地暖,人一下子就暖和了起來。

柏臣領著?徐獻清停好車,進門?道:“幸好你們?沒早來,來了也沒地方住,我們?光收拾也花了好長時間。”

文雅說:“太晚了,獻清你趕緊先去睡。”

說完,帶他們?去收拾好的房間。

農村自建房哪裡都寬敞,床也大,睡他們?綽綽有?餘。

現下已經是大半夜,他們?也來不及去洗澡,隻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行李,準備睡覺。崽崽早就困得?眼皮睜不開?,沉沉地躺在床上睡,柏恩幫她%e8%84%b1衣服她是動也不動。

被子十分柔軟舒適,帶著?陽光氣?息,柏恩也很快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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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來,柏臣和文雅兩個人起來做好了早飯——手擀的%e9%b8%a1蛋麵?條和提前?包好的餃子一鍋煮。

崽崽的手攥成拳頭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穿著?厚厚的睡衣從屋裡走出來,“外公外婆,早上好。”

文雅雙手叉著?腰,橫眉看向掛在室內的滴答作響的圓鐘,此時時針已經指向了數字8,用方言對崽崽道:“你媽還?在床上磨嘰呢?”

崽崽憑靠著?冬季動物的本能爬上了沙發,舒舒服服地將頭埋進抱枕,蹭了蹭毛茸茸的枕套道:“媽媽,哦,媽媽說她馬上就起來。”

然後又抗拒不了困意合上眼睛。

柏臣走過來道:“昨天睡得?晚,讓她再睡一會兒唄。”

文雅無奈,自顧自去飯桌邊。

房間內,剛給崽崽穿好衣服並把她送出房間的徐獻清正在將他們?行李箱內的衣物拿出來,仔細地掛好,又把洗浴用品以及一些必備的日用品分門?彆類地放好。

等整理的差不多?,柏恩還?躺在被子裡麵?,隻露出來一個發絲淩亂的腦袋。

徐獻清站在床邊,看著?她的腦袋慢吞吞道:“嶽父嶽母的手擀麵?要坨了。”

柏恩有?氣?無力的聲?音緩慢並且堅定地從被子裡傳出來:“你知道嗎,人類、動物、甚至連汽車都會在冬天變得?遲鈍。我來了北方,才知道以前?過的都不是冬天。”

徐獻清瞥了一眼裝在牆上的溫控器,此時麵?板溫度已經升到28度,這已經是能把人熱抓狂的溫度了。

不過昨天晚上他們?確實睡得?太晚了。

他坐在了床邊,溫和地提醒她道:“嶽母和我說,你有?一個表妹在今天結婚,要你去參加婚宴,我幫你記著?,等十點左右我再來叫你一次。”

“啊,我知道,我知道到了。”她聲?音越來越低,怎麼看都不像會記得?的樣子。

徐獻清無奈地搖了搖頭,出了門?。

然而柏恩還?沒睡多?久,就被熱得?掀被而起。一睜眼,耀眼的冬日陽光已經在床上安營紮寨,再一看手機,已經是九點半了。

她從朦朦朧朧的記憶中想?起來,好像要去參加的婚宴。

喔,婚宴!

她坐在床邊,穿好拖鞋,發現徐獻清已經把她今天要穿的衣服提前?找了出來,整整齊齊地疊放在床邊。

她穿好衣服,關掉房間內的暖氣?,出去。

房間裡隻有?徐獻清坐在沙發上擺弄手上的電視遙控器,有?線電視機太過老舊,裡麵?隻有?零星幾個台,全放的是《征婚啟事》《非誠勿擾》之類的交友節目。

他眉頭直皺,柏恩忍俊不禁。

“爸媽呢?”她走過去問?他。

徐獻清回憶道:“好像是你表舅家新帶的三?媳婦生了二胎,他們?去隔壁村送祝米。”

柏恩頭被他念暈了,呆呆地“哦”了一聲?。

逢年過節,喜事多?,倒也正常。

崽崽推門?從屋外跑了進來,帶著?毛茸茸的耳捂,白白的臉蛋被凍得?通紅,“媽媽,外麵?有?一隻大馬。”

柏恩跟她出去看,發現是一隻拉貨的騾子,垂著?頭咀嚼一些枯草,喘熄沉重。

一位穿著?單薄衣裳身形瘦削佝僂的老人正蹲在枯樹下的一塊石頭上,吃著?粗麵?饅頭。騾子的主人看著?比騾子還?要瘦。

柏恩心有?不忍,她生在繁華,長在繁華,但是她知道世界上並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她這樣的好條件。

柏恩牽著?孩子默默地回到了房子裡。

這樣的節日裡,出來乞討的人也都跟著?變多?,但是他不是乞丐,她不能無緣無故去施舍。

中午要去參加婚禮,柏恩索性也不吃早飯,等著?吃宴席。

徐獻清把一個裝這錢的信封遞給她,柏恩接過來,躊躇猶豫地問?他:“我媽就沒叮囑我彆的事情嗎?”

她還?從沒獨自參加過婚禮,更何?況她也不認識周圍的%e4%ba%b2戚,這該怎麼辦?

徐獻清道:“嶽母說,你看見有?人記禮簿,就去把份子錢給了,記她的名字,再找個角落裡好好吃飯就行。”

他想?了想?,又叮囑:“還?有?,她讓你彆找錯地方。”

柏恩說:“她真是多?心,我又不是傻的。”

徐獻清看了她一眼,沉默。

等真開?車過去,柏恩才知道為什麼叫彆找錯了。

這塊地方小路錯綜複雜,導航根本一點用處都沒有?。柏恩看著?文雅發過來的地址,對著?地圖左看右看,看不出名堂。

她說:“找個地方停一下,我下去問?問?人。”

這邊也難找停車的地方,隻好又退到大路,停在麥田邊上。

柏恩攔下了一個老伯,報了她表妹的名字,對方上上下下打量她,盤問?一番她父母的名字。

柏恩和他說了,他一拍腦袋,“哦,你早說嘛,新郎官叫田阿伍,再往前?走二裡地,辦喜事的有?兩家,東邊那家就是。”

老伯又熱心道:“知道你們?城裡來的愛顯擺,但是裡麵?路窄,車開?不進去,你們?得?下來走過去。”

柏恩臉紅了紅,感激地向他道了謝。

她回到車上,和徐獻清說了,他點點頭,“那就走過去吧,反正也不遠。”

兩個人找地方停好車,柏恩把崽崽抱下來,然後照著?老伯的指示,很快就看見了裝點喜慶的兩家門?,聽見了人群喧鬨聲?,聞見了飯菜誘人的香氣?。

新郎官把宴席擺在自家的院子裡,大鍋碟碗直接堆在水池邊上,掌勺大廚做什麼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吃得?也放心。這院子足足擺了十幾桌,竟然也放得?下。

這邊記賬人全是找有?文化、寫字好、主人家信得?過的人來記。

柏恩交了份子錢,報她媽媽的名字,記賬人多?打量了她兩眼,笑眯眯道:“好久沒回來了,不記得?我了,我是你二舅舅啊。”

說是二舅舅,其實關係挺遠的。

柏恩哪裡認得?這些%e4%ba%b2戚,但是村子小,這裡人世代長在這裡,家家戶戶幾乎全都相互認得?,她叫了人,才逃也一樣離開?這邊,生怕又被人叫住。

他們?來得?還?算早,徐獻清原本帶崽崽在一張空桌子上坐下,後來一些大娘大媽也坐了過來,見他相貌出眾氣?質不凡,便開?口?打探個不停,想?知道是哪家姑娘命好嫁了城裡男人。

徐獻清平時高高懸浮在上,哪裡見過這樣場景,那大姨還?不停用方言問?他話,他也不太聽得?懂。?思?兔?網?

柏恩在一旁偷偷笑,徐獻清看見了,伸手指了指她,拿她當擋箭牌,微微一笑道:“我是她的男人。”

大姨立刻對柏恩招手道:“妹子,怎麼不過來坐,大姨給你留了位置。”

柏恩輕咳一聲?,趕緊走過去,報了母%e4%ba%b2的姓名,那些人頓時清楚了,笑道:“我可跟你媽媽熟得?很,我們?倆小時候還?一起下河摸魚呢。”

又問?她現在家在哪裡,她在外麵?做什麼工作,一年掙多?錢。

柏恩說自己還?沒掙錢。

大姨頓時道:“你這是命好,你男人這麼俊,又能養家,你在家看孩子,再合適不過。”

柏恩眨了眨眼,又說自己之後會打算去工作的。

大姨又稱讚:“那敢情好,孩子大了,你又出去工作,家裡負擔就輕了。”

柏恩感動道:“大姨,您比我還?懂我自己。”

崽崽還?是第一次出來坐席,格外好奇,手裡玩著?一次性塑料桌布,沒忍住用手指戳了幾個小洞。

旁邊的阿婆格外熱情地將糖果瓜子分給她,又對柏恩道:“先弄點菜給小娃娃吃,不能讓人餓著?呀。”

盛情難卻,柏恩隻好夾了點聖女果到她盤子裡——徐獻清事先已經幫她燙好了碗碟。

崽崽用筷子用不好,伸手將小番茄塞進嘴巴裡咬了一口?。

徐獻清幫她倒了一杯熱茶,叮囑道:“彆吃太多?冷的。”

隨著?外麵?“劈裡啪啦”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響聲?,周圍來送禮的人觥籌交錯,碗筷碰撞聲?絡繹不絕。

徐獻清有?輕微潔癖,不習慣這種場合,更何?況這邊沒有?公筷的概念,他更不願意動筷子。但是麵?上禮儀還?得?做得?周到,實際根本沒吃幾口?。

隻儘心且挑剔地為女兒的碟子夾菜,時不時幫她擦擦手擦擦臉。

柏恩推了一個裝滿菜的小碟子到他麵?前?,他一怔,轉頭看她。

她悄悄對他道:“我都是第一個夾的,沒有?人動過,你可以吃一點。”

徐獻清輕抿了一下%e5%94%87,點點頭。

崽崽跟一隻小花貓一樣%e8%88%94了%e8%88%94自己嘴%e5%94%87,轉頭看柏恩,“媽媽,我嘴巴好痛,喝水更痛。”

她吃了辣,喝了熱茶更辣。

柏恩多?給她夾了一些水果解辣,旁邊的阿婆給她倒了一杯果汁,崽崽咕嚕咕嚕全喝完了。

新郎官帶著?新娘子挨個和這些%e4%ba%b2戚朋友們?敬酒。

新娘子穿著?正紅色中式禮服,柔雲挽成發髻,插一隻鳳凰發簪,妝容精致,笑容明豔,看來非常幸福。

柏恩欣賞著?新娘子的美貌,不忘逗崽崽,“崽崽,你看新娘子好不好看?”

崽崽看了一眼,“媽媽更好看。”

柏恩雖覺得?她有?拍馬%e5%b1%81的嫌疑,但是仍然感動得?不行,捏了捏她的小臉,“好乖,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