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掏出個用絲帕包著的東西,那絲帕上沾滿了血。
血漬已然凝固,看起來卻是刺目得很。
幽暗的暮色下,花蕊緩緩打開那帕子,隻見裡麵包著的,竟是半根手指。
“嘔——”
曹貴妃忽覺胃中一陣翻湧,幾乎要吐出來。
她捂住口鼻,退到一旁撐著桌沿,花蕊急忙將那絲帕扔回給流螢,上前照顧曹貴妃。
“貴妃娘娘,您救救姑娘...”
流螢爬在地上,滿眼懇切。
曹貴妃坐回高位上,讓花蕊先安置流螢,並囑咐此事不能泄露出去。
爾後,她便定定坐著,直到天色大亮。
“娘娘,天亮了。”
花蕊一直在一旁候著,見到外麵天明曹貴妃還一直呆坐著,輕聲提醒她。
曹貴妃的神色憔悴許多,平日裡雍容華貴的高傲,在這一刻好似都消失殆儘,獨剩下落寞與哀戚。
“梳妝吧。”
她提了口氣,從高位上起身。
“是。”
花蕊情緒也沉著許多,扶著她走到梳妝鏡前,取過一旁宮女遞過來的玉梳,仔細替她梳發。
越是到這種時候,她的妝容就愈發精致華貴。
綰好貴妃髻,戴好金簪,花蕊扶她坐回高位上,她端莊坐著等人。
午時未到,便見外邊走進來一抹暗青色身影,趙啟驍身姿挺拔站到曹貴妃跟前,眼裡透著淡淡的涼薄之色,仿若這眼前的一切都入不得他的眼,就連曹貴妃都被他撇之不見。
“去將寧王妃帶過來。”
曹貴妃吩咐一旁的花蕊。
“是。”
花蕊垂下眼眸,頷首朝外走。
“貴妃娘娘聰明了許多。”
她的做法,讓趙啟驍極為滿意。
“若是江雪柔母子有個三長兩短,本宮不會放過蕭歆雯。”
曹貴妃神色不如昨日那般凶狠,可眉眼間的殺意卻絲毫未減,反而愈發濃鬱。
趙啟驍眯起眸子,“貴妃娘娘放心,江雪柔母子安然無恙。那根手指頭,也不是她的。”
曹貴妃握緊指尖丹寇,懸著的一顆心這才慢慢放下。
很快,蕭歆雯被花蕊帶到殿中。
“殿下?”
見到趙啟驍,蕭歆雯神色凝固住,有些不知所措。
“姌姌,我說過我會很快回來。”
趙啟驍旁若無人走上前,臉上喜意顯而易見,蕭歆雯卻躲開了他伸過來的手,低下頭去不敢麵對他。
“不必裝了,要滾就趕緊滾。”
曹貴妃懶怠看他們倆人在她麵前卿卿我我,隻覺礙眼得很,巴不得他們趕緊離開福寧宮。
蕭歆雯眼神微微愕住,震驚於曹貴妃竟然這麼輕而易舉放過他們。
“姌姌,咱們先出宮。”
趙啟驍急忙摟過她,從曹貴妃的眼皮子底下帶著她走出福寧宮。
“這是怎麼一回事?”
確認曹貴妃不會派人追上來,蕭歆雯才相信這一切不是假的。
“她有法子困住你,我便有法子將你救出來。你怎也不在信上同我說你懷了身孕?”
趙啟驍看向她小腹一眼,話裡落下幾分埋怨。
蕭歆雯小聲告訴他,“那時候被貴妃娘娘盯著,我無法在信上跟你提及。”
“你們母子無事便好。”
趙啟驍很少有怕的時候,唯獨在得知蕭歆雯被曹貴妃困在福寧宮後,整個人焦灼不已,每日都盼著早點回到京州城。
如今見人好端端站在自己麵前,他身心才放鬆下來。
“我出去後先回蕭家,咱們的事,不能透露出去。”
蕭歆雯在這一刻冷靜下來,想到關乎蕭家,她不能任性到棄母家而不顧。
“聽你的。”
趙啟驍明白她的顧慮,如今他在朝中地位未穩,隻能先瞞著她與蕭歆雯的關係。
將她平安送到蕭家,趙啟驍方離開。
“殿下,側妃娘娘總鬨著回京州城。”
江雪晴被困在蘄州一個多月,無不在鬨著,眼下趙啟驍既已回到京州城,任褚想著是不是也該讓江雪晴回來,免得惹出些風言風語。
“讓她回來罷。”
坐上中宮之位的日子在即,趙啟驍要立起自己的形象,便不能落人把柄,隻能讓江雪晴先回京州與他待著。
“嗯。”
任褚應聲,吩咐手下去辦事。
趙啟驍原以為自己安排好了一切,便能等著坐上中宮之位,誰知竟被人中途攪渾。
“掌司大人?”
兩日後,見到許久未見的謝沉胥突然來到自己麵前,趙啟驍心中頓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驍王殿下好手段,竟能讓兩位殿下接連敗在你的手裡。”
謝沉胥坐在他麵前,深眸裡帶著嘲諷,微繃的%e5%94%87角仿若藏著抹邪氣。
“你來,該不會是想讓本王放過他們兩個吧?”
趙啟驍摸不清他的來意,整個人帶著警惕心,絲毫不敢鬆懈。
謝沉胥輕敲手指節,眼中詭譎難辨,“這中宮之位落到誰手中,本掌司都不關心,端看陛下的意思。陛下讓你坐,本掌司亦不會攔著。”
“那掌司大人這是?”
趙啟驍的心已提到嗓子眼。
第一百八十二章 妄想
“坐上中宮之位之前,本掌司想讓你做件事。”
言罷,翟墨從後邊走上來,將一把小巧的鈍器擱置到趙啟驍眼前。
霎時間,趙啟驍瞪大雙眼,神色已不複方才淡定。
他緊緊咬牙,鬆了口氣方問謝沉胥:“何事?”
“跟陛下舉薦,讓江堯年父子官複原職。”
謝沉胥輕飄飄囑咐他。
趙啟驍握緊雙拳,狠狠瞪他,“若在這個關節眼上跟父皇舉薦,定會惹他懷疑——”
他知道,謝沉胥心裡清楚得很。
他坐上中宮之位在即,若在這個時候跟靖桓帝舉薦江堯年父子,隻會讓靖桓帝覺得他操之過急,還未坐上太子之位便急著給自己鞏固權勢。
這一做法,無疑是威脅到了靖桓帝。
故而,他才會想著一切等當上太子再謀劃,謝沉胥的出現,卻打亂了他的計劃,他自然不肯。
“殿下該知道,這兩件事哪件事的殺傷力更大。”
謝沉胥眼眸落到桌上的鈍器上,那枚鈍器,可是從楊淮禹的屍首上取下來的,當初他便是被此鈍器所殺。
趙啟驍隻覺得%e8%83%b8腔裡湧上陣怒意,他恨不得將謝沉胥千刀萬剮。
可便是心裡再怒,他亦是不敢在他麵前表露出來,隻得放低姿態問:“你為何要本王這麼做?”
江堯年父子與他根本扯不上關係,趙啟驍不明白他的用意是什麼。
“這你不必管。”
冷冷留下這句話,他撩袍起身,人很快從驍王府上消失。
趙啟驍額角上青筋凸起,拿起桌上鈍器狠狠擲去,“嘭——”地一聲,鈍器生生嵌入木樁裡。
護國公府。
這兩日江凝都在想著如何與江堯年夫婦說他們要離開京州城的事,生怕他們起疑心。
今夜坐在窗台前,翻看書冊時,江凝總是心不在焉的,也不知是不是被這件事給鬨的,心總是定不下來。
眼見著天色漸夜,采荷上前提議道:“姑娘,要不要歇下?”
江凝往外看一眼,見微風拂過樹梢,心口還堵著一口悶氣,便搖頭道:“待會吧。”
“好。”
采荷隻得先退出去。
江凝低下頭,正想要拿起手邊茶盞,忽然一道黑影自窗台外掠進來,已定定落在她麵前,手先她一步拿起她手邊茶盞,仰頭將茶盞裡茶水飲儘。
江凝呼吸窒在鼻息間,警惕地往外瞧,卻見外麵一絲動靜全無,那些江家軍顯然都不是他的對手。
“你來做什麼?!”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江凝神色顯然變得不快,來人正是謝沉胥。
謝沉胥自顧自坐到她對麵,噙眸道:“來看看你。”
“不必,世子是北椋人,小女是燕齊人,你我二人還是不要走得太近的好。”
江凝一口回絕,疏遠他的意味很明顯。
“你以為一句話便能將我打發了?”
謝沉胥聲音帶了幾分慵懶,大有要賴在這的意思。
江凝擰緊眉頭,不僅是反感他的無賴,還有他覬覦軍機秘圖的意圖,她冷哼道:“便是你賴在這,我也不會將東西給你。”
聞言,謝沉胥卻不急,反而氣定神閒道:“日後有的是機會。”
言語間,仿佛已經拿捏了江家人的命運。
“你做了什麼?!”
江凝心中霎時湧出陣不祥預感。
“好事。”
謝沉胥輕飄飄吐露,不顧江凝刀人的眼神。
江凝自然不信他的話,索性起身趕人,“我要睡了,你趕緊走!”
“你心神不寧,如何能睡得著?”
謝沉胥一眼看出她眉眼間的焦灼,他剛到時便瞧到了,與她說完話,她眉間焦灼更濃鬱。
“那也不乾你的事!”
江凝語氣裡已然帶了一絲慍怒,謝沉胥的出現擾亂她思緒,讓她生出股躁鬱。
“難道,你還想背靠燕齊皇室?”
謝沉胥攥住她細腕,讓她頓下腳步。
這是他首次窺探她心意,不光是為了軍機秘圖,亦是想知道她心中所想,她向來是會替自己和家人謀劃後路的人。
江凝也驚訝他會問出這樣的話,可眼下她思緒複雜,加之謝沉胥與她不是同一路人,她又怎會肯跟他說實話,隻背著身回道:“世子再不放手,我可要喊人了,到時候你想走也走不了。”
她的叫聲,勢必會驚擾到整個護國公府。
謝沉胥眼眸噙出絲黯然,鬆開了手。
“彆妄想要離開京州城。”
江凝神色一慌,回過身時,卻發現謝沉胥已沒了蹤影。
她咬咬%e5%94%87,心中下了決定。
謝沉胥從芙蓉院離開,馬車便朝賞月樓而去。
在回京州城的路上平陽已經醒過來,隻是身子還有些虛弱,白日裡大多在床榻上躺著。
聽到屋門打開的聲音,她清澈的眼眸瞬間亮起來,見到真是謝沉胥回來,臉上喜意頓現。
“怎麼還沒睡?”
謝沉胥來到她床榻前,坐下。
他眼眸落到旁邊的藥碗上,見裡麵的藥湯沒動,臉色頓時冷下來。
錦兒朝他跪下,愧歉道:“是奴婢的錯。”
“不是錦兒的錯,是我自己不想喝。”
平陽怕他將氣撒到錦兒身上,急忙幫錦兒說話。
“不喝藥身子怎麼能好?”
話裡雖帶著指責,可謝沉胥還是端起藥碗喂她喝下,他知道她等的便是這一刻。
“阿胥,這是哪兒啊?”
平陽順著他的意喝完藥後,開口問他。
她從來到這個地方,就被謝沉胥安頓在賞月樓裡,也沒叫錦兒多嘴去打聽,就是怕惹他不高興。
“京州城,咱們暫時安頓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