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踩燙金滾邊雲紋錦靴,身披墨青色披風自外麵走進來,身上還裹夾著外麵的涼意。
“掌司大人再不來小女便要走了。”
江凝抬眸道。
少女眸子烏靈明亮,秀眉連娟,猜透人心思的模樣讓謝沉胥心底生出幾分不悅。
他讓翟墨在信的尾端留下‘酉時三刻’四個字,卻不說要做什麼,竟讓她猜中了。
不過她的這些小聰明在謝沉胥眼裡,不過是小打小鬨罷了。
翟墨解下他身上披風,隨即將船簾落下退了出去。
“你可知道你去城南的那晚為何遲了一步?”
謝沉胥撩起衣袍,如濃墨般的深眸落到眼前冒著熱氣的茶爐上。
江凝很快會意,拿起茶勺從茶爐上給他添上一杯熱茶。
“是不是掌司大人不說,我便能少幾分危險。”
江凝放下手中茶勺,與自己不相乾的事,她從來不想過問。
謝沉胥輕嗤,“你倒是聰明。”
很明顯,他不想讓她置身事外,話鋒一轉便道:“為了幫你撈人,本掌司可費了一番功夫。”
江凝撇了撇眉頭。
“那些妓子,是被人花大價錢買走的。”
“她們身後的買主,可是寧王。”
謝沉胥將話說得諱莫如深,卻讓江凝心頭一緊。
她倒不是震驚於寧王會花錢買妓子,而是寧王趙啟寧與玉瓚公主是%e4%ba%b2兄妹,都是曹貴妃所出。
若是寧王順藤摸瓜知道人是謝沉胥幫江凝截下的,那她與謝沉胥的關係豈不就被玉瓚公主所知曉...
思及此處,江凝隻覺渾身顫栗。
皇室的人,不是她能沾染上的。
船舫往湖中心駛去,蔥白的手指尖攥緊衣袖,那晚離開時江凝便知道謝沉胥不會平白無故讓她欠份人情。
雙眸染了濕意,她褪下`身上月白色鬥篷。
繞過茶幾,坐到他%e8%85%bf上。
第二十五章 一寸寸撩撥
天色漸晚,湖麵上起了水霧。
俯身時,江凝看到了他眼底跳躍的火光,“再幫我一次。”她泛涼的指尖一點點往上攀爬,嬌嫩的小臉在爐火的映照下泛起紅暈,惹人憐惜。
湖上水波蕩漾,船內霧氣迷蒙。
謝沉胥勾住她腰身,食指把玩她鬢角的碎發,她膚質細膩光滑,就連手中纏繞的碎發,也是順滑得很,一寸寸撩撥著他壓在心底的欲望。
“可我的目的已達成,似乎沒理由再幫你了。”
謝沉胥的聲音帶了幾分暗啞,卻讓坐在他身上的江凝猝然一顫。
他說的沒錯,當初他卸下防備讓江凝接近自己,全是為了擺%e8%84%b1趙玉瓚的糾纏,如今趙玉瓚知道他身邊有彆的女人,心中早已埋下針刺的種子。
至於她將這根針刺拔出來後,如何處置便是她的事了,謝沉胥犯不著再替江凝掩藏什麼。
可是,拔出這根針刺後,趙玉瓚真的就會善罷甘休,從此與謝沉胥形同陌路了麼?
她出身皇室,她與謝沉胥的事又在貴眷圈中傳得那樣盛名,以至於那些出身高門大戶的貴女們即便是愛慕謝沉胥,礙著趙玉瓚的身份也不敢接近半分。
趙玉瓚那麼看重顏麵的一個人,隻怕她將江凝悄悄處置後,對謝沉胥的占有欲隻會愈加濃鬱。
思及此處,江凝眼裡的恐懼慢慢褪去,她用小巧的指尖勾住他包裹得嚴實的衣襟,湊近蠱惑道:“隻有讓玉瓚公主永遠找不到我,她對掌司大人的厭惡才會愈發深厚。”
將人逼急了,她便什麼事都做得出來。可若是能讓她輕而易舉地去處置這件事,反倒錯失良機了。
“嗬。”
謝沉胥眸光深處的火光燃得更盛。
“女子之中能有你這般的膽識,真是見鬼了。”
他狠狠掐住她腰身,讓她坐在自己%e8%85%bf上無法動彈。
茶爐的爐火映照到船舫四壁,將倆人纏綿的身影緊緊包裹住,江凝盯著那抹纏繞在一起的身影,溼潤的眸光漸寒。
纏上他,恐真要%e8%84%b1不開身了...
謝沉胥卻不容她分神,掰過她的臉又急又狠%e5%90%bb下去。
酉時過後,江凝穿好衣裙,從霧氣彌漫的船舫走到月湖邊上。
采荷安頓好沈青窈後,早已在馬車旁候著,見到江凝從船舫內出來,趕忙上前將人扶上馬車。
見到翟墨候在岸邊,她便知道江凝要等的人是謝沉胥。
“姑娘,擦一擦吧。”
采荷擰好汗巾,替她擦拭細頸上的薄汗。
即便是九月的天,這人還是能把她弄出一身汗來。
江凝疲憊不堪,隻輕輕應一聲便靠著軟榻休憩。
之後的日子,江凝鮮少出門。
江老夫人雖將二房的月錢克扣到一百兩,沈曼姝還是將江雪儀的%e4%ba%b2事風光大辦,不想在出嫁上再委屈了她。
一場秋雨過後,京州城迎來了深秋,葉子枯黃掛在樹梢枝頭,就如同今日要嫁入方家的江雪儀。
她麵如死灰般坐在銅鏡前,即便是喜娘將她打扮得通身喜慶,也掩蓋不住她身上的沉沉死氣。
眼瞅著快要到出閣的吉時,方家的接%e4%ba%b2隊伍遲遲不見蹤影,候在廳堂裡的沈曼姝焦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半盞茶後,隻見她身邊的貼身丫鬟綠春從外麵氣喘籲籲跑進來道:“夫人,不好了!”
“怎麼了?!”
沈曼姝疾步上前質問。
綠春朝江老夫人和何婉芸她們行過禮後,對著沈曼姝慌慌張張道:“新姑爺不過來接%e4%ba%b2了,讓咱們自個將大姑娘送到方家...”
“什麼?!”
沈曼姝幾乎是怔了一瞬,隨即氣憤得直跺腳:“連正經迎娶進門的大少奶奶都不過來接%e4%ba%b2,他們就不怕遭天打雷劈?!”
惹得江老夫人眉頭一皺,她黑著臉問綠春:“怎麼回事?”
綠春囁嚅著將打探回的消息告訴她:“方掌院同方夫人知道了大姑娘喝下避子湯的事...”
原來就在昨日,也不知方鶴笙同方李氏從哪裡得知了沈曼姝灌江雪儀喝下避子湯的事,今日這迎%e4%ba%b2日,竟沒讓方辭禮過來接%e4%ba%b2,而是讓江家自己將女兒送到方家。
這一樁喜事,便徹頭徹尾成了笑話。
本是來鬨%e4%ba%b2的賓客,如今竟都成了看笑話的。
“瞧瞧你乾出來的好事!”
大喜的日子鬨出這等晦氣事,江老夫人顧不得往日的端莊持重,當即指著沈曼姝大罵。
“母%e4%ba%b2消消氣。”
何婉芸壓下眉眼間流露出的得意忘形,佯裝擔憂般勸道。
沈曼姝還在惱恨著,哪裡有心思聽江老夫人的教訓,耳邊聽到外麵傳來的熱鬨氣氛,她倏然驚醒過來,提起衣擺就往外走,全然不將江老夫人在身後的謾罵放在眼裡。
此時,棲雲院的院門已經被人推開。
“大姑娘,吉時已到,想必是新姑爺迎%e4%ba%b2來了。”
喜娘聽到動靜聲,喜不自勝拿過紅蓋頭,要給江雪儀蓋上。
“喜娘誤會了,我可不是新姑爺。”
少女如黃鶯般的聲音自屋門口傳來,江雪儀臉色擰了一瞬,猝然推開遮住眼前視線的喜娘。
她惡狠狠盯著江凝,過了一瞬恍惚想到什麼,站起身跑到屋門口,目光朝外探去。
來的人除了江凝外,哪裡有什麼新姑爺。
“你來做什麼?!”*思*兔*網*
江雪儀目光裡露著濃濃恨意,蒼白的臉色即便是抹了上好的胭脂水粉也遮不住。
“我來是告訴大姐姐一聲,新姑爺不來接%e4%ba%b2了,今日要勞煩大姐姐自個兒嫁到江家去。”
眼前的少女著一身木蘭青雙繡累珠緞裳,頭梳芙蓉髻,雙頰笑意淺淺,卻仿佛沾滿毒的蠍尾,惡毒得令人發指。
江雪儀渾身一顫,方家這麼做,豈不是要她蒙受奇恥大辱?!
“不可能——”
“我是方家三書六禮要迎娶進家門的,他們這麼做不合禮數!”
往日裡揣著大家閨秀慣了的江雪儀,在這一刻徹底撕下偽裝叫罵。
聞言,江凝笑了笑,“方家是京州城有頭有臉的人物,如何不知道這樣做不合禮數?”
她臉色陡然冷下來:“可不巧的是,方家昨日知道了大姐姐被二嬸嬸灌下避子湯的事,不肯為方家延續香火,為人婦這便是犯了七出之罪,莫說今日方家不來接%e4%ba%b2,便是日後方家要將大姐姐休掉,也有了由頭。”
第二十六章 瘋癲出閣
“小賤人——”
恐懼自心頭生出,江雪儀赫然露出猙獰麵容,伸出手朝江凝掐去,被采荷冷不丁擋在身前。
江凝嘖嘖搖頭,惋惜道:“大姐姐這般,哪裡還有往日那副寬容大度的名門閨秀模樣?”
被采荷壓製住的江雪儀抬起頭惡狠狠冷笑:“我本也不是什麼寬容大度的人!你非但毀了我,還讓我在出嫁之日受此屈辱,我要你好看——”
雖說江雪儀養了些時日,可眼下還不能受刺激。
江凝的話令她瘋魔得不成樣,使勁掙%e8%84%b1開采荷的鉗製朝江凝撲去,就連喜娘和凝香在一旁都阻攔不住,她頭上的發髻因為撕扯變得淩亂不堪,身上的大紅嫁衣被揪得皺成一團,哪裡還有半點要出嫁的樣子?
“儀兒,儀兒——”
就在她瘋瘋癲癲鬨得滿院皆知時,沈曼姝從院外著急忙慌跑進來,將心智渙散的江雪儀一把摟入懷裡。
“彆怕,母%e4%ba%b2在這...”
沈曼姝努力安撫她顫栗的身子。
隨即,她橫眉冷對瞪向江凝,怒問:“消息是你傳出去的吧?!”
綠春剛從方家回來傳完話,江凝便出現在棲雲院,如何會這般湊巧?
江凝用芙蓉絲帕稍稍掩%e5%94%87,眼神哀戚般提醒她:“二嬸嬸還是趕緊將大姐姐送出江家罷。”
一旁的喜娘反應過來,忍著受驚的神色上前勸道:“二夫人,大姑娘已經誤了出閣的吉時,再不能耽擱了。”
懷裡的江雪儀還在瘋魔亂叫,這樁%e4%ba%b2事鬨到這份上,護國公府裡那麼多雙眼睛看著,不能再鬨出彆的岔子。
沈曼姝閉眼咬咬牙,拿過喜娘手裡的紅蓋頭,顧不得還在瘋癲的江雪儀,將紅蓋頭蓋到她頭頂上,聲音絕望道:“儀兒,母%e4%ba%b2送你出閣。”
此時,江萬安已經命人備好花轎,江老夫人見沈曼姝摟著瘋瘋癲癲的江雪儀自後院走出來,臉色黑沉沉的,這樁%e4%ba%b2事將護國公府的臉麵都丟儘了。
江雪儀腳還沒邁進花轎裡,江老夫人便讓何婉芸將她扶回福瑞堂,不僅看不下去,連這酒席也不吃了,留下二房的人自個招待賓客。
見這門%e4%ba%b2事鬨得醜態百出,賓客們哪好意思多留,匆匆吃過酒席後便散夥。
兩個時辰前還熱熱鬨鬨的護國公府,竟在兩個時辰後變得鴉雀無聲。
“沈青窈動身去萬鐘寺了吧?”
江凝站在前院廊下,盯著已經空蕩蕩的庭院問采荷。
此刻江老夫人在福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