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誒!靜靜!你回來的正好!”蔣西西摘下耳機,一臉激動表情,“今天我們遊戲更新副本,我搞了個新npc放裡麵,你快來看!”
本科四年,蔣西西與尤恩靜住在同一個宿舍,但兩人並非同係。
尤恩靜學的是器械工程,蔣西西是軟件工程。
畢業後,蔣西西依照自己的愛好,做了名遊戲開發工程師,目前在一家新興科技公司做武俠網遊。新開發的遊戲《祭劍》剛上線不久,但聽說反響不錯。
尤恩靜湊近屏幕,隻見一個叫花子裝扮的npc在路上閒逛,逢人路過便主動上前搭話,嘴裡念念有詞,“我是負心漢……我該死!求求你打死我!”
若是玩家不搭理,他還會纏著走上一段路,非得挨上一個耳光,才樂意。
再仔細看看這npc的臉……雖說一副古代人扮相,但這不是蔣西西的前男友,還能是誰……
尤恩靜:“……這都能行?!”
“怎麼樣?解氣吧?!要是爆揍他一頓,還會隨機掉落小道具呢。”
“你就不怕他找上門,說你侵犯肖像權?”
“哼。我隨手捏了個建模,都是一鼻子倆眼,剛好跟你長得有點像,怎麼了?就寫個負心漢你就覺得是你了?再說了!有臉找上門?他要真敢來,我正愁沒撒夠氣呢!”
說著便見蔣西西一頓狂按鼠標,遊戲裡的俠女一個過肩摔將npc撂翻,跟著一頓拳打腳踢,打得npc滿地掉金幣。
尤恩靜佩服,“行,隻要你解氣了就行!”
蔣西西得意仰起頭,瞟見了牆上的掛鐘,驚呼:“我去!9點了!?你天天這麼晚下班?”
尤恩靜:“平時還好
,今天有些工作耽擱了。”
“餓不餓?飯菜肯定都涼了,我去給你熱熱。”
蔣西西說著,便起身推尤恩靜去換衣服,自己到廚房忙活起來,嘴裡繼續念叨著:“我本來還想拉你陪我去趟「沒事吧」呢,誰知道你工作到這麼晚,肯定累了。”
尤恩靜吃了一驚,從屋裡探出頭:“感冒還沒好就又去酒吧?!你不是真要天天去蹲褚航吧?“
“當然不是。下個月我們與隔壁公司搞聯誼。摳門老板不肯多花錢,讓我找個經濟實惠的娛樂場地。哪兒能比全場半價還便宜?!不過你說的也對……”
蔣西西嘻嘻笑起來,“這麼大一單生意,沒準兒真能蹲到褚老板!”
以尤恩靜今日所見,褚航窗簾緊閉,一副光都門都不願見的模樣,去酒吧湊熱鬨簡直是天方夜譚。
更何況……
尤恩靜說:“就算酒吧背後的老板真的是他,你哪隻眼看得出他還在乎生意?”
蔣西西撅撅嘴,無法反駁。
當晚,劉經理見到二人眉開眼笑,欣然接受這一大單,毫不吝嗇地用柚子溫酒款待了“大客戶”。
紅柚與威士忌混合的香氣縈繞,又是睡的香甜的一晚。
……
次日是周五,小賈沒來研究所取走褚航的義肢,隻發了條信息說沒有聯係上客戶。
“一大早叫人上門維修的時候,不是挺著急的嗎?這會兒又不著急取走了?”
尤恩靜不禁在心中吐槽。聽說過他不配合的事跡,便也沒太在意。
不成想這一拖,一直到了第二周星期三,小賈才終於又打來電話,結果卻是告知褚航已經將檔案調去了另一家康複治療中心。
小賈的語氣充滿無奈,“今天對方公司打電話來,從中心要走了褚先生的檔案和治療記錄,辦完了轉院手續。”
尤恩靜不可置信,問:“那他新定製的G2義肢怎麼辦?就不要了嗎?”
“嗯……智能義肢這種產品,成本高,又是私人定製,中心不會退還費用。所以嚴主任%e4%ba%b2自給褚先生打電話確認過,他堅持轉院,說義肢讓我們自行處理,新公司會為他定製新的義肢。”
掛下電話,尤恩靜的心情久久難以平靜。實驗室角落的義肢像是有什麼電流,總牽扯著她的神經,令她難以專注工作。
褚航為什麼突然轉院?
他認為新義肢出了故障,質疑安捷的產品質量?——這似乎是看起來最直觀的一個原因。
“可若如此,他大可咬定質量問題,要求公司退款。四十幾萬的智能義肢,不是小數字,拿到賠償再去其他公司定新的假肢,不是更合理?”
不對勁。
有錢任性?眼裡容不得一點沙子,隻要一丁點不滿意就立即換公司?
“好像也說不通。真任性的話,他可以不打招呼直接轉院,又何必一大早打電話報修,跟小區保安打好招呼,專程等著我們上門解決問題……”
不合理。
尤恩靜換隻手撐著下巴,繼續想。
難道是不滿意安捷的服務?
“不應該。安捷一直都以優質的服務著稱。他在安捷已經三年了,期間沒有換過康複治療師,沒有投訴記錄。不配合複健,是他自己的決定,也從未找過小賈的麻煩……”
至於技術方麵,尤恩靜不用細想,她在這個行業,每天都關注著最前沿的消息。她有信心保證,G2智能膝蓋采取的是目前市場最先進的技術。
產品、服務、技術,她從各個方麵接連提出設想,又一一排除。
思來想去,她的關注點又回到了上門檢測的那日。
那天前,褚航幾乎兩年沒有露過麵,之後便突然轉院。那一天似乎才是轉折的關鍵。
尤恩靜回憶起褚航看向她時的疏離眼神,隨即,一個念頭忽得冒了出來——“難不成是因為見到了我?!”
他想躲我?!!
褚航將自己包裹的那麼嚴實,抗拒任何關注與牽連。酒吧被他棄置不顧,任之荒廢蒼涼。關於他的流言蜚語滿天飛,他卻拒絕接受采訪,甚至不願出門複健治療。
他好似一隻受傷怕被發現的小獸,把自己封鎖在窗簾緊閉的公寓樓裡,不希望被打擾,也不需要被惦記。
最好……所有人都能忘了他。
所以,當昔日的同學突然出現眼前,他的第一反應是……
想躲?!
尤恩靜能體諒他從頂峰跌落的絕望,也尊重、理解他選擇的生活方式。
可不論從那種角度來分析,安捷無疑是褚航複建治療的最佳選擇。隻因為一個熟人的出現,便做出如此衝動的決定,尤恩靜實在難以認同。
想法一旦出現,便再忽視不了。
與其胡思亂想,不如直接問個明白!
公司的檔案裡有褚航的電話,尤恩靜嘗試打了兩遍無人接聽,遂又從微信群裡找到了備注是“褚航”的黑色頭像,猶豫了半晌,不再做無用功。下了班,直接拎著義肢,開車去了宏願小區。
小區的保安詢問她的名字與來意,在係統查看一番,說:“抱歉尤女士,褚先生沒有說今天有訪客。我需要先給他打電話確認,才能讓你進去。”
電話撥通,尤恩靜聽不清裡麵的聲音,但通過保安為難的眼神,便知道事情不妙。
“抱歉,褚先生說現在有事在忙,沒時間接待客人。”
好,在忙是吧?那就讓你忙,知道你在家就行。
尤恩靜不急不惱,向保安道了句謝,將車退到小區外的路旁。
兩小時後,小轎車回到小區門前。
尤恩靜帶著淺笑,“兩小時了,他忙完了嗎?”
保安見尤恩靜樣貌氣質都不錯,年齡又與業主相仿,心裡把兩人的關係猜測了個遍,到底沒敢擅自趕人,再次拿起了電話。
“喂。褚先生你好,小區門口有一位尤女士………哦、居然是這樣、我知道了!”
聽語氣,又是不太順利的信號……
果然,保安掛斷電話,不再客氣:“褚先生說已經和你們公司結束合作了,請回吧!不要再打擾業主!”
這顯然是把她形容成死纏爛打上門推銷的人了。
尤恩靜又一次離開。
不一會兒後,她再次出現,工作裝換成了休閒隨意的針織衫、牛仔褲,盤頭變成了披肩發。
換個行頭我還認不出你了?保安沒好氣:“你怎麼又來了?”
“我下班了,不是代表公司來的。”尤恩靜狡黠一笑,“我來見我的老同學褚航。”◇思◇兔◇網◇
保安:“……”
電話再次撥通,保安硬著頭皮,強顏歡笑:“褚先生又打擾您……”
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尤恩靜知道褚航可以從保安亭前的可視係統中看到她。
她從車窗探出頭,聲音平靜但堅定:“褚航,我是尤恩靜。我知道你認出我來了,我們需要談談。不要試圖躲著我,你知道我最不缺的就是耐性。”
電話另一頭陷入了沉默,保安手握著聽筒,頂著尤恩靜堅定的目光,尷尬無以複加……
保安:……要不…電話給你?你們聊?
第6章
“嗶——嗶——!”
不等褚航做回應,聽筒裡傳來煩躁的汽笛。
等在尤恩靜後麵的車已經開始不耐煩,年輕男人探出頭,喊著:“前麵的乾嘛呢?進還是不進?”
正值周五傍晚,小區最繁忙的時候,聚會訪友的車輛不斷,外賣、閃送更是絡繹不絕。
保安朝後麵抱歉揚揚手——
“馬上就好!”遂又緊忙詢問聽筒那頭,語氣為難,“褚先生,尤女士又回來,說是來見同學,我們這兒登記一下,就能進,您看要不……”
褚航垂眸,麵前的屏幕上是保安亭攝像頭的實時畫麵——尤恩靜的頭探出車外,燈光照亮她的臉龐,一副“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神情,直視著攝像頭,仿佛在和他對峙。
“……” 褚航關掉屏幕,對保安說:“抱歉,添麻煩了,讓她進來吧。”
……
“你可以進去了。”保安掛了電話,沒好臉色地按下開門鍵。
最怕給人添麻煩的人,今天成了故意礙事的那個。
尤恩靜早在心裡念了一萬句抱歉,可當時的場景,她要臉就前功儘棄,隻能硬著頭皮不為催促所動。
現在她終於能鬆一口氣,邊著急把車開走,邊
緊忙賠笑臉跟保安和後麵的訪客連連道歉。
“抱歉、抱歉!打擾你們了!”
……
尤恩靜在電梯間重新將礙事的披肩長發盤了起來,看起來利落清爽。
她沉了沉氣,擺出人畜無害的笑容,做好準備和褚航好好聊一聊。
這次上門沒了先前一次的待遇,尤恩靜按了三次門鈴,每次間隔都很長,卻無人應答。
本以為是自己突然到訪,對方沒準備,也許是在佩戴義肢,也許是換衣服,需要的時間長些。可左等右等,門裡都沒有一絲聲音,她才確信褚航還在故意躲避。
“有意思嗎,褚航?”尤恩靜簡直哭笑不得,“你都讓我進來了,還假裝不在家,有用嗎?”
又等了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