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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諾 蕭依依 4396 字 2個月前

多少看在她舍命救了她的孩子吧, 桑諾心想。

午膳過後,忽然來了一道傳召——應龍夫人請她去雙雪殿敘話。

桑諾心一沉,知道事態不妙。

如果出於善意,夫人該不會讓虛弱不堪的她,頂著一張老嫗的麵容,出門獻醜。

桑諾想拒絕傳召。

她現在沒有什麼可怕的, 隻剩一條命了。照說,應龍夫人應該不會過河拆橋、忘恩負義。

夫人若是因為桑諾違命而降罪,她倒想看看, 尊上會不會站出來說兩句話。

即使此時此刻,她還是沒法徹底死心,想要用一切手段喚來尊上的回應。

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總比徹底的無視強一些。

於是,桑諾側躺在床上,背對著珠簾後的侍從,冷淡地回應:“勞您傳話回去:小妖身體抱恙,不能前往拜見,還請夫人見諒。”

然而,外廳的侍從並不好打發,他直接找來四個侍女,要強行將桑諾抬去門外的步輦。

桑諾本就虛弱,自知無法抗拒,隻好識趣地順從,匆匆讓侍女找來一條麵紗,遮住半臉,就出了門。

燭龍宮內的巷道寬廣卻安靜,陽光斜照在外牆西麵,在牆的背麵打下短短的陰影。

步輦所經之處,雖比凡間宮殿雄偉華麗,卻並無巡邏的守衛,所以異常寂靜。

偶爾有幾隻斑斕的鳥兒低空掠過,留下悅耳的鳴叫聲,在巷子裡回蕩。

桑諾癱軟在步輦座椅之中,稍微的顛簸,都讓她感到不適,好不容易撐到西院的花園,她已經昏昏欲睡。

忽然間,仿佛有所感應,桑諾微微側目,便看見不遠處,一棵火紅的木棉樹之下,立著一個身著雪白長衫的熟悉身影。

桑諾陡然睜大眼,渾身緊繃!

是尊上!這樣的重逢實在讓人毫無準備。

久違的劇烈心跳,讓桑諾感覺自己重新活了過來,可虛弱地身體根本禁不住這樣激烈的情緒波動。

她一手捂%e8%83%b8,顫唞地喘熄。

這一刻,心情似乎比她破開結界時更加緊張。

桑諾低下頭,即使帶著麵紗,也還是露出蒼老的容貌,隻祈禱薑雪時不要發現自己。

然而,這是個愚蠢的期待——

幾個侍從一見到尊上在樹下站著,就立即抬著步輦,上前請安去了。

桑諾總不能棄車而逃,尤其是帶著這副半癱瘓的身體。

她若是就這麼“咚”的一聲栽下去,半死不活地爬開,尊上不想發現都困難……

於是她把麵紗往上提了提,將頭埋得低低的,跟侍從一起躬身請安。

“尊上納福。”

一陣沉默。

桑諾祈禱趕緊結束請安,卻遲遲聽不到回應,便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頓時心跳加速——

那頭龍崽子居然走到了步輦右側,與她隻隔了半步的距離,正仰頭盯著她看!

難道被認出來了?

桑諾欲哭無淚!

侍從見尊上有些發愣,便躬身稟道:“夫人請這位姑娘去雙雪殿議事,奴婢先行告退了。”

薑雪時仍舊沒有回應,仰頭注視著步輦上坐著的桑諾。

見尊上沒有吩咐,侍從便吩咐抬起步輦,繼續前行。

桑諾鬆了一口氣,可步輦才剛往前挪動兩步,就陡然一頓。

桑諾身子朝前一個釀蹌,險些摔下去!

她沒叫出聲,隻是一臉詫異的抓緊座椅,疑惑地看向抬椅子的侍從。

侍從麵色為難的轉過頭,討好的朝尊上笑了笑,又低頭看向身後的木杆。

桑諾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這才看見,自己右腳前方的那一段步輦抬杆,被一隻白皙修長的手緊緊握住了,毫無疑問,是某隻不安分的龍爪子。

這龍崽子究竟想乾什麼?!

桑諾蹙眉閉上眼,感覺自己像一條案板上的魚。

幾個侍從不知所措,領頭的侍從剛準備上前詢問,桑諾就感覺身子一晃,陡然下墜!

薑雪時一手把步輦按下地,伸手要去揭桑諾的麵紗。

“尊上!”桑諾身子後仰,雙手握住薑雪時手腕,蒼老的雙目裡盈滿水光,乞求般搖了搖頭,顫聲道:“不要……”

她雖容顏衰敗,嗓音卻沒變,尊上該是聽得出的。

念在往日情份,桑諾隻求保住自己最後的尊嚴。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陌生的嗓音——

“尊上!”

眾人齊齊轉頭看去,就見一個黃衣侍女提著裙擺快步跑過來,在尊上跟前站定,毫無禮數地一跺腳:“可算讓奴婢找著您了!”

薑雪時的手從桑諾手中抽回,轉而側身朝向那侍女,像是已經忘記要揭開桑諾的麵紗。

黃衣侍女好奇的轉頭看了眼步輦上的人,麵紗上方,那雙眼皮耷拉的雙眼十分陌生,她不禁好奇道:“這位大嬸是?”

“這是夫人的貴客。”侍從滿麵帶笑地回道:“咱們正要去雙雪殿複命。”

黃衣侍女聽是貴客,便向桑諾頷首一禮,讓他們趕緊入殿。

可步輦剛被抬起一截,又被尊上反應機敏地按了下去……

“尊上!”黃衣少女嘟嘴道:“您乾嘛捉弄他們呀?彆耽擱了夫人的事情,快鬆手,乖!”

桑諾深呼吸,深深呼吸。

這個看上去比她大五六歲的婢女喊她大嬸,她可以忍。

可她對龍崽子的說話語氣,讓桑諾有種把她埋進地裡的衝動,一刻都不能等。

這就是燭龍殿裡“禮規森嚴”的婢女?

這撒嬌功力,讓桑諾這隻狐狸精都自歎弗如。

眼看著那黃衣婢女使勁渾身解數哄尊上鬆手,桑諾反而不希望龍崽子鬆手了,就讓這侍女見識見識,她這“大嬸”對燭應龍的吸引力。

然而緊接著,那黃衣少女忽然上前一步,仰頭在尊上耳邊嘀咕了句什麼,而後一臉狡黠地後退兩步,抿嘴笑看著尊上。

桑諾沒聽見她說了什麼,卻看見那隻握著她步輦木杆的手,鬆開了。

薑雪時轉身看向那侍女,沉默片刻,忽然眯眼笑起來,揚起下巴,有些口齒不清地呢喃:“還給我。”

桑諾渾身一顫,似乎第一次看見薑雪時對著除她以外的人,露出這樣無害的純粹笑意。

那黃衣少女咯咯笑著朝樹邊跑:“捉到奴婢,奴婢就還給您!”

放肆!放肆!放肆!

桑諾握緊地拳頭瑟瑟發抖,把全部的希望凝注在眼中,緊張地盯著跟前的薑雪時。

彆理她!

不許理她!

她聽見心底的咆哮。

然而,薑雪時還是邁出腳步,與她擦身而過。

桑諾感覺周圍的光線瞬間全都熄滅,她又跌回了永無止境地黑暗。

步輦被抬起來,桑諾還側著身子僵直地坐著,雕塑般被抬進雙雪殿。

第86章

步輦停在院子中, 桑諾卻%e8%85%bf腳無力、無法下地, 隻能等人攙扶,與其說她是被兩個侍從扶下步輦,不如說是被兩個人架去了雙雪殿。⊙本⊙作⊙品⊙由⊙思⊙兔⊙在⊙線⊙閱⊙讀⊙網⊙友⊙整⊙理⊙上⊙傳⊙

剛踏入正廳, 她就聽見側廳裡傳出一陣陣哽咽的賭咒發誓,嗓音竟然還有些熟悉。

帶著疑惑踏入側廳, 桑諾一眼就認出跪在應龍夫人腳前那身影——

阿桐?

這是那個異時空的人。

“請您相信我對尊上的仰慕與忠誠!”

阿桐跪在地上,仰頭看著應龍夫人:“我甚至從來沒見過天帝,又何談受他指使呢!事實上,隻有咱們聯合國的幾位外交官員, 與你們的天帝有過商談會議。我之所以出入天虞山,隻是因為上司下達的工作任務!”

應龍夫人抬手示意阿桐不要說話, 側眼看向剛走進門的桑諾,臉上沒了以往的慈愛, 反而顯得冰冷, 甚至透著一種狐疑的、隱約的仇恨。

桑諾一件夫人這副神態,就知道發生了糟糕的事。

她想不出自己做過什麼得罪夫人的舉動,隻能一臉茫然地被扶到圈椅裡攤坐著。

負責審問的並不是夫人本人,而是她身旁的那位上官姑姑。

桑諾糊裡糊塗地回答了上官姑姑幾個問題,便從中猜測出了應龍夫人的想法——

這太可笑了,夫人竟然懷疑她與阿桐是受天帝指使, 要來謀害她的孩子!

“如果不是接受了天帝的密令,你們又怎麼會不顧自身安危,竭力引導夫人破開結界, 救出尊上?”

上官姑姑冷眼看著地上的阿桐,又斜了眼椅子裡的桑諾,冷冷道:“你們有恃無恐,早已得了好處和安全的保證!”

“真的沒有!”阿桐百口莫辯,不住哭泣,可具現化的身體根本無法流淚,阿桐隻能神色痛苦地看向上官姑姑:“我真的沒見過天帝!我之前向您提起桑諾手上的龍印,隻是因為恰巧看見了雙雪殿的燭應龍圖騰!”

阿桐轉頭看向應龍夫人:“我當時隻是對您說,之前救我的那個姑娘,手指上也紋有這樣的圖騰!

我根本不知道這個圖騰能夠破開結界!

之後的一切,我都聽您的指示,不圖財不圖名,我說出來您也不信,我做這一切,隻是因為仰慕尊上!”

應龍夫人冷哼一聲,麵色陰沉:“你們口徑倒挺一致,一說起來,都是為了我孩兒披肝瀝膽不惜性命,可笑是我竟然信了你們的鬼話。”

桑諾已經耐不住心中的疑惑,撐著椅子看向應龍夫人:“夫人,恕小妖愚鈍,尊上已經完好救出來了,您為何忽然懷疑我對尊上……對您的忠誠?”

應龍夫人側眸憤怒地瞪她,之前薑雪時還沒醒過來時,她確實以為“完好救出來了”,而現在呢!她冷冷反問道:“完好?”

桑諾皺起眉,難道不是嗎?她剛剛還看見龍崽子活蹦亂跳地跟其他小妖精跑了。

應龍夫人似乎看出桑諾眼中的茫然並非偽裝,不覺更加頭疼了。

如果說,這兩個女孩兒所言屬實,那就是說,天帝根本就是利用了這兩個女孩對薑雪時的感情,來博取她這個失去理智的母%e4%ba%b2的信任,最終讓她迫不及待地跳進了陷阱。

或許,她沒必要再去找這些欺騙她的人複仇,一切惡果都是她咎由自取。

她的丈夫,甚至是她剛成年的孩子,都再三叮囑她,不要試圖跟天帝對抗,玩陰謀還是陽謀,她都不是天帝的對手。

事實證明確實如此,那老滑頭故意製造出自己閉關的假象,讓她以為自己找到了天大的空子。

以薑雪時原本的罪名,最多在封印裡關上一兩百年,天帝必然找不著其他把柄。

而現在呢?

那個老滑頭神不知鬼不覺的在結界裡加了西王母的歸雲罩,把她孩兒命魂裡的天衝、靈慧二魄,撞出了軀體,永遠鎖在了結界裡。

這樣下三濫的陰招!

應龍夫人卻無處訴苦,是她自己違背天規在先,天帝也沒有義務告訴她結界加了什麼“料”。

如果一年之內,不能把二魄救出來,這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