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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

周綺元突然喚了他一聲。

周懷安沒料到她會突然叫自己,眼睫微微一動。

他安靜地看著她,等她把話說完。

周綺元眼睛不眨地看著他,“往後誰再欺負你,你告訴我,我可以幫你。”

小姑娘看著稚嫩嬌小,然而圓潤的雙眸迸發著堅定,口氣豪邁,一臉的認真之色。

第8章 祖母

周懷安:“……好。”

他注視著周綺元,輕聲回應,嗓音如空穀幽澗。

周綺元轉身要走,忽然想起什麼,又折回來,試探地問道:“我明天還能過來嗎?其實,我今日讓人準備了點心,原本要拿來給你吃的,沒想到出了意外,就沒顧得上。”

方才還說話豪氣的小姑娘,轉眼間,為征得他的同意,語氣變得小心翼翼起來。

周懷安彎%e5%94%87一笑:“自然可以。”

音落,小姑娘開心極了,臉上綻出天真爛漫的笑容,朝她揮揮手:“那我走了,明日見。”

嫩綠的身影興高采烈地離開了,待人一走,歡喜神色奇怪地走了進來,對周懷安道:“這下看來,小姐真是心性大變,而且,似乎格外關心您呢。”

周懷安略一垂眸。

下一刻,他抬起頭,目光透過四四方方的軒窗,看到了一方湛藍的天,一串銀色的風鈴懸在青澀屋簷下,隨風響動。

歡喜見他不說話,轉而又道:“對了,我們準備揭發三少爺去賭坊的證據怎麼辦?還要散播出去嗎?”

少年聞言,嘴角輕勾:“暫時先不用了。短時間內,他應該不會再來找事了。”

歡喜這兩日來一直心存疑問,比如周懷安如何預料到周承光會來找事,又比如如何知道周承光在外麵賭錢。

“主子,您是如何得知……”

他藏不住心事,張嘴欲問,結果話到一半就被周懷安一個淩厲的眼神堵了回去。

少年漆黑的眼眸好似寒潭沉星,一張俊俏的臉上儘是冷漠之色:“該讓你知道的,自然會讓你知道。不該問的,最好彆問。”

歡喜瞬間感到一股寒意襲來,嚴嚴實實閉上了嘴,再也不敢多問一句。

周懷安攏了攏身上的氅衣,完了攤開掌心,五指緩慢蜷起握緊。

昨日在雪裡跪了一日,今日又故意受了輕傷,雪上加霜的身體,到底是有些許吃不消。

不過再如何,這狀態也比他前世油儘燈枯時好上很多。

他已然滿意。

周懷安眼神晦暗不明地看著自己的手,詭譎一笑。

*

另一邊,周綺元從西院出來後,正準備一路摸回房,結果出院門後沒走多遠,一個略帶壓迫感的熟悉聲音自旁邊竹林小道上悠悠傳來——

“這是去哪兒了?身體好全了嗎?”

陳氏雖然生過三個子女,已經四十有餘,但保養極好的她,臉上難見皺紋,仍然美得風韻十足。

周綺元被母%e4%ba%b2逮了個正著,暗道完蛋!

“娘,真是好巧,您居然也在這裡散步。”

周綺元壓下心頭的悸動,臉上綻出一個心虛的笑容,朝她甜甜喚了一聲,幾步迎了上去。

“彆扯開話題,”

陳氏沉著臉道,“剛剛去了哪裡?身體好了嗎?”

周綺元停到她麵前,自行跳過第一個問題:“我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昨日在屋裡躺了一天,實在覺得太悶了,便出來透透氣。”

“透氣?”

陳氏淩厲的修眉高高挑起,顯然沒有那麼好糊弄。

她麵色不虞地問,“我們侯府這麼大,偏偏透氣透到西院來了?”

周綺元:“……”

知道對方定是得了消息才會這麼問,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認好了:“其實……是我擔心三哥胡來,所以才來看看。您也知道,他喝了酒,做事沒個分寸,萬一事情鬨大了,不但丟我們侯府的臉麵,爹那邊也沒法交代。”

陳氏停在她麵前,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好端端的,你何時突然這麼上心你三哥的事了?”

陳氏以為她是為周承光擔心,不由又多說了兩句,“平日我也沒見你們兄妹倆好成這樣?他不欺負你,你不吵他給我添堵,我就謝天謝地了。”

周綺元乾聲一笑,正要找個理由解釋,恰時紅杏柔聲為她開口道:“夫人,小姐和三少爺到底是%e4%ba%b2兄妹,關鍵時刻,小姐心裡還是惦記著三少爺的。”

周綺元悄悄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陳氏聞言似是感到認同,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她愛憐的撫摸上周綺元的頭,語氣也變得溫和起來:“罷了,我也是擔心你,你身體還沒完全康複,我這心裡放心不下。聽寅春說你離開了房間,我急得不行,趕緊出來尋你。你平安無事就好。”

周綺元臉上帶著歉意:“是我不好,讓您擔心了。”

“下不為例,以後想去哪裡的話,讓人轉告我一聲,我多找幾個人陪著你,娘這心裡才好放心,”陳氏說到這裡,轉頭朝敬安居的方向看了一眼,似乎仍有顧慮,“對了,你為何在裡麵怎麼待了這麼久?我聽說,你三哥早就回房了。”

周綺元腦子一轉,神色自若地回道:“三哥砸了他的房間,我讓紅杏和小桃幫忙收拾了一下。”

陳氏皺起眉頭,反問:“他那裡不是有兩個丫鬟嗎?用得著你替他操心?還有,我昨日怎麼告訴你的,你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了?”

“娘,”

周綺元眼裡一瞬間盈滿了憐憫之色,輕聲道,“他已經很可憐了。”

陳氏微微一怔,但很快又變作一臉強勢,“他可憐什麼,他好吃好喝地在這裡住著,我從沒虧待過他,他還不知足嗎?”

周綺元欲要說些什麼,下一刻陳氏歎了口氣,徑自又道,“好了,你宅心仁厚,善解人意,我不責怪你。這次便算了,但往後絕對不能再接近他。”

陳氏出身將門,心高氣傲,與丈夫周宜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兩人郎才女貌,又是兩情相悅,門當戶對,多年來,在京中被傳為一段佳話,令人豔羨不已。

陳氏精明強乾,相夫教子,將家裡打理得井井有條不說,與周宜夫妻感情也是甚篤,伉儷情深。周宜對她寵愛有加,允諾過隻娶她一人,陳氏對此深信不疑。

不想四年前,周宜帶回了七歲的周懷安。一夜之間,曾經的承諾、海誓山盟煙消雲散,信任土崩瓦解,陳氏心裡的難過和失望可想而知。

男人三妻四妾,在外麵養個外室,本就是稀鬆平常的事。作為將軍府的嫡長女,心氣高的陳氏雖然委屈,心裡有一百個不樂意,但隻能生生咽下這顆苦果,接納了他與外麵女人生下的孩

子。

周綺元知道母%e4%ba%b2不喜歡周懷安,自他進門起便對他持有偏見。眼下不是幫他說話的時機,隻得另想辦法。

這時陳氏言歸正傳道:“昨日你祖母聽說你出事了,引發了舊疾,這會兒正臥病在床。眼下我也無什麼要緊事,你且隨我過去看望她一眼吧。”

周綺元愣了一下,乖乖應了一聲“好”。^_^思^_^兔^_^在^_^線^_^閱^_^讀^_^

*

周綺元跟著母%e4%ba%b2來到東院,隻見庭中紅梅正盛,修竹蒼翠,陽光透過長廊,鋪就一地溫暖的光輝,金光燦燦,異常愜意。

陳氏同院裡的丫鬟說了一聲,那丫鬟進屋通報。不多時,對方從裡麵出來,示意兩人進去說話。

母女二人走進孟老夫人房中,彼時,老太太頭戴繡花抹額,容貌慈祥,老態龍鐘地靠坐在床頭,由著身邊的婆子伺候喂藥。

陳氏帶著周綺元走近前,向她問了句安。

孟老夫人昨日便得了消息,知道孫女平安無事了,放了心。眼下慈笑著招手道:“元元快過來,祖母看看你身體恢複得如何了。”

身邊仆婦端著藥碗往後退去,給周綺元讓出位置。

周綺元走到床邊,跪在床前一張墊子上,由著孟老夫人抬手撫摸自己的臉頰,噓寒問暖。

待祖孫續完話,孟老夫人這才偏過頭,對陳氏道,“我兒遠在赤峰鎮守殺敵,戰事緊張,在信中,就彆提這次意外了,以免他分心,發生閃失。”

陳氏頷首答應:“娘放心,兒媳自有分寸,不會在信中提起的。”

孟老夫人聞言安了心,又沉%e5%90%9f道:“還有一事,就是懷安那孩子。我聽說,昨日你罰他在外麵跪了一日,坦白來講,你做得有些過分了。”

陳氏聞言一僵。

孟老夫人雖已年過花甲,但說話仍見底氣,繼續又道,“我知道你心裡膈應他,但這次之事,你沒有證據確定是他所為,全憑自己的猜測,委實不該。”

陳氏麵色變得難看起來,本想說“興許是那人克的”,但轉念一想,孟老夫人最忌諱這個,自知說了也是無用,還反遭一頓數落,隻得無奈頷首應道:“您教訓得是。”

孟老夫人思想傳統守舊,語重心長地勸她道:“你是個明事理,識大體的人,我相信你不會與他一個孩子一般見識。這次你罰他跪了也就跪了,我不會說你什麼,也犯不著因為這些瑣事通報我兒,惹他心煩。但我希望你能明白,懷安出身再怎麼低微,那也是周家的骨肉,身上留著周家的血液,凡事不要鬨得太難看,讓外人看咱們笑話。”

陳氏白著臉應“是。”

孟老夫人輕聲一歎:“我年邁不中用了,這個家早晚都要徹底交到你手上管理。我兒就算再納幾房妾室,也不會影響到你的位置。這點,你應該放寬了心。”

陳氏默了少頃,回道:“媳婦兒明白。媳婦兒絕不會乾涉侯爺為孟家開枝散葉,請您放心。”

孟老夫人沉肅的臉上終於緩和了幾分:“男人都一樣的,你隻管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他再胡來,總歸也不會虧待你和你的孩子的。至於懷安那孩子,我仔細想過了,等再過個幾年,我給他尋一個去處,必不會妨礙長庚和承光的前程,你隻管將心往肚子裡擱就是。”

周綺元聽著婆媳兩人的對話,對於孟老夫人所說之言,有認同的,也有讓她感覺不舒服的。

接著不知怎麼的,突然在某一方麵上,開始有些同情起陳氏來。

可惜關於周懷安的身世,以及周宜從沒有背叛過她這件事,她不能如實相告。至少現在不能。

似乎被孟老夫人戳到了內心的痛處,此刻陳氏眼睛一紅,忍著淚笑道:“娘說的是,之前是我做得不妥,我回去後一定仔細反省。”

孟老夫人聽得滿意,點了點頭:“快到了年關了,府中事多,你先去忙吧,這裡有元元陪我就好了。”

陳氏看了女兒一眼,恭敬應是,轉身退了出去。

孟老夫人膝下就周綺元一個孫女,對她寶貝得緊,拉著她閒話家常,無話不說。

周綺元一開始隻當是陪著老人聊天解悶,但慢慢地聊得多了,竟無意從對方口中,了解到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