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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湖水,竹林,美酒。

每一個意象都代表了人世間許多美好,組合在一起?,更是令人心向往之。

修仙者想要修成大?道,不僅要出世,也要入世。她曾在蒼山之巔數十?年如一日地揮劍,不需為凡俗之事掛心,眼中除了劍彆無他物,連最基本的人際交往都不擅長,隻懂得?做一塊冷冰冰的沒有人情味的石頭。

此謂出世。

她討厭聒噪的場景與聒噪的人,如今彆人在她身邊打?打?鬨鬨,因著她從不放在眼裡的一百兩銀子?吵了半天,她卻沒覺得?煩。

大?抵人本質上都是雙標的,對於%e4%ba%b2近的人總是多了幾?分縱容,她討厭的標準也要因人而異。

“我這裡有一件防禦類的法器,也許適合你。”容瀟說著,從儲物戒中取出一把青白色的扇子?,扔給了白毓。

白毓一愣,想要推辭:“我從未真正幫過你什麼,怎能拿你的東西……”

“這是我原來宗門留下的東西,名為破雲扇,能扛住金丹期的全力一擊,適合修為低的弟子?在關鍵時刻自保。我所修功法偏重進攻,它於我無用。”

白毓道:“方?言修比我更需要這個,還是給他吧。”

“這把扇子?啟動需要一定靈力。”

方?言修摸摸下巴,心虛地笑了笑。

這東西製造出來本就不是給凡人用的,這個世界的凡人和修仙者之間有一層涇渭分明的壁,除了有事求助,很?少與修仙者往來,沒有人會像他一樣,成天跟著修仙者東跑西跑。

“但我不欠你師父酒錢,此物贈你可?以,算作你們師徒欠了我一個人情。”

白毓還在猶豫,段菱杉不耐道:“給你你就收著,有什麼人情是我還不起?的?”

她這才伸手接過,眼眶微微發?熱,小心翼翼地收了起?來。

出身鶴水村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在白毓為數不多的幼時記憶裡,處處皆是忍讓二字。

罵她打?她要忍,餓著肚子?要忍,父母常說,家裡這麼窮,都是因為她身為女娃帶來的晦氣。

她曾以為有了弟弟便是了卻了父母的執念,連帶著也能對她好一些,沒想到是一步讓,步步讓,所有好東西都是弟弟的,而她連口飯都吃不上。

她與世間無數女孩子?處於相同的困境之中,因為性彆便生而有罪,不得?不將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儘數讓出去。

她與世間無數女孩子?一樣,懦弱、膽小,在彆人麵前永遠是溫柔如水的模樣,從來都以他人意願為先,生怕自己?做得?不夠好,不夠體貼。

可?她依然是被父母拋棄的那?個。

她以為自己?的人生就到此為止了,沒想到半途殺出了一個段菱杉。段菱杉本是追查邪修而來,卻恰好撞見了這一幕,當即豪氣萬丈地說,這孩子?和她有緣,她帶走了。

那?時鶴水村的問題尚不嚴重,村民非常敬畏攬月宗的修仙者,白父白母慌亂跪下,而白毓則悄悄後退了一步,無意識地捏著一角。

她見過許多人終其一生也無法邁入煉氣的門檻,所以她不敢邁出那?一步,她害怕她沒有修仙的資質。

這種惶惶不安一直持續到了跟著段菱杉學?劍時,她拿著寒光閃閃的刀兵,隻覺得?無從下手。

她想,她太?過優柔寡斷,懼怕手中利器傷到彆人,定是不適合學?劍的——所以段菱杉也會棄她而去,就和她以前認識的所有人一樣。

段菱杉哼道:“哭什麼,真沒出息。”

白毓抹了抹眼睛,道:“我沒哭。”

“這幾?日你一直待在鶴水村,都沒怎麼見你,善後的事怎麼樣了?”

“那?邪修作惡多端,所幸大?部分女童尚未遭到毒手,能救的我都救了。”白毓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是靈力虧空所致,這幾?日為了救人,她一直沒有歇息。

“我告知了村民這些女童被賣給人販之後的經曆,許多父母本以為自己?孩子?能去往一處好人家,聞及此事多有悔意……我怕再?有此類事件發?生,所有幸存的女童我都給了她們進出攬月宗的憑證,如之後再?發?生拐賣幼童之事,她們可?自行來宗門尋我。”

段菱杉懶懶應了一聲?。

“至於鶴水村真正的問題所在……此事要歸功於二長老?,他仔細研究了邪修留下的陣旗,言明鶴水村的地脈可?以恢複,這才讓村民有了希望。說起?來,多謝方?言修的提醒。”

這其實是評論區提出來的點子?,方?言修厚著臉皮接受了白毓的道謝:“一句話的事。”

白毓笑笑:“還要感謝無名一路上的照顧。”

容瀟道:“無事。”

“嘖,你在這搞感謝大?會呢?”段菱杉道,“我聽了賀逸的報告,追蹤邪修的是你,救下那?些孩子?的是你,負責善後的也是你——鶴水村的事能順利解決,你才是首功,明不明白啊?”

她搖搖頭,拎過剩下的一壇酒:“哎,真不知道當初為什麼收你當徒弟,一點都不像我……這壇酒沒剩多少了,一人一杯,乾了!”

竹煙波月之間,容瀟微微垂眸,端起?酒杯:“敬過往。”

——敬埋葬在風雪之中的清河劍派。

方?言修緊隨其後:“敬未來。”

——敬難料吉凶悔吝、唯有大?步向前的明天。

段菱杉哈哈一笑,舉杯對月:“敬我杯中美酒!”

“那?我,”白毓想了想,輕聲?道,“便敬此間月光吧。”

月光慷慨地灑滿天地,公平地落在每一個人頭上。

她的人生因段菱杉的出現而改變,而今後鶴水村那?些身不由己?的女童,命運也將因她而改變。

四人酒杯相碰,清脆之聲?在靜謐的林間回蕩,似玉磬輕敲。白毓偷偷觀察著其他人的神色,又垂下眼睛。

她想,今後她也要像師父與無名那?樣,不管世間繁雜,隻堅定走自己?的路。

夜風吹得?人犯困,幾?位修仙者不需要休息,方?言修可?不行。

他慵懶地打?了個哈欠,偏過頭看向容瀟。

月色下大?小姐神色清冷,眼底卻是極為柔和的。她將杯中酒一飲而儘,察覺到方?言修的視線,微微轉過來。

方?言修心中有千言萬語,話到嘴邊卻隻是彎了彎眉眼,道:“大?小姐,明天見。”

“嗯,明天見。”

真好。

看來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

“我也要走了。”白毓跟著起?身,“大?師兄受傷閉關,我去看看他。”

“好。”

容瀟靜靜目送她離開,忽然想起?,經過段菱杉一通攪和,她忘了詢問白毓戒指的事。

罷了,反正來日方?長。

.

賀逸在幻境中受了不小的傷,全程強撐著一直沒表現出來,直到回到攬月宗後閉了關,白毓才知道他的真實情況。

問起?他在心魔幻境中看到了什麼,他依然輕描淡寫:“一些過去的事罷了,總歸不是好事,不提了。”

賀逸拜入攬月宗之

前的經曆鮮有人知,隻知道他父母早亡,獨自一人無牽無掛,便來攬月宗碰碰運氣——這在修仙界並不是什麼稀罕事,凡人想要踏上修行之路,必須先斬斷塵緣,否則時常掛念著比自己?先一步老?去的家人,往往會耽誤了修行。←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因而越是形單影隻,就越可?能在修行路上走得?更遠。

可?能是那?段經曆的原因,賀逸對變強有著強烈的執著,入門之後便成了攬月宗裡最卷的一個。拜入段菱杉門下不成,他轉而拜同是劍修的大?長老?為師,短短幾?年便儘得?大?長老?真傳,更是成了繼段菱杉之後,宗門內第二個掌握了萬象霜天的劍修。

加之他生得?俊俏,追隨者眾多,人人提起?他語氣都充滿敬仰。

但賀逸態度禮貌之中透著疏離,規規矩矩從不越界,隻對段菱杉門下的白毓頗為照顧,少年人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紀,久而久之,任誰都看出來了他的心思。

而白毓則顯得?有些相形見絀了——她於劍道上沒什麼天賦,轉而學?醫,雖然醫術精湛,但在弱肉強食的修仙界,沒有自保能力,總歸是要矮人一頭的。

連對此不甚了解的白母都覺得?,是她高攀了賀逸。

白毓前來拜訪時,賀逸正在打?坐療傷。

“大?師兄,我有些不放心你的傷……”她抬起?頭,看向麵前人人敬仰的大?師兄,“我過來看看,有我幫忙,你也能好得?更快些。”

“那?便有勞白師妹了。”賀逸側身讓出位置,又問道,“你既然有空過來,想來鶴水村的事已經處理得?差不多了吧?”

白毓便講了自己?的安排。

她將右手搭在賀逸的肩膀上,溫和的木係靈力注入他體內,悄然運轉起?治療的術法。

“很?好,看來即使我不在,你一人也可?獨立完成。”賀逸讚許地點點頭,“那?個叫小月的孩子?怎麼樣了?”

“我將她送回了她養父母身邊,她養父母家中已無餘量,又被我弟弟花言巧語迷惑,萬般不得?已才做出了這個決定……我告訴了他們邪修與我弟弟的交易,讓他們看了幾?個沒救回來的女童的慘狀,他們表現得?非常後悔。”

“……既是生活所迫,便難保不會重蹈覆轍。”賀逸低眉,沉%e5%90%9f道,“我這些年存下了一些銀子?,回頭我%e4%ba%b2自去一趟,起?碼要保證他們能順利等到田地恢複的時候……你弟弟呢?我記得?你當時出手,保住了他的命……”

白毓道:“還在昏迷當中,我已將事情原委告知了村民,等他醒來後由村民自行處置。”

“我還以為你因著這層%e4%ba%b2緣關係,會舉棋不定呢。”賀逸笑笑。

白毓下意識想要解釋:“我……”

賀逸抬手打?斷了她:“無需解釋,你做得?非常好,自信些。”

白毓一愣,旋即勾起?%e5%94%87,輕輕應了聲?好。

賀逸半是認真半開玩笑道:“白師妹,宗門內你我的傳言甚囂塵上,人人皆知我對你的心意,你一直沒有回應,卻在此時前來探望我……我可?以理解為,你也有那?方?麵的意思嗎?”

這一刻終於還是來了。

白毓緩慢地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氣。

“對不起?大?師兄,我想明白了。”

“嗯?”

她斟酌著說:“大?師兄人很?好,我知曉師兄的心意,但我對大?師兄並無男女之情,目前也沒有尋找道侶的打?算,以後請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了……抱歉,我以前一直不敢說……”

畢竟所有人都覺得?,她一個缺少自保能力的醫修,必定需要劍修的保護,麵對賀逸的主動示好,她應當死死抓住這個機會,好在將來締造一段佳話。

從沒有人考慮過她的真實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