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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嬌妻 梨花白 4422 字 2個月前

…………

荊澤銘走進房間,站在門框邊,看著方采薇坐在炕桌旁正繡著花,綠枝和碧絲大概是在裡屋收拾什麼東西,偶爾會傳來一陣陣輕微的腳步和碰撞聲。

他歎了口氣,卻沒有什麼預料中的肝腸寸斷,有的隻是無止盡的疲累痛苦到極點後的麻木。他是北征戰場上的百戰將軍,向以勇敢善戰為名,可是此刻,他卻頭一次生出了逃避的想法。

隻是逃得了初一逃不了十五,他很瞭解方采薇,如果自己真的害怕分離而避不見麵,那麼她一定不會因此而等待拖延,很可能直接留下書信一封,告訴他找個時間把和離的事情辦了,之後便自行離去。

終究還是要麵對啊。荊澤銘苦笑一聲,深吸一口氣,邁步來到暖閣裡,想努力偽裝的輕鬆一些,卻發現臉皮僵硬的連一點點笑容都擠不出來。

大概是察覺到了他的到來,原本平靜繡花的方采薇忽然哆嗦了一下,顯然是被針紮到了手指。

身體彷彿有了自己意識般,三兩步奔過去,將那隻還沒送到嘴裡的手指一掰,隻見手指尖上一顆殷紅血珠,恰如硃砂一般。

看到血珠旁邊幾個還餘著殘痕的新鮮細小傷口,很明顯,那都是在這段時間裡造成的。

荊澤銘慢慢將指尖含在嘴裡,替方采薇吮去血跡,接著抬頭道:「采薇,我昨天晚上什麼都沒有做。」

方采薇鬆了口氣,麵上似惆悵又似釋然,淡淡道:「爺的定力,終究是沒讓我失望。」

荊澤銘眼中燃起一點希翼,正要說什麼,就見方采薇抬起頭來,平靜看著他,輕聲道:「無需多言,爺記得上次曾經答應過我,若到了我認為必須離開的時候,你不會再多說。」

「所以這就是你認為你應該離開的時候?哪怕我昨晚什麼都沒做?」荊澤銘心中一股無名火起,不是發的火,而是上的火,這一瞬間,他覺著嗓子又痛又乾,如同被大火燒的焦枯的土地。

「是的。」方采薇沒有半點猶豫,隻有兩個字的答案,顯示出她決心已定。

「為什麼?采薇,你為什麼能做到這樣乾脆利落,連一點猶豫都沒有?如果不是這手指上的傷口,我真的會以為你根本就對我沒有半點情意。」

方采薇默默看著那根到處是針尖傷口的手指,忽然將繡花繃向炕上一扔,站起身道:「爺說的對,我本就沒有繡花的天分,又何必非要強迫自己?原本這荷包還剩最後一點就完工了,現在想想,真是可笑,人都走了,還留什麼紀念?左右李姑娘的繡花手藝強我百倍,也不怕爺……老闆日後沒有荷包戴。」

「采薇。」

這一聲老闆終於將荊澤銘枯木般的心腸給叫活了。一種尖銳的如同被撕裂的痛楚從心口處蔓延到四肢百骸,他一%e5%b1%81%e8%82%a1跌坐在炕桌上,想說什麼,卻又不知該如何說。

「爺寫和離書吧。」

看見這時的世子爺,方采薇唯有歎息,她也知道荊澤銘如今心中對李秋芳除了愧疚,並沒有太多情意。隻可惜,有時候好人難做,既然丈夫選擇要做一個好人,那她也隻能讓他難做。

「我不寫。」

出乎意料的,世子爺竟像孩子一般扭過頭去,恨恨道:「自古以來,從沒有妻子逼著丈夫和離的道理,我就不寫和離書,你便離不開我……」

「你不寫和離書,那我和李姑娘,就隻能活一個。」

方采薇的話如同一柄重錘,狠狠敲在荊澤銘的心上,他猛地扭頭,就見方采薇麵無表情,淡漠道:「從李姑娘步步為營走到今天,從她昨晚成功留在書房一夜,你就知道結果會是這樣。既然你選擇了她,那就必須捨棄我。剩下的我不想多說,爺也不必胡攪蠻纏,其實你心裡都明白。」

「可是我和她……」

「你不用說你和她清清白白聊了一夜的天。」

從荊澤銘進門到現在都顯得異常平靜的大奶奶終於憤怒了,站起身壓抑著情緒低吼道:「是,我知道你和她就是清清白白聊了一夜的天,我信你。但是除我之外,這府裡每一個人,上至老太君下至一個掃地僕役,沒有人會相信你們共處一室一夜時間,什麼都沒幹。也許老太太和侯爺現在得到消息,已經開始在心裡默默盤算著納李姑娘進門都需要走什麼程序,給李家多少錢了……」

「不會的采薇,絕不會,我絕不會答應……」

「呸!」方采薇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咬牙道:「你現在還要我相信你的鬼話?最開始你不也答應我絕不會讓李姑娘進門嗎?結果怎樣?之後你又答應我絕不接近她,和她有一點牽扯,結果又怎樣?荊澤銘,你是個頂天立地一諾千金的男子漢大丈夫,卻屢次失信於我,如今還要說這話,我都替你丟臉得慌。」

看著方采薇默默流下的兩行清淚,世子爺默然無語,卻見大奶奶深吸一口氣,擦乾淚水,輕聲道:「我就是這樣一個強硬的性子,不會李姑娘那以柔克剛的手段。事到如今,你別的失信於我也都罷了,我隻求你能遵守我們最開始的約定,寫和離書,讓我離開。」

室內室外鴉雀無聲,時間彷彿都停滯了,彷彿過了千年那般漫長,方采薇終於聽到荊澤銘顫著聲音說了一個字:「好」。

…………

「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采薇忽然就走了?你們欺負我老婆子眼瞎耳聾,就什麼事都瞞著我,連發生了這樣大的事也不和我說一聲,你們這是把我當成了死人嗎?」

一向溫和的人忽然發起脾氣,肯定十分厲害,而當這人還是侯府中實際地位最尊崇的桑老太君時,威力就尤其巨大。

第三百三十八章:是我負她

麵對老太太的吼聲,荊侯爺常夫人荊澤賢溫氏等都不敢言語,隻有荊澤銘直挺挺跪在老太太麵前,沉聲道:「祖母息怒,都是孫子的錯。」

「你到底做了什麼?」

可以說,如果不是知道荊澤銘的為人,老太太這會兒大概就要動用龍頭枴杖了。

「秋芳進府,孫子想和她再續前緣。」荊澤銘閉上眼睛,這句話每說一個字,他的心都像是被人狠狠撕扯了一把。

桑老太君卻平靜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才沉%e5%90%9f道:「你和秋芳是青梅竹馬,若不是何家作梗,你們兩個便是天作之合。如今有了這麼一個契機,你想再續前緣也正常,男人三妻四妾算什麼?采薇斷斷不可能因此而生氣,莫非……你竟是想將秋芳扶正,所以才和采薇和離的?」

最後一句陡然拔高了音調,常夫人連忙道:「不是的老太太……」隻是還不等說完,就聽荊澤銘一字一字道:「是的祖母,是孫兒負了采薇。」

「你混蛋。」

老太太的龍頭枴杖終於落下來了,狠狠砸落在荊澤銘背上。

其實真不怎麼疼,這麼大歲數的老人家,還有幾分力氣?隻是荊澤銘卻覺著這一枴杖,竟似是九天雷霆劈落,他的心似乎都被劈成了兩半。

深吸一口氣,他深深磕下頭去,沉聲道:「是孫兒負了采薇,孫兒願意接受一切懲罰。」╩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莫說桑老太君,就是荊侯爺和常夫人,此時也震驚無比地看著兒子,好半晌,荊侯爺才大吼一聲道:「糊塗,這種事你想都不要想,若你敢做,我便將你逐出家門。」

荊澤銘不言不動,隻是再次抬起身子,瘦削背影顯得無比決絕。沉聲道:「我負采薇良多,之前我們的積蓄我已經全部給她,隻是這補償不了她十之一二,這個家的一切,可以說都是她建立起來的,孫兒想要一處產業送她,不然我後半輩子良心難安。」

「你既然知道負她良多,為什麼還要這樣做?秋芳可以給你,但是她怎可能做世子夫人?你……你這孩子一向聰明,怎麼這一回卻愚蠢到這個地步?這樣大事,你也不找家裡商量,就將采薇攆走,你……你是想要氣死我啊。」

「老太太……」

眼看桑老太君說著說著便淚如雨下,然後大概是被淚水嗆住,隻咳得天昏地暗,一大家子人都圍上前去,好一頓拍背揉%e8%83%b8口,才讓老太太順過這口氣。

「祖母,是孫兒不孝。」男兒有淚不輕彈,哪怕就是在戰場上九死一生之時,世子爺也沒有掉過一滴眼淚,然而此時此刻,他卻終究忍不住淚流滿麵。

「你這孩子……」

看見一向心如鐵石的寶貝孫子如此痛苦,桑老太君滿心憤懣痛恨也消散了,目光在圍著的眾人身上轉了一圈,她無力揮手道:「罷了,我老了,還有幾年好活?你們的事情,我不管了,都不管了,隨你們去作吧。」

…………

「小姐,世子爺竟然在老太太麵前直言要將你扶正,這……這可真是太好了,奴婢從未敢想過……」

翠竹在李秋芳麵前雀躍地來回走著,不等說完,就聽主子冷笑一聲道:「他哪裡是要將我扶正?他不過是不想讓這府中人知道方采薇是個多麼蠻橫不講理的女人罷了,他想讓所有人都以為是他做了負心漢,由此就可以多要一些補償給那女人。嗬嗬,為了那麼一個混賬女人,竟連自己的名聲形象都不要了,恨不能把所有一切都給她,表哥啊表哥,你還真是個癡情種子。」

「小姐說得對,就因為小姐和世子爺在書房呆了一夜,便逼著世子爺和她和離,這樣蠻橫的女人,奴婢還從沒見過呢。」翠竹連忙附和點頭,心中想的卻是:若表少爺不是癡情種子,小姐您也算計不到他。

「嗬嗬!自以為剛強驕傲,其實卻蠢得要命,放心吧,出去了之後,這世間冷暖會教她做人的,隻不過到那時,她想再回來,卻是門兒都沒有了。」

翠竹擔心道:「可是小姐,如果世子爺真的不肯把你扶正,咱們在這府裡,仍然是寄人籬下啊。」

「怎會是寄人籬下?不管怎樣,現在人人都知道那一晚我和表哥重拾愛意,如今方采薇走了,我坐不坐世子夫人的位子都不打緊,重要的是,人人都知道表哥是為了我才逼走她的,她們再憤恨再生氣,在我麵前也隻能低頭,因為我就是無名有實的世子夫人。」

說這話的時候,李秋芳一雙眼睛中迸發出奪目光彩,接著又忍不住笑道:「經過這件事,隻怕太太更無心理事,二奶奶是個中看不中用的,隻要給她一點子利益,再多捧幾句,不怕她不按照我的意思做,這偌大侯府,萬千產業,還有那聞名京城,並且勢必驚艷天下的山海園,嗬嗬……」

她沒有再說下去,隻是那雙緊握成拳的手,暴露了她內心中的豪情萬丈淩雲誌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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