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視線穿過釘著屍體的高懸巨大十字架，占據整整一麵牆的管風琴，對稱的金色浮雕、坐在上方中央背對他的E是唯一的那點黑色，格格不入，卻又極其融洽。

他笑道，“我們這種惡人在教堂裡給上帝演奏金屬聖樂，聽起來可真奇怪。”

“不是給上帝聽的，它還沒這資格。”坐在一排一排的鍵盤前，E戴上耳機笑了一聲，“甜心，是給你聽的。”

她拉動拉杆控製音管，腳踩下方的木質鍵盤，伸出蒼白纖長的手指，在上方的琴鍵上按下了第一個音。

嗚的一聲，沉重的長音貫徹了空曠安靜教堂，令人頭皮發麻。

一個又一個跳躍的音符傾瀉而出，E空出來的那隻手敲擊琴板順著音符打出急促的鼓點。

這是緊張壓抑的前奏。

維爾沒有出聲，在教堂兩旁的彌撒長椅當中挑了個中間一排的位置坐下，仰起頭，靜靜的閉上了眼睛。

敲擊停了，空靈震撼又陰森的連續長音在整個教堂蕩出回音。

人仿佛是浮遊，滄海一栗，迷失在黑洞中衝撞！

與很多東西都相似。

假若E有記憶，這段音樂一定會讓她回憶起加勒比海盜中滔天的巨浪，古舊的帆船炮火、瘋狂的暴風雨、陰暗巨大的漩渦、遮天蔽日的汙黑雲卷、濕透的甲板和從海底爬出的亡靈海盜。

跟多爪章魚一樣蠕動的戴維.瓊斯就在這情景中，在船上陰暗的光線中伴著巨浪旁若無人地彈奏。

頭頂的不再是第章神聖的教堂，變成了無儘黑暗中絢麗迷人的五維空間。

萬物都在旋轉。

戈然而止，還餘殘音共振回蕩。

“牛逼啊，小公主，操他娘的，我算是知道了，你們上流人都多才多藝。”

維爾站起身，說不出什麼讚美詞，隻能隨口帶臟話。

“下次再給你彈其他的。”E重新跳到十字架頂端，又從十字架上跳下，“先去完成任務。”

亞茲克幫的不在這兒，那肯定就是在相柳神社。

時間管理大師.E一向很擅長時間規劃，記憶碎片裡，作為普通人，她甚至還考了一個自我管理的證。

無論做什麼都要適可而止。

適當摸魚有益身心，摸太久不過去，那邊的任務目標跑了可就拿不到錢了。

兩人原路返回，從二樓翻了出去。

在他們離開後，空無一人的教堂內，釘著新郎屍體的巨大十字架卻忽然旋轉半周，變成一個逆十字，新郎凝固的血液將%e8%83%b8口的黑龍紋身染上猩紅，那閉著眼的龍似乎睜開了眼睛，仔細一看又沒有。

早已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動，蜿蜒著滴落在下方的布道台上。

作者有話說：

注：“黑龍王氣黯然銷，莽莽神州革命潮。”出自馬君武《去國辭(其四)》

《馬君武·去國辭》

黑龍王氣黯然消，莽莽神州革命潮。

甘以清流蒙黨禍，恥於亡國作文豪。

鳥魚驚恐聞鈞樂，恩怨模糊問佩刀。

行矣高丘更無女，頻年吳市倦吹簫。

黑龍：古時以龍代指皇帝。

王(wang)：古代指統治者用所謂仁義的欺騙手段進行統治。

好想好想要評論(躺平.jpg)

第46章 獵殺時刻

相柳神社在山上, 山上蒼翠的仿真植物中蜿蜒著長長的木質祭參道，車子開不上去。維爾就將車子停在了朱紅色鳥居的不遠處。

附近人少，這一大片區域的群山又是大多數有錢人住的地方, 不用怕人偷他們這種雇傭兵的破車子。

“我可真是操了的, 他們建那麼高乾什麼？他們的神難不成也想住超級摩天大樓？”他一邊檢查槍械一邊對E說, “車子開不上去, 非得讓人走路，還他媽走樓梯，這他媽不是吃飽了撐嗎？

你那根賣了的木簪子想買回來要價那麼貴, 這他娘的居然還敢全部用木頭建？也不怕咱們給他把樓梯和地板翹了拿去賣……”

“這是祭參道, 穿過了鳥居就是神的領地，這條上山的木梯就是祭拜神明的通道，當然得修長點才證明他們心誠。”

E提著刀踏上木製的梯子, “偷去賣就彆想了，以這些木頭的年份，拿出去賣其他人一眼就能認出來，銷/贓都沒人敢接手。而且這整片卡那山區都有戰斧安保的人巡邏, ECPD也盯著, 更何況附近都有監控，哪怕黑了也有衛星，偷小的沒人管，要是敢偷大的, 人家就等著你這不敬神靈的野狗呢。”

“我才不尊敬什麼神呢。”維爾哼了一聲，“在外麵要尊敬公司的有錢佬、尊敬狐假虎威的公司狗、尊敬不把我們當人的中間人、尊敬市政/府那些蛀蟲官員、尊敬那些大幫派、尊敬那些大人物。這他媽還不夠嗎？居然還要求老子去尊敬他們虛擬出來的東西。”

“我寧願去尊敬靠自己本事吃飯的流鶯、尊敬路上撿垃圾搶食的流浪孩子、尊敬給我們酒喝的酒吧老板、尊敬城外的野狗、尊敬生活再難熬也不吸/d的街狗、尊敬手上的槍……反正從這路走上去, 我總感覺這麼就低人一等了。”

那又怎樣？這種世界就是要尊敬這個尊敬那個。

而且, 人們沒有希望, 就總會誕生一些神權信仰, 公司管控教育資源和知識造就聽話的愚民，叫那些本就貧苦得連飯都吃不上的可憐人眼巴巴的送錢。

“走了。”這些E都見煩了，在公司那段時間見得更多，不想再多做解釋。

維爾聞言也不再因為祭參道憤憤不平，知道要乾正事兒連忙跟上，將木質的樓梯踩得咚咚響。

沿途的山路種著各種合成的仿真植物，綠油油的很喜人，草叢中還有模擬出的蟲鳴，沒有過多的科技感，讓人的耳朵暫時%e8%84%b1離了終結城，%e8%84%b1離了這個吵鬨的時代。

“嘖嘖，可真是大手筆，神社這麼賺錢？”惡土垃圾堆裡長大的維爾從沒見過那麼多蒼翠的植物，新奇的左看右看。

E笑一聲，用帶著鞘的武士/刀敲了敲腳下的木梯，發出有些沉悶的咚咚聲。

“強權和神權，一向都是最能斂財的手段，隻有愚昧的人才會屈服相信。”

“那聰明的人呢？不相信？反抗？”

“聰明的人也會相信，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無法反抗。”E單手將紅鞘武士/刀斜斜扛在肩上，“除非他們自己本身是強權，或者想孤身與世界所有的愚昧者為敵。”

她說這話帶著事不關己的冷漠，甚至還在笑，維爾還沒來得及問她，神社就到了。

祭參道的尾端守著兩個肌肉壯碩的亞茲克幫成員，像兩座小肉山一樣擋在神社的入口處，整的跟門神似的，如果真的有來參拜的，估計都給他們嚇走了。

E一仔細端詳，他們的畫風倒是和鬃狗幫雜七雜八的顏色和改造的不一樣，都穿著有奇怪塗鴉的工字背心，大碼的拳擊短褲，身上沒有明顯可見的義體改造，隻有基本的腦機接口和手腕上的個人連接。

她發現其中一個居然是女性，滿頭紅發，臉上星星點點的淺淡雀斑，其實挺清秀的，但下顎咬合肌也被鍛煉的很發達，看著像隻獅子。

而且這位女性極為壯碩，估計還混合了一些猩猩和大象的基因片段。

九頭身的E已經差不多挺高的了，這姐們兒居然還比E高好幾個頭，估計得兩米多往三米多去了，而且她的身體寬度抵得上四個E，和旁邊那個亞茲克幫的男性成員沒有多大區彆。

E迅速把無法藏在身上的刀扔進草叢，拉住想上前的維爾，示意他先把槍藏好。

摘除隱藏好武器，他們走上神社，守在門口的兩人見了E和維爾倒是沒攔，隻是左邊那個男性的成員犀牛一樣呼出口粗氣，惡聲惡氣的吩咐，“隻能在外麵轉，內殿不能進。”

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雖然剛上來這年輕女人美到冒泡，但是他看著就莫名其妙來氣，從鼻子到眼睛都像在挑釁他，可關鍵是人家又沒有什麼表情，他不太好發作。◇思◇兔◇網◇

他和E都不知道，這是背叛者之手的負麵影響［挑釁］在發揮作用。

［挑釁］：更容易激發他人仇恨，事件觸發率上升。

這種狀態和其他的詞條一樣隨機觸發，但反正隻要敵方一觸發，仇恨值立即拉得滿滿的，渾身上下都像在嘲諷，誰看見了E都會想給她幾拳。

反正就是欠打。

維爾也不清楚這詞條，見E交涉困難就挺懂人情世故的朝那凶神惡煞的幫派成員湊上去，頂著他那張長相凶狠的俊臉笑嘻嘻的開口套近乎，“哥，咱們這兒為什麼不讓進啊？我妹子今天早上就是一直鬨著要進去求個簽兒，拜拜相柳大禦尊。”

“這個嘛……”壯漢看了維爾一眼，怎麼看怎麼覺得順眼，他摸摸下巴，“你這人挺不錯，就是你妹不懂事。”

他替維爾白了E一眼，“隻說外人進不得，不該進的就彆進了，你們後天再來吧！後天就開放。”

這待遇簡直天差地彆。

E因壯漢的區彆對待而沉默。

挺好，她不招人喜歡，維爾倒是在哪裡都挺招人喜歡的。

她將目光投向另一邊的姐們兒，試圖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挺不招人喜歡。

“看什麼看？要不是因為你哥和你長的不錯，就你這小胳膊小%e8%85%bf的，老子直接讓你滾回你媽肚子裡！”

並不是小胳膊小%e8%85%bf甚至還有肌肉線條的E麵無表情地用自己比較亞茲克幫的女性，沉默片刻後，她神色一片冷淡，默默的移開了視線。

糾結這些無所謂，絲毫沒有打擊到她，%e4%ba%b2和度高不高她又不在意，她隻需要彆人怕她就夠了。

嗯，夠了。

……

“謝謝哥，也謝謝姐了！”

E麵無表情的沉默了半天，聽著維爾直接就和門口的兩人稱兄道弟，還派了兩隻煙出去，終於被維爾拉進了神社廣場。

神社的廣場挺大的，地上鋪著平整的青石地磚，不遠處還有一麵繪馬牆，一顆掛滿紅繩和木牌的全息的祈願樹。

正對著的是黑川京都古式風格的神社大殿，大多由木和磚石製成，屋頂上還鋪著青瓦。

兩邊還有側殿，至於更裡麵的內殿得穿過正殿才能看見，所有的店門口都有亞茲克幫的成員把守，所以不太清楚。

正在營業的便利店亮著光，販賣一些紀念品。

神社裡還有幾位穿著白衣緋袴的年輕巫女，正揮舞著白色的禦幣，挺好看的。這種賽博朋克的世界也有資本主義的甜蜜第章陷阱，專騙死宅的錢。

“小公主，你掃描看一下裡麵有多少人，危險不高咱們就直接跟他們做一場找新娘去。”維爾拍了拍她。

E點頭，眼中藍芒閃動。

“正殿14個，側殿一共27個，其他的暫時掃描不到，熱成像透視有距離限製。”

“先解決門口的？我的煙還在他們那，我得拿回來，不能給那群鱉孫占了便宜。”維爾用視線的餘光看向身後剛剛還稱兄道弟的亞茲克幫“兄弟姐妹”，暴露惡土雇傭兵骨子裡殘忍自私的本性，沒有絲毫手下留情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