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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無涯 翹搖 4441 字 2個月前

現身旁的被褥已經?沒了溫度。

今日倒是動作粗了些,掀被子時就吵醒了亦泠。

隻是她昨夜裡依然沒睡好?,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便又倒頭睡了過去。

再清醒過來時,已經?日上三竿。

謝衡之已經?走了許久,府裡的下人不像前?幾天那般拘謹,乾活兒的時候有說?有笑,一切恢複如常。

隻有亦泠迷茫地跪坐在?床上,恍惚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恰巧曹嬤嬤聽見了亦泠起床的動靜,端了盆清水進來,問道:“夫人醒了?是先喝點粥還是直接準備午膳?”

亦泠不答反問:“謝衡之呢?”

曹嬤嬤說?:“大人去上朝了呀。”

亦泠:“那他有留下什麼話嗎?”

曹嬤嬤想了想,說?道:“哦,倒是有。”

亦泠立刻坐直了身子,伸長?脖子去聽。

曹嬤嬤卻不緊不慢地揉了毛巾,捧在?手裡過來給亦泠擦臉。

“大人說?夫人近幾日在?府裡許是悶得慌,今日暖和,最好?出去走走,看?看?風景也?好?。”

直白一些,就是說?她太?閒了出去給自己找點事兒做吧。

亦泠又問:“沒彆的了嗎?”

曹嬤嬤努力想了想,最後搖頭道:“沒有。”

話音落下,外頭又響起錦葵的聲音。

她不知跟在?跟誰說?話,銀鈴一般笑了會兒,隨即推開門,帶著?謝萱走了進來。

“夫人,小姐她早起做了點心,專程給您送了些來!”

兩個女孩兒年齡差不多,雖然一個是婢女一個是小姐,但笑起來都是如出一轍的靈動活潑。

亦泠怔怔望著?她們,心中慢慢浮起一個念頭——

整個謝府就隻有她一個人在?擔憂嗎?

-

每年立冬後,大梁皇帝禦門聽政的地點便移到了乾清宮的西暖閣。

晨曦初開之時,以周閣老為首的內閣學士們及六部?尚書站在?殿內最前?端,對著?空空如也?的龍椅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言。

倒是他們身後那四十餘官員分作兩派,吵得不可開交。

矛頭無非便是謝衡之夜闖合歡殿一事。

太?後那一派的人指責謝衡之行事無視天家尊嚴,他踹的是公主的寢殿嗎?踹的是天家的顏麵!

如此狂妄,已然不把聖上放在?眼裡,指不定就包藏禍心,意圖謀反。

這麼一頂大帽子扣下來,謝衡之一派自然也?不會坐以待斃,立刻以公主綁架臣妻的理由?進行反擊。

眾所周知,商氏與謝衡之可是聖上%e4%ba%b2自賜的婚,公主如此行事,難道不是打了聖上的臉嗎?

何況事發?當天,所有人都知道商氏在?周府因身子虛弱而?暈了過去,公主又向來刁蠻,若不是謝衡之及時趕到,誰知道會造成什麼後果?

再者若縱容公主隨意欺淩臣妻,豈不是叫滿朝文武寒了心!

偏偏謝衡之又在?事發?之後便沒來上朝,百官爭執沒個結果。

找那周閣老斷案,他卻隻會打太?極說?等聖上出關自會有所評斷。

誰不知道他是謝衡之養著?的傀儡,自此也?就不再與他廢話,隻管繼續%e5%94%87槍%e8%88%8c劍。

他們已經?吵了好?幾日,今天也?打算著?繼續吵,反正真正主持朝政的人也?沒來。

結果這廂督察院右都禦史正挽起袖子和彆人乾架乾得熱火朝天時,整個西暖閣忽然安靜了一瞬。

所有人都齊齊轉頭看?向聚於殿門,各懷心思,目光比盛夏的烈日還灼人。

無故曠工多日的謝衡之就在?這幾十道目光中踏進門來,走得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踩到了某些人的尾巴上。

先前?還沸反盈天的西暖閣,忽然安靜得落針可辨。

官員分列而?立,謝衡之所到之處,自動讓開一條道。

他臉上掛著?讓人捉摸不透的平和神情?,目光徐徐掃過,那些叫嚷著?要治他罪的人都埋下了頭,甚至不動聲色地往後退。

最後,他停在?剛剛戰鬥力最強的察院右都禦史麵前?,看?了他半晌。

在?場所有人都知道,謝衡之這人最可怕的時候,便是他看?著?你不說?話的時候。

誰也?不知道他心裡想的是什麼,後手又將如何對付你。

是以謝衡之還沒開口?說?一個字,察院右都禦史額頭上就已經?流下了豆大的汗。

再然後——

當謝衡之嘴角噙起笑,抬手幫他扶正烏紗帽時,察院右都禦史的%e8%85%bf一軟,忽然就彎下腰來,鞠躬道:“下官失言!下官失言!”

持續五日的爭吵,忽然就變成了一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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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散朝,滿朝官員再無人提過合歡殿一事,仿佛什麼都沒發?生過。

那幾日的爭吵也?像硝煙一般消散得無聲無息。

隻是當謝衡之離開西暖閣往文華殿去時,一個翰林院侍讀學士黃先林忽然站出來,大聲問道:“那敢問謝大人這幾日無故不來上朝是為何意?”

話音落下,幾乎所有人都為他捏了一把汗。

這黃先林倒也?不是哪一派,純粹就是個書呆子,不通人情?世故。

他這麼問,或許就真的隻是認為謝衡之這麼做有違製度。

不過這話落在?謝衡之耳裡,或許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隻見謝衡之停下腳步,回過頭來,側目看?著?他。

“陪伴安撫我?那嬌弱不堪的妻子,黃大人有何指教嗎?”

黃先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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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謝衡之那嬌弱不堪的妻子正準備在?家裡大快朵頤。

她已經?食欲不振好?幾天,再焦慮,也?該好?好?進補一番了。

不然到時候降罪的旨意沒下來,她先把自己給餓死才?不劃算。

誰知她剛坐到了八仙桌前?,就聽門房來報,太?子妃又登門了。

和上一次的偷偷摸摸不同,沈舒方這回來得光明正大,派頭十足。

自那日通風報信之後,她便覺得自己和亦泠已經?是過命的交情?,不需要那些投遞拜帖的繁文縟節。

於是亦泠剛拿起勺子喝湯,想著?墊墊胃口?再去迎接,結果就聽到外麵奴仆嘩啦啦跪下,高呼著?“太?子妃娘娘萬安”。

再一抬眼,沈舒方已經?走了進來,隨手一揮,就屏退了屋子裡其他謝府婢女,然後坐到了亦泠對麵。

“謝夫人,怎麼這麼晚才?用早膳呢?”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和亦泠是異父異母的%e4%ba%b2姐妹。

亦泠的嘴還含著?勺子沒拿下來,愣了片刻,才?急忙要起身行禮。

“見過——”

“你我?姐妹,還做這些虛禮做什麼。”

沈舒方伸手攔住了她,說?道,“我?是來說?些樂子給你聽的!”

聽到這話,亦泠也?沒工夫去想她是什麼時候和沈舒方變成姐妹的,睜大了眼睛好?奇地問:“什麼樂子?”

“你不知道,今日太?後的臉色……”

沈舒方隻開了個頭,就捂著?肚子笑得前?仰後合,眼角還有點點淚花浸出來。

笑了足足一刻鐘,直到她看?見亦泠那空洞又有點尷尬的眼神,才?清了清嗓子,將今日之事娓娓道來。

當然,她也?隻聽了前?半截,並不知道謝衡之是如何解釋他居家辦公五天的。

“所以我?一早便去了慈寧宮請安,%e4%ba%b2眼看?著?太?後那老虔婆的臉色由?白變青,可精彩了!”

她笑得肚子疼,擦擦眼角,又繼續道,“虧她這幾日四處奔走牽線,把那些人一個個籠絡起來彈劾謝衡之,誰知人家根本沒搭理,顯得她活像個跳梁小醜!”

亦泠:“……”

這麼說?太?後真的是可以的嗎??思?兔?在?線?閱?讀?

“那若是等聖上出關了……”亦泠傾身靠向沈舒方,小聲道,“可會降罪?”

“想來是不會的。”

沈舒方信誓旦旦地說?,“你夫君既不把此事放在?眼裡,必定是成竹在?%e8%83%b8。”

亦泠還是有些擔憂:“可公主畢竟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

聞言,沈舒方倒是沒收斂笑意,隻是嘴角的弧度變得有幾分譏誚。

“寵愛麼是寵愛的,但寵愛和寵信,又如何能?相提並論呢?”

其實亦泠沒太?明白沈舒方的意思,她隻是能?確定,先前?的確是自己多慮了。

那些言官的彈劾,於他而?言連撓癢癢都算不上。

一顆懸著?的心總算是徹底放了下來。

可不知為何,明確知道自己不會和謝衡之一同被降罪後,亦泠又生出了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這世上,當真沒有能?奈何他的人了嗎?

沈舒方見亦泠陷入憂思,以為她還在?擔心,便提議道:“謝夫人,你也?在?家裡憋了許多日子了,不如出去散散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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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出去散心,沈舒方便精簡了一大半侍衛,留四人前?方開路,八人後方守衛,也?就輕裝出行了。

不過她們的目的地也?不遠,左右也?就是上京城裡逛一逛。如今又是寒冬,山林裡樹木枯黃,估計沒什麼好?看?的,最後便決定去登東冠樓,眺望上京遠景。

從謝府去往東冠樓,最快的捷徑便是穿過紅照巷,順著?梨沁園去往東麵。

這條路亦泠非常熟悉,光是聽著?車軲碾過就知道到了什麼地方。

不遠處隱隱傳來喧鬨人聲,沈舒方凝神聽著?,念叨道:“怎麼這麼吵?”

亦泠還在?兀自傷神,頭都沒抬便說?道:“大概是紅照巷裡又出了什麼熱鬨。”

說?完,她忽然抬眼,打開軒窗往外看?了眼。

紅照巷裡果然擠滿了人,紛紛踮著?腳伸長?了脖子往某處看?。

目光的聚集處,自然是這紅照巷裡的亦府。

這是又怎麼了?

亦泠探頭看?了半晌,看?不出個所以然,連忙讓錦葵去打聽打聽。

不消片刻,錦葵就帶著?消息回來了。

“夫人,好?像是薛指揮使的母%e4%ba%b2和亦尚書一家起了爭執。”

薛指揮使?

聽到這個名號,亦泠忽然有一股恍然若夢的感覺。

她的生活中已經?很久很久沒有出現這個人,久到她快忘了,這個就是她上一輩子總算成功嫁了出去的夫君薛盛安。

可新婚那天,薛盛安被謝衡之調離上京,薛家人將她趕回娘家,亦泠便當他們都死了,想著?這一輩子跟他們再不會有什麼瓜葛。

亦家雖然把她送去了慶陽,但心中也?跟她一樣厭棄薛家,如今怎麼會在?大門口?起了爭執?

“怎麼回事?”

見錦葵懵懂地眨著?眼睛,亦泠心中一涼,“你不會就隻打聽了這些吧?”

錦葵:“……”

“……哎,罷了。”

沈舒方在?一旁好?笑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