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
謝萱朝亦泠福了身,氣定神閒地回自己屋了。
一轉頭,錦葵懵懂地看著亦泠。
“夫人,您能看懂謝小姐的手語?”
亦泠昂著%e8%83%b8口,驕傲地點點頭。
“略懂一些。”
她小時候身子骨弱,家裡請了一位女醫師貼身照看。
那女醫師醫術高明,可惜也是個啞巴。相伴整整七年,亦泠怎麼也懂點手語了。
錦葵卻是大驚,再一次真心實意地朝她家夫人豎起大拇指。
“夫人,您真是太厲害了,什麼都懂!”
“不過謝小姐到底說了什麼?竟這樣著急。”
亦泠偏過頭,朝府外望去。
杲杲秋陽落在她臉上,映出幾分天然的惆悵。
“她說她想吃城東周祥記的金錢酥了。”
錦葵:“啊?”
“啊什麼啊,你快去買些回來,彆讓小姐等著急了。”
亦泠往寢居走了兩步,又吩咐,“多買些蜀地口味的,要多多放麻椒的那種。”
-
要麼怎麼說,血濃於水呢。
公主終究是公主,聖上就算再寵信謝衡之,能縱容他無法無天地欺負自己%e4%ba%b2女兒?
亦泠覺得自己先前的擔憂真是太多餘了。
縱然今日的禍事少不了她的攛掇,可她那是大義滅%e4%ba%b2,幫著公主說話,總不能怪到她一個女人家頭上的。
如今聽到宮裡傳來這樣的消息,想必不出多時,聖旨就會到謝府。
就算不至於刑罰,但貶官降職總是少不了的。
再不濟,那也得下旨申斥一番吧?
這對扶搖直上十餘年的謝大人來說,也算奇恥大辱了。
是夜。
亦泠沐了浴,剛用帕子絞乾了頭發,便聽到謝衡之回府的消息。
她連忙讓錦葵幫她把頭發簡單挽好,披著外衣往書房款款走去。
眼下天色已晚,簷下掛著明亮燈火,把剛剛洗刷過的細墁地麵照得油亮發光。
亦泠推門進書房,見謝衡之坐在長案前,全神貫注地看著卷宗,頭都不曾抬一下,仿佛不知道亦泠進來。
都什麼時候了,還有心情進書房,看來還不知道自己大禍將至。
亦泠站在離他一丈遠的地方,也沒心思打量他的書房,直直地看著他,笑%e5%90%9f%e5%90%9f地問:“大人下午忙什麼去了?”
謝衡之動了,卻沒看她,左手提筆蘸了朱砂,在卷宗上批注。
此時亦泠根本不在意他的態度,依然端著笑,往前走了兩步,擋住了燈光,一片陰影落在案上。
鼻尖忽然湧上一股清淡的花香,帶著沐浴後特有的濕氣。
謝衡之抬起頭,眼前的女子素麵朝天,頭上沒有任何珠翠,隻一根精致的木簪,將一頭烏黑秀發鬆鬆挽在頸側。
臉還是那張臉,眸子裡卻帶著一股狡黠光亮,雖不是什麼良善的眼神。
蘸墨的手停了半刻,謝衡之垂眼說道:“去了一趟亦尚書府上。”
亦府?
亦泠臉色一變,頓時沒了揶揄的情緒,心中警鈴大作,問道:“你去亦府做什麼?”
“你不是想去祭拜亦尚書的女兒麼?”
謝衡之寫字行雲流水,說話也慢條斯理,“既然你不得空去,我便出麵去上了一炷香。”
話說得好聽,可亦泠看他那怡然自得的模樣,心裡是一個字也不信。
他怎會如此好心?
果不其然,下一刻,他寫完了批注,擱下筆,抬眼望來,笑%e5%90%9f%e5%90%9f地說:“順便去問候一番亦家小公子。”
亦泠一顆心突然懸到嗓子眼,隻覺得四周涼風陣陣。
“你去找他做什麼?”
謝衡之:“那王家大郎與亦小公子交好,如今人失蹤了,我自然是去打聽消息的。”
亦泠可不相信謝衡之隻是去打聽消息的。
“亦小公子沒有功名在身,平日裡也是個隻知道鬥%e9%b8%a1走狗的紈絝,他能知道什麼?”
“那你便小看人家了。”
謝衡之抄著手,慢條斯理走出來,“那日王楚仁與我在文華殿有些許言語衝突,此事並無第三人在場。亦小公子卻能把消息帶到鈺安公主耳裡,可見本事不小。”
“……”
亦泠沒想到還有這一茬。
王楚仁與亦昀確實交好,將文華殿一事說與他聽也是正常。
但如今被謝衡之知道亦昀到鈺安公主那裡告了一狀,不論王楚仁的失蹤是否與他有關,他都不可能放過亦昀。
亦泠後背冒了冷汗,手心陣陣發涼。
“那你把亦昀……怎麼樣了?”
謝衡之回頭,目光在她的臉上掃過一圈,最後卻慢悠悠走去另一邊,將大開的窗戶關了起來。
“我能把他怎麼樣?”
牆邊燭火不甚明亮,他回過頭,半張臉隱在陰影中,藏住了攝人的眼神,隻剩些許光亮勾勒出笑意盈盈的薄%e5%94%87。
“我不過是問了他幾句話,亦尚書便賞了他一頓板子,我隻好先回避了。”
“……”
聽到隻是一頓板子,亦泠就放心多了。
隻是抬頭看見謝衡之那不可一世的模樣,她就氣不打一處來。
“亦昀不過是一個%e8%83%b8無大誌的紈絝子弟,即便是消息透到公主那裡,也不過是因為不能欺瞞公主,並未汙蔑誰。”
亦泠涼涼說道,“大人身居高位,何必和他計較?”
謝衡之:“我說了,我並未動手。”
雖然沒動手,可又和動了手有什麼區彆?
亦泠已經能在腦子裡想到她爹那趨炎附勢的模樣,都不用問自己兒子是非,便下令一頓好打,以討好謝衡之。
“我若真想動手,”
謝衡之關好了窗,朝亦泠徐徐走來,“就不是一頓板子這麼簡單了。”
“……”
是。
亦泠清楚,謝衡之這一次的確算是手下留情。
可%e4%ba%b2耳聽到他如此狂妄的說法,又想到亦昀的皮肉之苦,亦泠哪兒能忍得下這口氣。
她咬緊了牙,朝門外看了一眼。
人狂有災,豬狂有禍。就讓謝衡之再囂張一時半會,自有鈺安公主來收拾他!
等晚些時候宮裡的聖旨下來了,看他還狂不狂得起來。
“亦小公子到底也是堂堂尚書的兒子。”
亦泠說道,“大人當真是以為這上京沒人能奈何得了你嗎?你且等著——”
話未說完,管家福瑞叔突然端了一壺熱茶進來。
見亦泠在書房,他愣了一瞬,隨即低頭道:“夫人。”
亦泠正在氣頭上,彆開了臉,沒應聲。
福瑞便去了書案旁,為謝衡之添上茶水,並低聲說道:“大人,梁康侯下月六十大壽,今日送了帖子來。”
謝衡之說:“說我不得空,回絕了吧。”
福瑞:“是。”
亦泠聞言,心中冷笑。
梁康侯可是正經的百年簪纓世家,不過這些年才稍顯式微。
謝衡之卻連人家壽辰具體是哪一日都不問就拒絕,可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
福瑞從容地添好了茶,才突然又說:“大人,還有一事。宮裡傳來消息,鈺安公主因瀾江一事,在聖上麵前大鬨一場。”
什麼……
終於要來了是嗎?!
亦泠聽到這些,忽然挺直了背,豎起了兩隻耳朵。
福瑞聲音越發小:“聖上震怒……”
果真還是公主更受寵!
亦泠雙頰開始發熱,整個人都朝福叔那邊傾過去。
隨即就聽到福瑞說:“公主被禁足了。”
亦泠:“…………?”
“嗯,知道了。”
謝衡之喝了口熱茶,抬眼看向亦泠,“你方才說,讓我等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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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亦泠像個木偶一般,僵僵地站著。
“我說……”她眼睛眨也不眨,乾巴巴地說,“錦葵今日去城東周祥記的金錢酥很好吃,你等著我拿些給你嘗嘗。”
話音落下,久久沒回應。
謝衡之放下了茶杯,仰身靠著椅背,就這麼偏頭盯著她,燭光在他眸子裡流淌,通身的倜儻風流。
若不是他嘴角的笑意太過刺眼,亦泠差點都要以為他的眉眼在勾引人。
看笑話便看笑話,他偏偏又不開口說話,光用眼神嘲弄人。
屋子裡還有個管家在,亦泠氣歸氣,也不想丟人,隻好強行維持住了表情,小聲問道:“那……你想吃的話,我這就去拿?”
抬眼一看謝衡之,亦泠忽然覺得自己的一切偽裝都是徒勞。
他好像看穿了她一切小心思,又不說破,隻眉眼帶笑地抬了抬下巴,連一句場麵話都欠奉。
“去吧。”
亦泠轉身就走。
身後的門一合上,她立刻停了下了腳步,回頭朝屋子裡狠狠瞪了一眼。
還問等著什麼,當然是讓你等著報應!
稍平複了些心情,亦泠往前走了兩步,還是沒想明白,又停在了原地死盯著廊柱。
不是,鈺安公主怎麼就被禁足了呢?她不是聖上最寵愛的女兒嗎?
天底下哪兒有胳膊肘往外拐的父%e4%ba%b2?
又哭又鬨不管用,那想想彆的法子啊,怎麼就把自己送進去了呢?
不中用。
真是不中用!
涼涼秋夜,亦泠竟被氣得有些冒汗。
她望著夜空中一輪白月,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抒發心裡的鬱氣。
一個人在廊下坐了許久,看花看草看秋月,心裡一會兒擔心挨了打的亦昀,一會兒又琢磨著還有什麼辦法能給謝衡之找點不痛快。
-
回到林楓苑,已經是一個時辰之後的事。
寢臥隻掌了一盞燈,借著幽幽月光,亦泠摘了綰頭發的簪子,往案幾上一放。
眸光忽然凝注,盯著案幾看了半晌。
她出去前,放在寢臥案幾上的金錢酥,怎麼隻剩一半了?
察覺到一絲不對勁,亦泠狐疑地環顧著四周。
曹嬤嬤和錦葵一直和她在一起,而且她們也不是偷吃主子東西的人。
難道是謝衡之?
往這兒一想,亦泠立刻抱著雙臂兀自搖頭。
他連早膳都不會動一口油煎的包子,怎會在夜裡吃這種零嘴。
一層細細密密的寒意蔓上了亦泠的後背。
想明白的一瞬間,亦泠渾身都警覺了起來。
有危險!
她四肢僵硬地轉過身,隻在先叫人還是先跑出去之間猶豫了刹那,便看見眼前的屏風上映出了一道黑影。
亦泠的大腦瞬息間空白一片,僅憑著求生本能邁出了%e8%85%bf。
可惜還是晚了一步。
還沒來得及驚呼,她便被人從背後箍住,同時一把冰涼的尖刀架到了脖子上。
%e8%83%b8腔裡撲通撲通跳著,耳邊嗡嗡作響,就連嗓子也像被人扼住,半晌說不出話。
亦泠大口喘著氣,動也不敢動,隻一點點地轉頭,試圖用餘光去看清劫持她的人是誰。
“你們夫妻倆大晚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