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頁(1 / 1)

思無涯 翹搖 4519 字 2個月前

……”亦泠眼眶已經熱了,“確定嗎?”

“當然!”亦昀冷笑道,“我姐姐那麼貪生怕死,怎麼可能自刎?!他騙鬼呢!”

亦泠:“……”

眼眶裡打轉的淚水又憋了回去。

亦泠掖了掖眼角,瞥了亦昀一眼,“那你想怎樣?”

亦昀現在是豁出去了,不管不顧地說:“勞煩謝夫人把謝衡之叫出來,他今日若不給我姐姐一個交代,我必讓他血債血償!”

“糊塗!”

亦泠氣急敗壞地瞪著他,“以你現在的本事,你覺得你殺了他之後能全身而退嗎?!”

亦昀聞言突然愣住了,覺得這個女人說的有道理,但又好像哪裡不對。

“可是……”

“就算你不要命,你想要連累你全家嗎?!”

“我……”

亦泠繼續說道:“你若真是想手刃謝衡之為你姐姐報仇,此事也要從長計議徐徐圖之!不能衝動行事!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有道理…………???”

亦昀轉頭看著眼前的謝夫人,突然滿腦子問號不知所措。

第4章

亦昀剛剛那一腳踹得不輕,隔著老遠,都能聽到門房咿咿呀呀的呻[yín]。

可惜現在沒人在乎他,女主人亦泠愣怔地站著,不知道怎麼解釋自己剛剛%e8%84%b1口而出的昏話。而亦昀的左%e8%85%bf無意識後退了一步,擺出一副防備的姿勢,看亦泠的眼神由震驚變為迷惑,而後又緩緩變成警惕。

“你這是什麼意思?”

亦昀的目光上上下下地審視著亦泠,想從她臉上看出意圖。

可惜亦泠的臉上除了無奈隻有訕訕。

“我可沒說我要殺人啊。”亦昀又後退了一步,謹慎地說,“謝夫人可彆血口噴人。”

“……”

亦泠忽然有些頭疼,好像下一秒又要暈過去。

她扶著自己的額角,隻想亦昀這個糊塗蛋趕緊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否則等謝衡之回來了,便沒那麼好收場了。

“你快回去吧。”亦泠說,“今日之事我就當沒發生過。”

亦昀這會兒是真怕了,不過他怕的是這個奇怪的女人。於是再三打量亦泠之後,後知後覺地起了一層%e9%b8%a1皮疙瘩,邁開%e8%85%bf就想跑。

但剛跨過門檻,亦昀就頓住了。

亦泠不明所以,探著身子看出去,見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了謝府門口。

之所以熟悉,是因為這輛馬車,亦泠生前坐過很多次。

而車上的亦夫人沒等下人擺好蹬子,幾乎是跳下車來的。

“昀兒!昀兒!你真是瘋了!”她倉皇不定地三兩步跑過來,兩手緊緊抓住亦昀的雙臂,一麵拍打他一麵說,“你這是要做什麼啊!你要是動那人一根頭發我們全家都彆活了!”

亦昀還恍惚著,麵對母%e4%ba%b2的又哭又打無動於衷,反而心虛地扭頭瞥向身後。

亦夫人也隨著他的目光看過來,見到立在一旁的亦泠,勃然變色,連哭聲也堵在了嗓子眼兒。

瞬息間,那個昏亂的婦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端莊有禮的貴婦。

亦夫人迅速理了衣冠,擦掉眼角淚痕,謹慎地邁過門檻,向亦泠行了一禮。

垂首斂目,伏低做小,惶恐又卑微。

但許久,亦泠都沒有反應,甚至連嘴巴都張不開。

亦夫人心中又急又慌,想著謝夫人要麼生氣要麼不屑。可她抬起眼窺視亦泠的神情,這遊離渙散的眼神中甚至帶了幾分悲戚又是怎麼回事?

“謝夫人?”亦夫人小心翼翼地開口,“犬子年幼,莽撞無知,若他衝撞了您,還望大人不記小人過……”

亦泠在這熟悉的聲音裡定了神,看著自己闊彆半年的%e4%ba%b2生母%e4%ba%b2,她慘然笑著搖頭:“沒什麼,帶他回去吧。”

亦夫人聞言並沒有鬆懈,反而和亦昀同樣的疑惑且戒備。

以她對自己兒子的了解,先前他氣湧如山地跑出家門,聲稱要給自己姐姐一個交代。既然見到了謝府的人,他不可能什麼禍沒闖。

謝夫人竟然絲毫不計較,這著實有些奇怪了。

但不管怎樣,先帶著兒子離開才是當務之急。

要是撞上謝衡之回來了,指不定這渾小子會惹出什麼大麻煩。

於是亦夫人也不敢再多問,向亦泠福了福身,又說了幾句好話,領著人就要走。

亦泠一聲不吭地看著母子倆跨出謝府。

當兩人上了馬車,亦泠忽然心頭一動,叫住了亦夫人。

添了許多白發的婦人探出半個身子,謹小慎微地問:“謝夫人可有什麼吩咐?”

亦泠張了張嘴,半晌才說道:“聽說令愛……”

亦夫人聞言,低頭歎了口氣。

再抬起頭時,她笑著說:“是的,小女福薄,前些日子在慶陽的戰亂中去了。多虧謝大人將小女的遺物千裡迢迢帶回來,好讓我們能為小女立上一座衣冠塚。改日大人得了空,亦家上下定登門致謝。”

連亦昀都能猜到他姐姐的死跟謝衡之有關係,亦夫人怎麼會想不到呢?

可亦泠從她母%e4%ba%b2臉上看不到一絲憤恨,隻有無限的阿諛逢迎。

“真是沒想到,亦夫人居然如此深明大義,難怪能養出亦小姐這麼舍生取義的女兒。”

分明是字字誇讚,可亦夫人總覺得對麵這個女人的語氣裡含著譏笑和諷刺。

她滿腹疑惑,垂眼吸了口氣,依然笑著說:“謝夫人謬讚了,小女是大梁王朝的子民,自然該舍身報國。”

一口懸在%e8%83%b8口的氣沉沉呼出。

這一刻,亦泠對著自己的生母,連憤怒都沒有了。

“那就……請亦夫人節哀。”

瑩瑩一燈下,亦泠雙眼黯然。

她拂袖轉身,往裡走去,並沉聲道,“致謝就不必了,好好為令愛置辦哀榮吧。”

-

剛走沒兩步,亦泠眼前發黑,一陣頭暈目眩。

那熟悉的感覺又來了,亦泠偏偏倒倒地挪了幾步,喊道:“錦葵!錦葵!”

候在一旁的錦葵立刻跑出來扶住亦泠:“夫人怎麼了?”

“快!快叫大夫!”

“來人呐!來人呐!”

在錦葵慌張的喊叫聲中,亦泠果然如自己所料,又暈了過去。

意識消失的前一刻,她耷拉著腦袋,絕望地看著濃稠的夜幕。

就這破身體,彆說報仇雪恨了,她活不活得過半旬都是問題!

一陣手忙腳亂後,謝府的下人們把亦泠安置回了林楓苑。

凳子還沒坐熱的大夫又忙不迭跑回來,診斷一番後把他先前說的話重複了一遍。

虛弱。得多將養。

亦泠半睡半醒地聽見了大夫的話,很想坐起來問問到底要怎麼個將養法,這三天兩頭就暈倒誰受得了啊。

可惜她好像又回到了先前昏睡一個月的狀態,怎麼掙紮都睜不開眼。

該不會又要躺上一個月吧?

那樣就算能活著,離魔怔也不遠了。

亦泠絕望地等了許久。

就在她以為自己再也醒不來的時候,謝衡之回來了。

天色已晚,下人們輕手輕腳地服侍他更衣洗漱,耳邊隻有清水攪動的聲音。

也不知是刻意壓低了聲音還是他們本身就不聒噪,總之,這間屋子安靜得過分,讓謝衡之的一呼一吸都像在亦泠耳邊似的。

不多時,謝衡之換上了寢衣,朝床榻走來。

他的腳步很輕,可每一步靠近,都有一股淩人氣勢在逼近。

亦泠明顯感覺到他的靠近,立即往床角縮過去——

誒?又能動了?

她懵了一瞬,立刻撐著雙臂坐了起來。

“醒了?”

謝衡之聽到動靜,一麵說著,一麵掀開了簾帳,“大夫說你隻是身體虧虛,多歇息便好了。”

沒了朦朧的簾帳,他的輪廓變得清晰利落。

如玉的臉龐,星目熠熠,嘴角似乎總是淺淺勾著,似乎在笑,笑意卻永遠不達眼底。

亦泠繼續往角落蜷縮,手指緊緊揪著被褥,滿眼警惕地盯著麵前的男人。

謝衡之根本沒在意亦泠的神情。

他似是累了,臉上帶著幾分倦意,順勢坐到了床沿。

屬於謝衡之的氣息與體溫順著被褥蔓延向亦泠。\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不屈於反賊。

自刎。

想到亦昀的說辭,此刻的亦泠扭頭看著謝衡之,耳邊仿佛有千萬道聲音在叫囂著讓她手刃仇人。

在這間屋子裡,她若想要謝衡之的性命,隻有一步之遙。

比如那花瓶,砸碎了就可以割破謝衡之的喉嚨。

還有一旁的火剪,燒得正紅。就算不能致命也會讓他生不如死。

案幾上還有一方硯台,是實心的石頭,要是用力砸上去,那還不砸個頭破血流,腦漿四濺?

……

亦泠想得入神了,不禁被血腥的場麵震懾得頭皮發麻,卻又渾身舒適,好像她真的已經殺了謝衡之似的。

但一低頭,人家已經雍容淡定地躺了下來,根本沒察覺自己老婆滿心想著怎麼取他狗命。

“我從雍涼給你帶回了一些小玩意兒,你稍後看看喜不喜歡。”

“……”

亦泠是怎麼都沒想到,謝衡之竟然是一個這麼體貼的人。

她冷冷笑著,咬牙切齒問:“你去雍涼平亂,竟還想著帶些禮物回來?”

謝衡之神情淺淡,語氣更是輕描淡寫:“這一趟輕鬆,沒那麼忙。”

是啊……

謝大人領三萬精兵犁庭掃%e7%a9%b4,不費吹灰之力便剿滅了反賊,有什麼可忙碌的呢?

“我聽說——”亦泠極力穩住情緒,緊緊盯著謝衡之問道,“反賊在慶陽抓了人質,她如何了?”

謝衡之聞言,抬起了眼。

“哪個人質?”

燭火半明半暗,垂落的簾帳隔絕了夜裡的風。

亦泠久久地看著謝衡之,神色變了又變,對麵的男人卻依然一臉坦然。

“哦,她啊。”

不鹹不淡的聲音又落了下來,“死了。”

死了。

死了。

輕飄飄一句“死了”。

亦泠後背起了一層細密的冷汗,透徹的涼意瞬息間席卷了她全身。

“怎麼死的?”

可謝衡之沒有立刻回答。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亦泠泰然合眼。

“自刎。”

極輕的聲音,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便安然地睡了過去,呼吸綿長又平穩。

而亦泠,滿腔的騰騰怒火再也壓製不住。

真是好一個陰狠虛偽的男人。

現在就殺了他!

管他什麼自身難不難保,管他什麼引火燒身,現在就必須殺了他!

亦泠抬手薅著自己的頭發,發現上麵什麼飾物都沒有,於是顫唞著爬下了床。

期間她碰到了謝衡之的手臂,但他沒有一絲反應,睡得很沉。

屋子裡燭火昏暗,幾乎看不清事物。亦泠一路摸索著走到了鏡台前,手指桌麵探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