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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街角的咖啡店門前,手裡捧著一杯已經冷掉的咖啡,大概徘徊很久了。

海寧上前打招呼:“好久不見了。”

“嗯,好久不見。”

依舊如學生時代那般羞澀內斂,很難想象這樣的人會做出插足彆人婚姻家庭的事。

何況還是她的同學。

“你是要去前麵的酒樓,參加劉兆希兒子的滿月酒,還是約了人,等他過來跟你彙合?”海寧直截了當地問。正如錢淑華所說,有時不懂怎麼拐彎抹角,反而表達得痛快。

趙之玲臉上閃過一絲窘迫:“我……我隻是路過,買杯咖啡。”

劉兆希就在不遠處的酒樓給兒子辦酒,而他的婚外情對象正好就出現在這裡,很難讓人相信這是巧合。

“是嗎?那你現在去哪兒啊,我們送送你。”

海寧沒開口,羅勝倒接話了。他還記得這個眼鏡妹上學那會兒就挺怵他的,現在他照樣可以扮神憎鬼厭的角色,隻要能讓她收斂一點兒。

畢竟這樣的場合,她跑去攪合,對徐夢悠和她的家人都太殘忍了。

“不用了,我一個人走走,很快就回去了。”

她果然還記得羅勝,也依舊不敢正眼看他。不是怕,而更像是心虛。

“徐夢悠生了對雙胞胎兒子,分娩的時候挺不容易的,兩個孩子在溫箱也住了幾天,照顧起來肯定費了不少神。”有的事外人很難幫得上什麼,但海寧還是忍不住要說,“今天孩子滿月,這日子對他們都挺重要的,還是不去打擾比較好。”

趙之玲怔了一下,海寧拉了拉說羅勝說:“走吧,時間不早了。”

同窗之誼本是難得的緣分,走到這一步,也基本到頭了。

“我沒打算去找他。”既然已經是公開的秘密,也沒什麼好遮掩的了。趙之玲在他們身後突然開口,道,“我知道今天是他孩子滿月,也知道我們不可能一直這樣繼續下去,所以……我是想跟他說聲再見的,我馬上要外派去英國了,會爭取留在那邊,不再回蘇城了。”

她有順風順水的事業和傲人的才華,開啟新生並不是難事,就是不知出國是真正的放下,還是暫時的逃避。

不過這跟他們都沒有關係了,各人選擇,旁人很難左右。

海寧喜歡小孩子,渴望家庭的溫暖,可看看徐夢悠的遭遇,讓她不禁對婚姻又生出幾分畏懼。

羅勝跟她相反,他對孩子的喜愛和對未來的自信全都寫在臉上。他手機裡除了徐夢悠家的雙胞胎,還有另一個小嬰兒的照片,她不由問:“這是誰家的孩子啊,怎麼以前沒見過?”

“左時家的,他人還沒回來,我們代他回家去看看。時間過得真快,一轉眼他孩子都這麼大了。”

海寧了然,之前聽他說起過,左時就是代他執行任務時墜機的那位同事,巧的是,當初她前往南蘇丹前的安全培訓課程,左時正是教官之一。

要不怎麼說世事無常呢?曾經生龍活虎出現在你麵前,安慰過、鼓勵過你的人,突然有一天說不在就不在了。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有這樣一個孩子,假如他真的回不來,這就成了遺腹子。

他至愛的人,摯愛他的人,該怎麼支撐餘生?

照片裡的毛毛頭穿著小黃鴨罩衫,天真爛漫地伏在媽媽肩頭笑。原來這才是羅勝整晚沉默的真正原因。

“你馬上要過生日了,想要什麼禮物?”他跪坐在地毯上,腦袋枕著她的%e8%85%bf,難得沒在這種時候提要生娃的事。

她的生日……其實她總是不記得,可能因為父母都不在了,一個人過生日總嫌沒意思,她從十幾歲開始就不再期待這一天。後來去了美國,錢淑華倒挺熱衷幫她辦生日派對,其實也是為了找理由讓她跟身邊人多聚一聚,更多地融入當地社會。

他既然提起,她就順水推舟,說:“我想你跟錢姨一起陪我切蛋糕。”

羅勝想也不想就拒絕了:“不行,我還要跟你二人世界呢,外人在場算怎麼回事。”

“她不是外人。”海寧說,“養母為大,生日就是母難日,我媽媽不在了,還不讓我跟收養我的人吃頓飯啊?”

“她怎麼就成你養母了,反正我是不承認。”

他這是打算耍無賴到底了?

“反正我生日一定要請錢姨來,你看著辦吧。”她也耍賴,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都說母子沒有隔夜仇,他要真那麼狠絕,乾脆就缺席她的生日好了。

她跟錢淑華也說好了,她生日的前一天正好是個周末,由她做東,在城裡找個環境幽靜的餐館一起吃頓飯。

她蛋糕都訂好了,內心演練了無數遍該怎麼讓母子倆放下心結,好言好語地麵對麵。然而羅勝突然要飛赴泰國,連行李都沒來得及好好收拾就走了,給的理由也很充分:“丁慕雲在那邊遇到點麻煩,閔婕可能搞不定,我得過去幫忙。”

他信誓旦旦過生日那天一定趕回來陪她,但跟錢淑華的這頓飯肯定就趕不上了。

錢姨一定很失望。過去十幾年裡,她有過無數這樣期待跟兒子相聚卻最終落空的經曆,已經學會巧妙地把失望給藏起來。可她不說,不等於身邊的人感覺不到。

海寧把整件事的來龍去脈在越洋電話裡講給金閔國聽,他二話不說就放下手頭的事務,搭國際航班飛了九個小時到蘇城來找錢淑華。

他們各自準備了一份生日禮物給海寧。錢淑華嘲笑他的直男審美,挑做禮物的手表華麗又俗豔,金閔國隻是嗬嗬笑。

但他們最終沒有出現在約好的飯店,錢淑華在電話中說:“我跟老金先走了,難得他在忙季休兩天假,我們打算去斯裡蘭卡轉轉。我們不在,羅勝就會回來的,還能趕上給你過生日。”

海寧連忙解釋:“羅勝是臨時有任務,不是故意不來……”

“我知道。可我有預感,這麼特彆的日子他肯定要有點什麼動作,比如求婚什麼的,我們杵在跟前,他可能不好意思,會影響實際效果的。”

海寧大窘:“錢姨……”

“行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急是急不來的。他是從我肚子裡爬出來的,什麼脾性我還能不知道嗎?隻要你們能好好走下去,我就高興,其他事兒你們用不著操心。”

她這輩子,跟兒女%e4%ba%b2緣情淺,能為孩子們做的大概也就到此為止了。

海寧點了一人份的牛排套餐,吃完就當過完了這個生日,連蛋糕也沒有切,原封不動地又拎回去了。

本來想好要圓圓滿滿、熱熱鬨鬨吃頓大餐的,最終也隻是個沒能實現的願望。

說不孤單是假的,她拎著諾大的蛋糕盒子走在小區裡,仿佛又回到當年讀中學時孤零零過生日的時候。

習慣性地仰頭,這種時候她總希望看到住處的燈是亮著的,這可能是她對“家”這個詞的執念,不知不覺移植到羅勝身上,竟然成了她對他最大的期待。

雖然也沒能如願過,但上回羅勝還是回來了,在黑暗裡把她抱回房間去睡。

海寧拿鑰匙打開了門,摁下燈掣就發現客廳中間擺著羅勝的行李箱。他果然提前回來了?錢淑華還真是沒有說錯呢。

可海寧沒看到他人,手機也沒人接聽,大概趕了晚班飛機還沒吃東西,出門找吃的去了。

海寧愛整潔,順手就要把他的箱子拿進房間去收拾,沒想到箱子提在手裡竟然意外的有些沉。

她明明記得他出發時就帶了幾件衣服,一台筆記本電腦。

箱子沒上鎖,她把拉鏈拉開,在燈光下把裡麵的東西一件一件拿出來。

全是女人用的東西呀,從化妝品到香水,再到衣物和首飾,大大小小的盒子,竟然塞滿了一個行李箱。

每件東西上都粘了一個紙條——

香水外盒上寫的是:我記得第一次跟你做,你就用的這個香水,我在商場聞了不下一百種才找出來,希望沒弄錯,以後就用這種,很性感。

%e5%94%87膏上寫的是:聽說這就是那個斬男色?你塗最好看。

防曬%e4%b9%b3液上寫的是:天天在外風吹日曬的,臉上就抹最好的。我不知道哪個最好,就買了最貴的。⑤本⑤作⑤品⑤由⑤思⑤兔⑤在⑤線⑤閱⑤讀⑤網⑤友⑤整⑤理⑤上⑤傳⑤

“爆發戶……”海寧嘟囔出聲,嘴角卻噙著笑。

下麵兩個盒子沒有寫字,她料想要說的肯定都在裡麵,打開來,一個放著一雙舊手套,一個放著他塞給她的那支萬寶龍鋼筆,旁邊另一支色彩豔麗的新鋼筆靜靜作陪。

你送我的手套我一直留著,我給你的鋼筆你就差點扔掉了。不喜歡就跟我說,我還會勉強你嗎?換一支新的不就行了!

他耍無賴的本事一直這麼厲害,海寧剛剛還笑呢,這下又被他弄哭了。

那雙手套代表著她被辜負的心意,可他卻一直留著,天涯海角四處去,也沒有遺落。

那支命運多舛的鋼筆她明明收得好好的,不知他從哪裡翻出來的,終於也不再形單影隻,有了漂亮的夥伴,成雙成對。

最後有一盒明信片,陌生的海島風情,如詩如畫。背麵的紙條上寫著:說好一起去海邊的,到現在也沒實現。這是非洲的馬達加斯加,我們去了以後就用這個給其他人寄明信片吧,羨慕死他們!

傻子。她在心裡嗔罵,身後已經有男人的%e8%83%b8膛貼上來,聲音低沉:“彭海寧,你不會又罵我呢吧?”

細數這些禮物,不多不少正好九件。他們分開了九年,他錯過她九個生日,一次性把禮物都補上了,就是不知她喜不喜歡。

“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海寧抹掉眼角的淚,問道。

“把禮物湊齊就回來了,看你不在家,正好給個驚喜。”

“這算哪門子驚喜?”海寧嘴硬道,“叫你來陪我過生日吃頓飯、切個蛋糕,你都耍大牌不來。”

“我這不是趕回來了嘛,要不是在機場被我媽給耽誤了,我還能回來更早一點兒。”

“你遇到錢姨了?”

那能叫“遇”嗎?她根本就是故意去捉他的,他還請她和金閔國各吃了一碗麵,機場的大排麵要八十塊一碗!

“你們聊了些什麼,你沒又說什麼讓她傷心的話吧?”

羅勝低頭看她一眼:“我在你眼裡到底是有多混蛋?怎麼就一定是我傷她的心呢?”

“你不就是為了不跟她坐一桌吃飯才跑去泰國的嗎?”

“都說不是了,要不你自己問閔婕,再不然問丁慕雲,他總不會誆你的。”

他拿出手機作勢要撥號,被她推開:“我不問。”

“那就彆說這個了,快看看禮物,喜不喜歡?”

海寧的手指從那些大大小小的盒子上滑過,最後還是輕聲問:“你們到底聊了些什麼?”

羅勝歎了口氣:“我說要把你舅舅舅媽收的那些彩禮還給她。”

“你知道了?”

“你舅舅那一家子,得了這麼大的好處,恨不得站上屋頂喊給全世界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