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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賢 溫涼盞 4374 字 2個月前

首陽山。為表氣節,兩人不食周粟,隻以山上的野菜為食,卻又被人提醒,野菜難道不是周國的麼?

叔齊伯夷因此便連野菜也不吃了,生生餓死在首陽山上。

後來,子貢問夫子,叔齊伯夷有怨乎?夫子答: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孔聖人這一句話,便使得世人將叔齊伯夷當做了抱節守誌的典範大加讚揚。

因此,沈問秋一聽宜生拿叔齊伯夷做比,便忍不住搖頭:“這如何能比?叔齊伯夷是為仁義,而我……那位長輩呢?為了那危難當頭將她雙手送人的情郎麼?”說這話時,他語氣裡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譏諷和自嘲。

宜生溫聲道:“我不是那位長輩,不清楚她是作何想的,或許是為自由,也或許是為情郎,但,自由也好,情郎也好,為何不能與仁義相比呢?都是心之所求,那麼無論所求是什麼,又有什麼區彆?”

“雖然她所求的自由隻得到一瞬,雖然她所求的情郎是個白眼狼,但這是結果,在她做決定時,是並不知道結果的,成果可以定成敗,卻不能定是非。”

“若我今日出門落了水,那我出門便是件蠢事了麼?”

她娓娓說完,話聲並不激烈,徐徐如清風入耳,仿佛隻是在述說一件再明白不過的事,而不是要逼迫你認同她。然而卻正是這樣的態度,才讓人更加她所言有理。

沈問秋認真聽完,忽地笑道:“我竟不知,你居然還如此善辯?”

宜生卻看著他,搖頭:“不是我善辯,這是很簡單的道理,隻是三爺你身在局中,才會看不清楚。”

身在……局中?

這話幾乎就差明白告訴他,她已經猜到那位長輩是誰了。

於是沈問秋臉上的笑便收斂了。

“所以,你覺得我那位……”他沒有說出後麵的詞,“那位,沒做錯麼?”

“三爺,對錯也是人定的。”宜生隻回了這一句。

沈問秋卻點點頭。

“對,對錯也是人定的。”

說罷這話,他又低頭攤開那話本,翻到最後一頁。

這一頁寫著故事的結局。

當年的少女變成滿頭白發的老嫗,身旁打鐵的老伴兒已經揮不動鐵錘,門前有大戶人家納妾的轎子經過,吹吹打打,嗩呐震天,操辦地竟比普通人家娶妻還排場。

小孫女羨慕地看著那漂亮花轎,天真的童聲脆脆地問奶奶:那花轎裡的姑娘一定很開心吧,能坐那麼漂亮的轎子。

奶奶摸摸小孫女的頭,笑地慈愛,卻沒說話。

遂有詩雲:

莫隻看他光鮮,誰知腹裡心酸。

對錯誰能評斷,各人自知苦甘。

這最後一頁,沈問秋看得十分仔細,尤其那首明白如話、意思再清楚不過的篇尾詩,更是在口中一遍遍低聲念誦,仿佛什麼寓意深遠的名家佳句一般。

方才長篇大論滔滔不絕沒覺得尷尬,這會兒被沈問秋這般看著、念著自己寫的詩,宜生卻覺得尷尬了。

她有些摸不準沈問秋是不是知道了些什麼,畢竟 先生這名字,與 書坊一看便是有關係的,而 書坊,又是她一手開起來的鋪子。所以,便是沈問秋因此斷定這個“ 先生”是她,也沒什麼好奇怪的。

當然她也可以抵賴,用無數個理由抵賴。

但是這會兒,她卻覺得有些說不出謊話來騙他。

所以,這般尷尬之下,她輕咳一聲,便要告辭。

“宜生。”

沈問秋卻忽然喚住了她,叫的是她的名字。

因為周遭極靜,又隻有他們兩人,所以宜生聽得很清楚。

女子的閨名,理應隻有父母%e4%ba%b2人及丈夫才能直呼。但離開京城之後,宜生便不再恪守這種規矩,剛逃出京城時,她不僅摒棄了威遠伯府少夫人這個身份,甚至連渠姓都不敢用,便隻讓人或者直接喚她宜生,或者喚她所取的假名。

因此,她對被直呼名字並不是那麼不適應。

但這次直呼她姓名的是沈問秋。

他的聲音與以往很不相同,很柔軟。

這讓她感覺有些奇怪。

強忍住奇怪的感覺,她抬頭看他。

沈問秋對著她笑:“有一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說,卻又一直沒有說。”

宜生不疑惑地看著他。

沈問秋說道:“三年前,我們最後一次見麵,你送了我一件披風。”

“一直沒有對你說,我很喜歡這份禮物,非常非常喜歡。”他看著她,眼神溫柔地幾乎能滴出水來。

然而,一聽他提這一茬,宜生卻氣得%e8%83%b8口幾乎噴出火來。

“所以,你很喜歡的方式就是回送我一本《女誡》,然後勸告我要守婦道避嫌,以後不要再送披風再做這麼惹人閒話的事兒了?”氣憤讓她忍不住語出譏諷。

沈問秋苦笑。

“所以,我還一直欠你一個道歉。”

他忽然站起來。

站起來的沈問秋長身玉立,比宜生足足高了一頭還多,這樣的身高差讓宜生不由後退了一步。

然而,她便見身前這長身玉立的人忽然深深低下了腰,向她深深地鞠躬,作揖。

他彎下腰,瞬間便比她矮了,她看到他挺直的背脊曲成一座微微拱起的橋,用白玉冠束起的發整整齊齊攢在頭頂,修長的脖頸露出,發邊兩隻耳朵形狀精巧優美。

她從未從這個角度看過沈問秋,壓迫感不再,反而讓她有種俯視的儘在掌控感。

怪不得人道歉總要鞠躬作揖,這一瞬間她想著。

“抱歉,三年前是我不對。”沈問秋一邊彎腰一邊說。

宜生很快反應過來,忙讓他站起來。

“那你可原諒我了?”沈問秋卻沒直接起來,而是微微抬頭,雙眼潤潤地看著她。

宜生歎氣,忙道:“我原諒了,三爺您快起來。”

雖說她心眼兒小,記恨,但也不是揪著不放的人,沈問秋都這般道歉了,她自然不會再不依不饒。

沈問秋終於站了起來,雙眼卻仍舊潤潤的,亮亮的,仿佛有光芒倒映在其中一樣。

他說道:“三年前是我愚鈍,那麼多年了還想不通,我總記得我那個長輩。”

“我總記得那個長輩,我總想著……她是不守婦道,所以才遭了報應。”

“但其實,我心裡也知道,我隻是怨她。因為怨她,所以成了執念。”

“所以即便在外麵表現地如何豁達,如何開明,在麵對真正在乎的東西時,我就變成了一個膽小鬼。”

“若是隻有摘下花才能賞花,那兒我寧願不賞花。若是得到一件東西的代價便是毀去它,那麼我寧願得不到。”

“宜生,你明白麼?”

沈問秋一字一句地問。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難產到半夜三點的一更……為什麼我一寫感情戲就難產啊絕望臉。

然後……繼續求營養液啊!

隻在第五待了半天就被用同樣票數爆掉的痛苦你們能明白嗎?【委屈】

然後,票數一毛一樣,我卻排在了下麵?

難道因為我這個夏天沒擦防曬臉太黑?

我蹲著思考了半天。

然後,嗬嗬,終於被我發現了真相。

——嫡妻文名拚音首字母是D,而人家是C!⑤思⑤兔⑤文⑤檔⑤共⑤享⑤與⑤線⑤上⑤閱⑤讀⑤

……這負心的世界(_)

☆、第122章 8.08

宜生猛地後退一步。

明明沈問秋沒有上前, 明明兩人間還有一丈多的距離,她卻忍不住向後退。

宜生不是情竇未開的小姑娘, 她嘗過情愛滋味,知道男人若是喜歡一個女人是什麼樣子, 會有什麼樣的眼神。

沈問秋的話和眼神, 都在清晰地向她傳達著一個信息。但這是她從未預想過的,以致震驚之下,竟猛然倒退了幾步。

她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他卻輕輕點頭,微笑著默認了她的想法。

“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恥?居然覬覦自己侄子的妻子,還正人君子似的裝模作樣許多年?”

宜生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但為什麼搖頭, 她其實並不清楚, 現在的她隻覺得腦袋裡一團亂麻。怎麼,怎麼會這樣呢?她現在的感覺, 與其說羞澀慌亂, 不如說更多是震驚和不知所措。

許是因為說出藏在心底許多年的話,這會兒沈問秋卻顯得放鬆極了, 他笑著安撫宜生:“彆緊張。”

又讓她坐下,然後自己坐在她的對麵, 兩人之間隔著一個桌麵寬大的石桌。他這樣落落大方, 宜生若再拒絕倒顯得扭捏了,她看著中間的石桌,還是坐下了。

她畢竟不是小姑娘了,這事固然讓她震驚, 卻也不至於一直慌亂失措下去。

男歡女愛,不過人之常情,她這個年紀,已經不會輕易再臉紅心跳了。

石桌旁有爐火烹茶,恰好此時水沸,沈問秋便提了茶壺,慢悠悠沏了兩盞茶,將其中一杯推到宜生麵前,“嘗一嘗,昨日剛讓人送來的。贛州一個小山上產的茶,名喚翠縷眉。”

宜生並沒什麼品茶的心思,但還是低頭看去,見那茶葉青翠如縷,舒展似眉,果然不愧翠縷眉之稱,未至%e5%94%87邊,便有茶香盈鼻,可見是難得的好茶。

品著茶,心裡的最後那點慌亂也逐漸褪去。

見宜生的情緒穩定了,沈問秋才繼續開口:“其實,我們第一次見麵不是你成%e4%ba%b2後。”

宜生微訝,但旋即又了然,原來是早就見過了啊……可是……她擰起眉頭,仔細思索,卻絲毫想不起曾在哪裡見過他。

沈問秋笑:“不用想了,你想不起來的,因為,說是見麵,其實隻是我看到你,你卻沒有看到我。”

“辛酉年元宵,威遠伯府在廣濟樓前設燈樓,燈樓上設一百八十八道連環燈謎,過了許久卻沒有一人能全部解出,直到一位蒙麵的年輕姑娘出現。連國子監大儒都解不完的連環謎,卻沒有難住這位姑娘。”沈問秋含笑看著宜生。“你可還記得?”

宜生啞然失笑。

原來是那時候啊。

她當然記得。

不僅是因為那是她少女時期鮮有的幾次在大廳廣眾下出風頭,所以印象格外深刻;更是因為,那也是她和沈承宣的初見,是兩人孽緣的開始。

“原來,那時你也在啊……”她恍然道。

也是,那是威遠伯府的燈樓,沈承宣在那裡,年紀相當的沈問秋自然也極有可能在那裡。

“是啊。”沈問秋道,“那時的你……很耀眼,很美,哪怕蒙著麵紗,也讓人忍不住將目光聚集在你身上。你知道麼?開始時我們還打賭,說你這樣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娘子,肯定解不出十道就要打退堂鼓了。”

沈問秋眼中波光瀲灩:“可是你卻給了所有人驚喜。”

“你解出最後一道時,所有人都為你歡呼起來,平日裡最頑劣最看不起小姑娘的,都對你嘖嘖稱歎。有人當即便打探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