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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不賢 溫涼盞 4489 字 2個月前

腳下的人,儘最大的努力,爭取一絲微弱的生機,逃出生天後,再把那些醜陋的、肮臟的、令人作嘔的世界攪得地覆天翻。

腐朽的就應該摧毀,肮臟的就應該清洗,不公的就應該推翻。

而不是沉默著接受,屈服著順從,苟且一隅,委曲求全,然後安慰自己這就是最聰明最妥善的選擇。

亦餘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尤未悔。

所以當初的漁家少年才會成為海匪,所以五年前已經逃掉的海匪才會成為囚徒,所以今日的囚徒才會成為日後讓京中貴人聞風喪膽、讓儒林咬牙攻訐的羅閻王。

明明有更平坦安全的路,他卻偏偏總是選擇最艱難的一條。

那裡荊棘叢生,那裡刀劍攔路,他一路走一路流血,腳底磨破,體無完膚,麵容毀傷,卻依然執拗地向前走——直至倒下。

就像前世。

毀了容,斷了%e8%85%bf,滿身傷病日日折磨,最後,萬箭穿心而死。

人群陡然再度鼓噪起來。

“世子爺贏了!”

宜生雙拳緊握,朝台上看去。

那頭看上去威猛無比的猛虎伏在地上一動不動,虎頭處溢出大量的鮮血,將擂台染地殷紅。而陸澹也已經不再管那頭老虎。

老虎解決了,就剩下一個虎奴了。

結果似乎是毫無懸念的。

虎奴一次又一次爬起來,陸澹一次又一次將其擊倒,直到虎奴再也爬不起來,像那隻老虎一樣安靜地躺在擂台上,死了一樣。

陸澹一腳踩在虎奴的%e8%83%b8`前,麵無表情,嘴角卻分明帶著濃濃的諷刺,目光看向台下的陳二。

“說吧,陳兄想讓這%e8%85%bf怎麼斷?在哪裡斷?斷多狠?”

陳二一臉蒼白。

陸澹輕輕一笑,踩在虎奴%e8%83%b8`前的腳抬起,目光卻依舊在陳二身上——且從麵部移到了雙%e8%85%bf。

“既然陳兄不說,那我可就自作主張了。”他說著,右腳向後,腳尖正正對準虎奴的膝蓋——目光卻是盯著陳二的膝蓋,“先是膝蓋。”

他將將右%e8%85%bf彎曲,微微蓄力——

“住手!”

☆、55|3.22

那聲音並不刺耳,卻十分清楚明晰,又快又滑如同滾珠落地,砰然一聲直直撞入耳膜。

陸澹的腳已經抬起,聞言,驚訝地看向聲音傳來的方向。

人群也紛紛驚訝地望過去。

立刻有人認出是威遠伯府的少夫人。

譚氏已經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宜生沒有管那些驚訝疑惑的目光,隻上前走了幾步,朝陸澹道:“還請陸世子手下留情。”

陸澹驚訝地挑眉,沒有說話。

宜生呼出一口氣,目光從台上掃過,又看向台下圍著的眾人,麵色溫和,觀之可%e4%ba%b2:“今日是小女的生日宴,妾身先謝過各位,撥冗來為她一個小孩子慶生。本來不該打擾各位的興致,隻是,今日——畢竟是小女的生日宴。”

她又強調了一遍,說話的時候,目光溫和地知識著台下那些情緒正激動亢奮的年輕公子們。

被她的目光這麼一打量,不少公子哥頓時有些不自在,恍然間才想起:是啊,今天,是伯府小姐的生日宴啊……

一個寄托著祝福和祈願的宴會,一個十歲孩子的生日宴。

不管私底下抱著什麼目的,起碼表麵上,他們都是為了祝福而來。

為祝福而來,卻在人家的生日宴上以這樣血腥的方式取樂,先前死了兩隻老虎,現在還要生生打斷一個人的雙%e8%85%bf。

血腥,殘酷,有傷天和。

對這場宴會的主角來說,這不是祝福,是造孽,是添堵。

哪怕再混的紈絝,也能想明白這個道理。之前主人家不說,自然你好我好。但如今人家出麵說了,還是孩子的母%e4%ba%b2%e4%ba%b2自出麵說,那麼,隻要他們還要些臉麵和名聲,或者說還把伯府稍微放在眼裡,都該適可而止。

宜生又將目光看向陸澹。

“陸世子,妾身鬥膽請您手下留情,莫要再生血腥,就當為小女積福。”她頓了頓,“請體諒一個母%e4%ba%b2的心情。”

陸澹的臉色僵了一僵。

他自然不是不知道這個道理。他隻是忘了。忘了這還是伯府小姐的生日宴。

不止他忘了,很多人也都忘了。

一直混在公子哥兒們中間的沈承斌羞愧地低下頭,以譚氏為首的一乾伯府女眷則同樣臉色僵了僵。

不同於其他聽到消息才趕來的女賓,身為伯府主人,她們自然早就知道這些公子哥兒們乾的好事兒。事實上,要運送兩隻猛虎進伯府,這般大事自然是要稟告譚氏的,而譚氏問明緣由後,便%e4%ba%b2口應允了。

陳家的公子要玩,自然要要給予方便。

至於這玩樂會不會折了七月的福氣——她不是覺得陳家公子比七月重要,她是壓根沒想起這茬。

這場宴會,無論主客,都懷著種種彆樣的心思。以至於很多人都忘了,這是伯府嫡小姐的生日,本該充滿祝福和祈願,遠離一切血腥不吉的生日。

人群靜默了一刻。

“這話說的是。”一道女聲驀地響起,語調舒緩溫和,眾人望去,卻是寧音公主。她朝宜生笑笑,又摸了摸身邊林煥的腦袋,“可憐天下父母心,做母%e4%ba%b2的,一生所願不過是孩子平安順遂,福壽綿長。”

這一句話,頓時引得夫人們起了共鳴。

勇毅侯老夫人也歎了口氣,一臉不忍地道,“之前老婆子不敢說,怕主人家嫌我多嘴,既然少夫人開口了,我也就多嘴說幾句。小孩子命薄,便是為孩子,也該多多積福行善,更何況是在這生日宴上。哪怕不是生日宴,傷人生怨,殺生造孽,你們這些小子——”她指了指那些年輕公子,卻沒再繼續說下去。

她想說虎奴畢竟也是一條人命,縱然有罪,一刀下去也給人個痛快,人虎相鬥實在太過殘忍無人性。

可是,這人虎相鬥的取樂法子,還不是從陳玄朗開始的?以她的年齡身份,她可以指責這些年輕公子,但是,她不敢公然指責陳玄朗。

平陽侯陳玄朗,這可是聖上跟前的紅人啊……

不為她這條老命,也得為兒孫的前途著想。

不過,她說這些話也夠了。

有了寧音公主和勇毅侯老夫人這樣兩個重量級的人物開口,便是定了風向。其他夫人小姐紛紛開口附和,說這般對小壽星不好,是折了小壽星的福氣,就算是為小壽星積福,也該適可而止了。

還有不少夫人小姐麵露悲憫,表示之前的景象太過殘忍,她們都不忍心看。

隻有雲霓麵色冷冷地,麵上毫無悲憫不忍。她站在已經醒轉過來的鎮國公老夫人跟前,一言不發,隻是目光時不時地就溜到擂台上。

而那邊,又有位小姐提出,要為方才死去的兩隻老虎做法事,讓它們轉生早登極樂,也好為今日的小壽星積福。

這位小姐的提議立刻得到了眾人的一致稱讚。

聽著眾人稱讚她仁慈心善,那小姐白嫩的雙頰頓時飛上紅霞,顯得嬌豔無比,引得好幾個年輕公子肆無忌憚地打量。

“那人也是個可憐人,要不也將他放了吧?我看著都不落忍……”又一個年輕的小姐滿臉不忍地說道。

眾人的目光又看向她,立刻便知道她口中的“那人”是誰。

她指著台上那個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像是死了一樣的男人。

當然,像是死了,卻沒死。離擂台近的人可以看到,他雖然滿身血痕,眼睛卻睜著,%e8%83%b8口也在微微起伏,隻是目光空洞,似乎全然沒有在意台下的事。°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方才伯府少夫人開口讓他免於斷%e8%85%bf,他的眼皮還顫了顫,但那位小姐開口說要放了他,他卻沒有一絲反應。

仿佛說的不是他一樣。

不過,他是何反應都不重要。

知道虎奴來曆的人都將目光齊刷刷地投向陳二。

陳二麵色陰沉,也不看眾人的目光,隻不屑地瞟了那開口的小姐一眼:“人?那是人麼?那是刺殺我父%e4%ba%b2的死刑犯,若不是父%e4%ba%b2福大命大,差點就折在這賤種手裡。先皇都說了,我們陳家想怎麼玩兒就怎麼玩兒,烹了還是剮了都是他該的,讓他活到現在是我們陳家仁慈。”

一聽這話,那小姐原本已經有些羞紅的臉頰頓時變得蒼白。

陳二繼續又道,話卻更毒了:“裝心善也看看對象,對著那老虎裝裝也就是了,對著那麼個玩意兒……嘖!”

這話一出,不僅是那小姐麵色蒼白,方才說話的夫人小姐們,幾乎一半都白了臉。

“陳小子!”一聲中氣十足的嗬聲,卻是出自已經醒轉過來的鎮國公老夫人,“你那說的什麼混賬話!”

寧音公主也不悅地瞥了陳二一眼。

陳二忙暗暗翻了個白眼,卻還是不得不陪著笑道:“哎呀呀是我口無遮攔了,我可沒說其他人,隻是這位小姐——”他指了指方才開口的小姐,“她那話我實在不愛聽,為誰說話不好,偏為個刺殺我父%e4%ba%b2的死刑犯,還想讓我放了他。”

這次他沒掩飾,明明白白地翻了個白眼。

其他夫人小姐鬆了一口氣。那位被指著的小姐,卻麵色蒼白又漲紅,眼裡已經蓄滿了淚水,聞言低著頭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刺殺過陳將軍呀……”

“不知者無罪,不知者無罪。”勇毅侯老夫人忙打圓場,讓丫鬟攙了那不知誰家的小姐下去撫慰,又對著鎮國公老夫人,替陳二說了句話,“老姐姐你也彆生氣,陳二公子也是一片孝心,畢竟——”她看了看那台上幾乎不成人形的男人,狠狠心道,“畢竟差點害了陳將軍,死不足惜。”

陳二立刻笑嘻嘻地:“還是賀老夫人明白我。”勇毅侯姓賀。

鎮國公老夫人直接當沒聽見陳二說話,但到底沒再說什麼了。

她隻心疼地朝台上的陸澹道:“澹兒快下來,快些讓大夫包紮傷口,你這是要疼死祖母了……”

陳二雖不肯放人,但起碼以目前這架勢,那虎奴的%e8%85%bf肯定保住了。

既然如此,陸澹自然沒必要再待在台上。

雖然陸澹肩上的傷口已經不怎麼流血了,但看在鎮國公老夫人眼裡,依舊疼地心肝直顫。

陸澹聞言,也沒耽擱,隻衝著宜生抱拳,歉意地道:“方才是我疏忽了,忘記這是令千金的生日宴,還請夫人原諒。”

宜生道:“世子嚴重了,是我該謝謝世子才對。”

陸澹笑笑,便要下台來。

陳二卻上前攔住。

他翹著嘴角:“陸兄,你沒忘了咱們先前說的規矩吧?說好了斷了虎奴雙%e8%85%bf才算贏,現在虎奴的雙%e8%85%bf可還好好的呢!”

陸澹挑眉。

鎮國公老夫人狠狠敲了敲拐杖:“陳家小子,你給我閉嘴!”

陸澹忙安撫了老夫人兩句,又嘲諷地對陳二道:“怎麼,你還想讓我認輸?”

頓時,無數譴責的目光投向陳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