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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千金 千山茶客 4261 字 2個月前

有為薑梨擔心的意思,甚至也不意外,就像薑梨的反應在他意料之中,隻是眸中含著些許有趣。

“繼續。”洪孝帝道。

薑梨伏身行禮,繼續微微道來:“桐鄉縣丞薛懷遠,官職雖小,卻代表北燕朝廷的官員,由小見大,造成的影響卻非同小可。薛懷遠為官數十載,唯獨去年被人查出貪墨,想來過去十多年,亦有貪汙銀兩行徑。這些銀兩去往何處,為何不見蹤跡,卷宗上未曾記載,此中疑點眾多。許是做販賣軍馬之務,又有通敵叛國之嫌。不可不究而殺。”

“究。”洪孝帝動了動手指,“但證據都在卷宗裡,僅此而已。”

薑梨再次伏身:“正因如此,臣女才會帶著桐鄉百姓前來進京。臣女請喚人證。”

“傳人證。”洪孝帝大手一揮。

周德昭忙吩咐下人帶人證上來。

很快,人證便被帶了上來。帶來的人證皆是桐鄉的百姓,有代雲、平安、莫文軒、張屠夫、春芳嬸子等等。這些桐鄉百姓亦是第一次進京,第一次進宮,第一次見皇帝。麵對著文武百官,早已嚇得麵色蒼白,兩股戰戰,跪在地上幾乎就要起不來了。

薑梨就道:“人證請說吧,關於縣丞薛懷遠貪墨一事。”

這些人證本就是受過薛懷遠恩惠的百姓,此次進京就是為了給他們的縣丞平反,如何會說薛懷遠的不是。便一一將薛懷遠過去的事情種種道來。薛懷遠愛民如子,心地善良,清明公正,體恤下人。在桐鄉上任的時候,興修水利,教農民灌溉,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短短數十載,便讓桐鄉從人人穿不起鞋發展到如今安居樂業的盛況。

這些不像是在數落薛懷遠的罪證,反倒是像在讚揚他似的。李仲南和成王都皺起眉,意識到了事情正在往他們不願意發展的方向走。

光憑證據,薑梨是不可能讓薛懷遠完全%e8%84%b1罪的。在廷議上,最後定奪的也是皇帝本人。但這樣的廷議,民意的天平分明已經倒向了薛懷遠這頭,這些文武百官漸漸也開始同情薛懷遠。

薑梨不為所動,沒有隨著百姓們的話為薛懷遠喊冤,而是搖頭道:“貪汙之人,如何會這樣儘心儘力為百姓做實事,這些人滿口謊言,不必理會。”

一個一個人證被帶了下去,新來的桐鄉百姓又前來,沒有一個說薛懷遠不是的。

見勢頭不好,成王冷笑:“這桐鄉縣丞慣會作假,能貪汙得如此銀兩,必不能小看。才會使這等小恩小惠來籠絡人心,便是證據確鑿,也有人為他說話。”

“成王殿下所言極是。”薑梨道:“隻是這縣丞貪汙賑災銀兩,應當不止一回。馮裕堂在任半年,已然貪汙眾多。半年前薛懷遠下獄,家產籍沒,臣女請禦史大夫公布查抄所得薛家家產和馮家家產。讓諸位都看一看,比起馮裕堂來,這薛懷遠是如何的醜惡!”

馮裕堂一聽,立刻抖如篩糠。

薛懷遠是什麼人,那貪墨本就是杜撰的。薛懷遠自己的家產加起來也沒幾個,他上任半年,卻已經將搜刮民脂民膏做到極致。這樣一對比,自然能看出蹊蹺!

果然,禦史大夫來公布兩家家產,結果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薛懷遠的家產除了貪墨的銀子外,幾乎一無所有,比家徒四壁好不了多少。便是僅有的俸祿,還時常因為接濟百姓沒了。馮裕堂卻不同,短短半年,比薛懷遠十幾年來的所有都還要多個幾十倍。

眾人都沉默了。

薑梨道:“諸位大人不覺得奇怪麼,如薛懷遠這般罪臣,十年來所作所為,竟比燕京城許多官員還要清廉。倘若彆的貪汙官員都能如薛懷遠這般,咱們北燕,便也不愁不繁盛了。”

“巧言令色,”李仲南冷哼一聲,“那他總是貪了!”

薑梨一笑:“傳人證。”

這一次,傳的人證卻是薛懷遠曾經的部下,彭笑,何君,古大古二他們。他們早已一腔熱血,便是為了能在有生之年為薛懷遠平反,終於等到了如今的時機。不等薑梨開口,立刻就跪下,細細訴說薛懷遠這十多年來的艱辛。

沒有人比他們更了解薛懷遠,因著數十年的相伴,因此他們的話,也格外讓人感同身受,當說到薛懷遠被人陷害入獄,而他們這些官差被馮裕堂的人丟到礦山狠心折磨的時候,七尺男兒,竟然忍不住落下淚來。

都是血淚。

洪孝帝似有所動,成王暗叫不好,當機立斷道:“不管如何,薛懷遠貪墨一事是事實,也就如薑二小姐所說,讓薛懷遠行千刀萬剮之刑。”不能讓薑梨說下去了。

“慢。”洪孝帝道。

------題外話------

這一章阿狸的正話反說曆史上是有原型的,就是秦宰相李斯在鄭國案上營救鄭國所用的辯護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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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發現

一個“慢”字,讓成王的心沉了下去。

他雖內心並不懼怕洪孝帝,但當著文武百官的麵兒,也不能駁斥洪孝帝的看法。而顯然,現在的洪孝帝,分明已經偏向了薑梨。雖然知道洪孝帝是想要以薛家一案來牽扯永寧公主,但眼下,薑梨的說法的確能引人信服。

情理情理,要給薛懷遠%e8%84%b1罪,“理”不夠,“情”來湊,薑梨卻用了這麼一種令人無法拒絕的手段,一步一步的將薛懷遠身上的冤屈洗淨。

看明白過來的大臣們,瞧著薑梨的目光都充滿異樣,這樣的廷議,真是令人看的歎為觀止。

薑元柏也像是不認識似的盯著自己的女兒。他知道薑梨聰明,薑家的小輩裡,薑梨可能是最聰明的一個。但這樣的朝廷手段,未免也太過,薑元柏內心甚至懷疑,今日薑梨的做法,背後會不會有高人指點。否則一個閨閣千金,有這樣的政治手段,應當是不可能的事。

旁人不會以為這是薑梨想出來的辦法,隻會將此事放在薑元柏的頭上。認為是薑元柏讓薑梨在殿上如此說,對薑元柏的籌謀又認識更甚一步,認為薑元柏是真正的老奸巨猾。

“你接著說。”洪孝帝對薑梨道。

薑梨伏身,聲音清脆,道:“臣女要說的話已經說完了。桐鄉縣丞薛懷遠有罪,罪在上任數十載,除了貪汙賑災銀之外,淡泊寡欲,洗手奉職,臣心如水,清風峻節。世上難有這樣的貪官,定是在籌謀更深之事。為官多年,將桐鄉改頭換麵,內有陰謀。家中家產無幾,去向不明,臣女以為,薛懷遠之罪,罪無可赦,懇請陛下,治薛懷遠千刀萬剮之罪!”

右相李仲南閉了閉眼,曉得薑梨這一番話說下來,薛懷遠身上的罪責,便徹底洗清了。

正話反說,正話反說,薑梨的這一番正話反說,可謂是精彩絕倫,讓人辯無可辯。

殿中久久的沉默。

過了許久,洪孝帝的聲音響起,道:“如此說來,薛懷遠並無罪過,反倒有功。五次有功之臣罪責加深,其中恐有冤情。馮裕堂一案,馮裕堂有罪不疑,薛懷遠貪墨,疑點重重,周德昭,朕要你重新徹查此案!”

最後一個字落地,薑梨的心仿佛被熱水澆灌過,漸漸沸騰起來。

然而她隻是伏下`身去,再次道:“臣女再懇請,帶桐鄉縣丞薛懷遠上殿。薛懷遠也是人證,陛下不妨先看看薛縣丞如今的模樣。”·本·作·品·由·思·兔·網·提·供·線·上·閱·讀·

“帶薛懷遠。”洪孝帝道。

周德昭忙情人帶薛懷遠上來,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薑梨。今日之事,一開始分明是成王和右相占上風,可到了現在,全程都被薑梨牽著鼻子走。不管這辦法是薑梨想出來的還是薑元柏想出來的,薑家都不容小覷。本以為在朝廷之中,薑家勢力漸漸微弱,尤其是右相越來越壯大時期。眼下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且不說勢力如何,單是這份心機,薑元柏也絲毫不輸右相。

這樣下去,還不知道最後輸的人是誰呢。罷了罷了,他們這些看熱鬨的,大約又要重新籌謀一下未來的隊伍。

薛懷遠很快被帶上來了。

他被換過乾淨的衣裳,也洗乾淨了臉,手裡緊緊攥著一個撥浪鼓。禦前侍衛護著洪孝帝,免得薛懷遠突然傷人。但薛懷遠乍然間看到這麼多人,驚惶不已,瑟縮成一團,無助的往薑梨身邊跑來。

薑梨安撫的拍了拍薛懷遠的肩,因著薛懷遠須發全白,和薑元柏的年紀相仿,卻已經像個垂垂老者,因此薑梨的行為,看起來並不出格。不過她的耐心看在薑元柏眼裡,卻十分刺眼。

總覺得薑梨麵對自己這個%e4%ba%b2生父%e4%ba%b2,都不曾有過這般柔和的目光。

薛懷遠顯然也十分依賴薑梨,薑梨在身邊後,就不吵不鬨,也安下心來,兀自玩著自己手中的撥浪鼓。

薑梨對洪孝帝道:“陛下,這就是桐鄉縣丞薛懷遠,因著被馮裕堂關進地牢裡百般折磨,如今已神誌不清,形如小兒。可憐一代清明忠臣,如今卻落得這樣的下場,此事傳出去,天下多少清官忠臣會寒心,又有多少人還會忠心耿耿的效忠陛下呢?”

“大膽!”李仲南大怒:“薑梨,你敢質疑陛下!”

“李大人,”薑元柏不悅道:“陛下都沒說話,您這是說的哪門子話。”

薑梨這話可算是大不敬了,成王冷笑:“看來薑大人教女兒,自有一套章法,薑二小姐說這話,對於女兒家來說,未免有些出格了吧。”

薑元柏敢明目張膽和李仲南嗆,卻不好這時候下成王的麵子。正在遲疑說什麼才好的時候,一直不怎麼說話的肅國公開口了。

姬蘅搖了搖扇子,輕笑道:“不巧,薑二小姐的說法,倒和我不謀而合。”

隻一句話,朝臣們都愣了一愣。姬蘅既然說話了,還是幫著薑梨說話?

雖然這肅國公素來愛美,但並不是個憐香惜玉之人,拯救姑娘於水火之中,更是不可能的事。偏偏就在這時,肅國公竟然與成王對上了,還說出這麼一句有深意的話。

姬蘅恍然不覺自己一句話已經被在場諸位在心中揣摩了千萬遍似的,漫不經心道:“良藥苦口,忠言逆耳。薑二小姐所言雖然出格,聽著還是有幾分道理。不然本朝忠臣儘棄,任用奸臣,怕是國將不國啊。”

年輕人容貌俊美,形若妖孽,似笑非笑說這種帶著幾分恐嚇的話,立刻就起到了效果。至少洪孝帝是聽進去了。洪孝帝道:“肅國公說的不錯,朕並非聽不得真話之人,薑愛卿,”他對薑元柏道:“你這個女兒,養得很好。”

薑元柏連忙謝恩,心中卻納悶,他們薑家和肅國公可是沒有一星半點的往來,薑梨和姬蘅也當沒什麼交情。何以這位喜怒無常的肅國公會突然幫薑梨說話?

莫非……他看著薑梨乾淨的臉,薑梨已經不是那個被送往青城山上,驕縱任性的女童了,她漸漸長大,容貌有了少女的楚楚風姿。清麗秀媚如同春日初生的雪白梨花,乾淨清新,招人喜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