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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千金 千山茶客 4265 字 2個月前

梨對他,也十分耐心,連一絲一毫的怨言也沒有。白雪和桐兒看著看著,便生出一種錯覺,隻怕薑元柏老的時候,薑梨待薑元柏,也沒有如此耐心。對於薑家人,薑梨雖然柔和,但帶著一種客氣的疏離,兩個丫鬟能感覺到,她並沒有投入過多的真心。

但對薛懷遠,她卻是打心底的,真誠的溫柔。

哄完薛懷遠睡覺,桐兒問薑梨:“姑娘,回去休息了麼?”

連葉明煜都去睡了。

薑梨看了看外麵,真奇怪,她來桐鄉這幾日,幾十年不下雪的桐鄉,竟然下了兩次雪,包括今夜。

風從外麵吹來,夾雜著雪花,薑梨披上鬥篷,道:“不了,我去看看馮裕堂。”

馮裕堂?桐兒和白雪麵麵相覷,薑梨已經走出了屋子。

雪白的兔毛鬥篷披在身上,她將帽子也放了下來,便隻剩下巴掌大的一張臉,燈籠下,小臉更加蒼白,幾乎和玉成了一個顏色。她走的不緊不慢,很快,就走到了院子的角落。

囚車裡,馮裕堂蜷縮成一團。

外麵下雪了,囚車也沒有被放進屋裡,任憑馮裕堂喊啞了嗓子,也沒有人來看他一眼。不得已,他冷得很,隻得縮成一團,倒像是當初縮在地牢裡的薛懷遠。

夜裡,院子分外寂靜,薑梨的腳步聲踩在雪地裡,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音,馮裕堂像是受驚的兔子,猝然抬頭,看見薑梨的第一眼,下意識想要呼救,可是下一刻,又頓住了。

他知道,就算他說了,麵前這個看起來溫軟純善的年輕小姐,也不會施舍他一床被子,甚至可以說,他之所以落到如今這個地步,被仍在囚車裡自生自滅,都是拜眼前的女孩子所賜。

她是魔鬼,偏偏長著一張仙童般的麵孔。

薑梨在囚車麵前停下腳步,靜靜的看著馮裕堂。這一次,她沒有笑,像是%e8%84%b1去了溫軟的偽裝,在夜色裡,露出了真正的,另一個自己。

馮裕堂啞著嗓子問:“薑二小姐過來做什麼?”

“過來看看你。”薑梨說。

“看我?”馮裕堂笑起來,他道:“薑二小姐,你知道慫恿百姓囚禁朝廷命官是什麼罪名麼?便是你的父%e4%ba%b2,也救不了你。”他心中越是恐懼,就越是要說這些話,仿佛能夠用這些話來說服自己不必害怕似的。但他自己心裡清楚,他害怕薑梨,打心底的害怕。

“很快就不是朝廷命官了。”薑梨淡淡道:“襄陽的調令很快就會下來,薛家一案將被重審,我們會一起上燕京,當然了並不單單是為了給薛縣丞平反,是為了你。”薑梨道:“馮大人在桐鄉做的事,放到燕京裡,也不是一件平平無奇的小事。至於我們是在調令之前囚禁的馮大人,還是在調令之後抓捕的馮大人,反正也沒人知道,不是麼?”

她笑也不笑,這麼淡淡說來的時候,越發讓人覺得她冷靜之下覆蓋的凶悍。

馮裕堂的眼裡閃過一絲軟弱,他恐嚇不了薑梨,反而會被薑梨恐嚇。但為何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像是能考慮到所有事情的細枝末節,她若要是算計一個人,絕不會漏算任何一條,天涯海角,四麵八方,都是她的陷阱。踩進去了,死了,罷了,她還要抹一把陷阱上的草灰,讓人再也看不出痕跡來。

馮裕堂鼓足勇氣,道:“二小姐,我知道您是薑大人的女兒,什麼都不怕。但有些事情,您何必為了一個小人物如此大動乾戈?我雖是個小人物,但我的主子……”

“永寧公主,你的主子。”薑梨打斷了他的話。

馮裕堂呆住了。

他的主子是永寧公主這回事,他自以為沒外人知道。薑梨怎麼可能知道的?而且知道了她還敢這麼做?還敢壞永寧公主的事?

“馮大人,有件事你得知道,”薑梨盯著他,緩緩開口,“對於你,一個對薛縣丞用刑的人,我便如此對待,永寧公主是背後的指使人,你以為,我會怎麼對她?”

“我對付你,就是為了對付她。”

“他是永寧公主……”馮裕堂顫巍巍的道:“是成王的妹妹?”

“是成王的妹妹?”薑梨譏嘲道:“那我就連成王一起對付,你要說成王是劉太妃的兒子,我就連成王一起對付。遇鬼殺鬼遇神殺神,誰動了薛懷遠,我就讓誰血債血償!所以,”薑梨輕蔑的道:“不要再說什麼永寧公主了,永寧公主四個字,就是讓我出手的理由。永寧公主四個字,就是喪鐘的開始!”

馮裕堂隻覺得手腳發軟。

夜色下,薑梨的眼睛極亮,他毫不懷疑,在其中看到了刻骨的恨意。如野草一般瘋狂滋長著的凶悍,平日裡掩藏在溫軟的外表下,在這一刻,全部暴露出來。

她毫不猶豫的暴露出自己的另一麵,隻能說明一件事,他就要死了,一個必死的人,她沒有必要掩藏自己的秘密。

“馮大人放心,在事情結束之前,我不會讓你死的。”她道:“我會讓你好好活著,就像你對薛大人做的那樣。”

她冰冷的看了他一眼,提著燈籠,轉身走了。

雪地裡,那一身銀白色的鬥篷幾乎要和雪色融為一體,隻餘深深淺淺的腳印,還能提醒著有人經過。

馮裕堂隻覺得比起剛才,自己更冷了。不知是雪的緣故,還是她的緣故。

……

離開馮裕堂的囚車,薑梨也沒有回屋子。

莫名的,她沒有任何睡意,她的心情,也並不如表麵上看起來的平靜。

父%e4%ba%b2已經成了這幅模樣,不知如何才會清醒過來。帶人回燕京,對上永寧公主,和永寧公主的廝殺就正式拉開帷幕。這不是一件簡單的事,而自己在桐鄉的所為所為,薑元柏知道後,季淑然再抓緊時機吹些枕邊風,在薑家會遇到什麼樣的阻礙,她也不能完全估計。

走通了一條路,走上了另一條路,又是新的荊棘。

她坐在池塘邊的大石頭上,慢慢的想著,直到身邊的桐兒驚呼一聲,抬眼看去,就見雪夜裡,有美持傘而來。

姬蘅穿著緋紅繡黑牡丹的大氅,粗獷和精致裡,完全的平衡了起來。他今日總算沒有拿那把金絲折扇,或許是被他收起來了。隻拿了一把素白的絹布傘,從雪地遠處走來。

更深露重裡,他像是一抹豔色,點亮了寒冷的天地。

“國公爺。”薑梨沒有站起身,也沒有行禮,今日的她,實在太累了。

姬蘅走到了薑梨麵前,停了停,將傘停在了她的頭上。

他的動作可算是溫柔多情,而女孩子清麗,男人妖冶,便又異常的登對和諧。桐兒和白雪看的怔住,竟然也忘了阻攔。

“這麼難過?”他笑著道:“可不像你的性子。”

“這麼溫柔?”薑梨看向他:“這也不像你的性子。”

姬蘅大笑起來:“你這麼說我,我很傷心,我待你手下留情,你卻說我不溫柔。”

“我隻是受寵若驚罷了。”

姬蘅問:“現在你能告訴我,為什麼要救薛懷遠,就算與永寧公主為敵。”他道:“你和薛家,本應該沒有任何關聯。”

“國公爺,”薑梨道:“我並不打算對你隱瞞任何事,因為就算我不說,你遲早也會自己查到。所以這件事的理由,我會告訴你,等我將性命交到你手上的那一天,我會告訴你所有事,也算是有頭有尾。你並不會強迫我,對吧?”

她抬起頭來,一雙眼睛比雪還要純潔。

“你為何總是對我示弱?”姬蘅不解,“難道我看起來像會憐香惜玉之人?就算是……”他上下打量了一下薑梨,道:“你是嬌花嗎?”◆思◆兔◆網◆

薑梨問:“我不是嗎?”

“你是食人花。”姬蘅道。

薑梨笑起來。

他們二人最初相識的時候,彼此猜忌,互相提防,到後來,也就是薑梨突然說出姬蘅打算,將這條命放到姬蘅麵前時。像是彼此交換了一個秘密,有種惺惺相惜的同盟之感。

當然,這或許也是薑梨的錯覺,但姬蘅做戲也罷,真心也罷,他們二人,還是一次能這麼平和的坐在一起交談。

“明日就要回襄陽上燕京了。”薑梨道:“這一路上,也許永寧公主會得了消息追殺,也許季淑然的人馬賊心不死,一路上的阻礙,都要麻煩國公爺幫忙肅清。”

“你把我當成你的護衛?”姬蘅好笑,“你不怕我殺了你。”

“我這條命是你的,就是你的東西。”薑梨耍賴,“為了維護你自己的東西,殺掉一些強盜,不是很正常的事麼?”

潛藏在暗處裡的姬蘅的暗衛們皆是聽得目瞪口呆,雖然薑梨的話根本沒有任何道理,但這麼聽上去,竟也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反駁。

“我好像收的不是你的命,”姬蘅道:“是個累贅。”

“也許累贅有朝一日會幫上你的忙呢。”薑梨笑笑。

她說的很認真,一點兒也不像玩笑話。姬蘅說:“你要知道我做什麼,就不會這麼說了。現在麼,”他低笑一聲,“童言無忌。”

薑梨現在,正是少女的最好年紀,在姬蘅眼裡,卻還隻是“童”。

薑梨看著姬蘅,算起來,若是加上上一世的年紀,姬蘅和她自己,也算年紀相仿。但這人在這樣年輕的時候,並不單單隻像個年輕人,他仿佛有無數秘密,每一個秘密都很是沉重。當他自己習慣了這種秘密的時候,在看彆人的時候,世上許多旁人看來無法接受的事實,對他來說也就不怎麼重要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薑梨道:“誰知道?也許吧,到了那一日,也許我的決定也出乎國公爺的意料,不是麼?但我得先活到那一日。”

說起生死,女孩子似乎一點兒也不介意,但這種不介意,又不是因為離得太遙遠而產生的滿不在乎,而是明白了,透徹了,看懂了之後的不在意。她不覺得自己會活的很長,但也不害怕自己活不長。

姬蘅有趣的看著她。薑梨是個有秘密的姑娘,看她所做的事,不像是個輕言放棄的人,像是在夾縫裡瘋狂求生的野草,凶悍而富有生命力。但當她說要放棄自己性命的時候,也灑%e8%84%b1的雲淡風輕。就像她的一生,走到這世上,隻為了辦一件事情。為了這件事情,她努力活著,一旦這件事辦完以後,她什麼都不在乎了,包括她自己的命。

“這出戲很長,”姬蘅輕笑著道:“要是你不在了,我會很可惜。”

“是麼?”薑梨偏過頭看她,兩隻腳在裙子底下輕輕晃動,像是無憂無慮的少女,她也笑道:“能讓國公爺覺得可惜,也是我的榮幸了。如果國公爺能入戲,你我唱同一出戲,也許這出戲的結局,能更皆大歡喜。”

姬蘅漂亮的長眸一眯:“小家夥,你怎麼老是想拉我入局,我說過了,我不入戲。”

是啊,他不入戲,因為天下最大的一出戲,就是他在背後操縱。就連金鑾殿上的那位九五之尊,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