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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嫁千金 千山茶客 4222 字 2個月前

怎麼聽出她彈得是《平沙落雁》,她才起音呢。”

“你瞧她動作就知道了,況且一個音也足夠。”薑梨說的很輕鬆。

柳絮卻聽得很不輕鬆,上上下下看了薑梨一會兒,才低聲道:“你莫要騙我,你從前也是學過琴樂的吧?或許你的琴樂還不錯?可是青城山上怎麼會有琴樂先生?莫非你是天才?”

薑梨有些啼笑皆非,道:“倒也不是很難。”她說著,又察覺到有人在盯著她,往外頭一看,正對上葉世傑遠遠盯著她的眼神。

葉世傑見她看過來,立馬移開目光,惹得薑梨倒是有些驚訝。

葉世傑移開目光後,又覺得自己方才的舉動像是欲蓋彌彰,一時心中懊惱。想著真是吃飽了撐的才去擔心薑梨今日出醜,那女子心計頗深,又底牌層出,誰知道今日又會做出什麼讓人匪夷所思之事,他又何必在這裡多管閒事。

“葉兄,你在看什麼?”身邊有人說話,卻是右相李仲南的幼子,李濂。

葉世傑回頭,道:“隻是隨便看看而已。”自從上次薑梨提醒他,劉子敏和李濂關係頗好,李濂拉攏自己或許彆有用心之後,葉世傑便刻意疏遠了和李濂的關係。

李濂察覺到了葉世傑的態度,笑了笑沒說什麼,隻是葉世傑側過頭去後,目光閃過一絲探究。

台上,薑幼瑤彈琴彈得很好。

《平沙落雁》描寫秋天裡大雁在天空中飛過,時而盤旋,時而顧盼的情景。古語有雲“取清秋寥落之意,鴻雁飛鳴”,取“秋高氣爽,風靜沙平,雲程萬裡,天際飛鳴,借鴻鵠之遠誌,寫逸士之心%e8%83%b8”。

這曲調悠揚流暢,薑梨也沒想到,薑幼瑤竟然會選擇這麼一首《平沙落雁》,她以為薑幼瑤這樣的閨秀小姐,當是彈撥一首意境小巧一些的曲子。倒不是說女子便彈不得大氣的曲子,而是因為琴聲通心境,薑幼瑤的心境,如何能這般大氣疏蕩。

但薑幼瑤彈得還不錯。

“這曲子已是極難,這麼多年校驗來,極少有人彈,便是有人彈,也彈得很是普通。如薑幼瑤這般彈得出色的,她是頭一個。”柳絮喃喃道:“這樣難的指法,偏偏她還是彈成了,她一點兒也不陌生。”

薑梨聞言,有些奇怪,就問:“這曲子很難麼?”

“當然了!”柳絮立刻道:“明義堂的古琴十首名曲,最簡單是《流水》,其次分彆是《陽春白雪》《梅花三弄》《漁醉唱晚》《瀟湘水雲》《漁礁問答》《陽關三疊》《廣陵散》,然後是《平沙落雁》。說起來,當初驚鴻仙子也正是因為《平沙落雁》而名滿燕京的……哎呀,”柳絮突然想到了什麼:“我就說方才薑幼瑤的動作瞧著有幾分熟悉,原來看著像是驚鴻仙子……莫非驚鴻仙子私下裡指點過她麼?”

薑梨心下了然,薑家出的起價錢,季淑然又是鐵了心的想讓薑幼瑤在此次校驗場上大出風頭,能請的動驚鴻仙子也不是難事。

她問:“這隻有九曲。”

“最難的是《胡笳十八拍》,《平沙落雁》好歹有人彈,隻是彈得不好。《胡笳十八拍》,可是這麼多年裡從未有人在校驗場上彈過,哪怕是琴藝最出色的學生,甚至連蕭先生也沒有彈過。”

蕭先生,自然指的是蕭德音了。薑梨想,蕭德音其實是彈過的,隻是蕭德音過分追求沒有瑕疵,而她的《胡笳十八拍》又總是差了一那麼一點兒,所以乾脆便不在人前彈。而私下裡,蕭德音為了將《胡笳十八拍》練好,多年一直在下苦功熬練,還曾請教過自己。

不過,薛芳菲死了,已經沒人知道這些事。

薑幼瑤還在彈,鴻雁有回翔瞻顧之情,上下頡頏之態,翔而後集之象,驚而複起之神。薑幼瑤的琴音裡,竟將這鴻雁的各種情態,徐徐展開,讓人感覺仿佛正是秋日,長空如碧,雁過無痕。

考官裡,蕭德音神情微動,驚鴻仙子瞧著台上薑幼瑤的動作,眼中閃過一絲滿意。

卻聽得身邊有人說話:“不知道仙子何時也收徒了?”

正是那宮廷樂師,綿駒。綿駒如今也五十來歲了,可他看起來卻仍如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般快樂,成日嘻嘻哈哈。他那件粗布麻衣穿的發白,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為皇帝演奏的樂師。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裡頗帶揶揄,卻是對驚鴻仙子的做法並不讚同的模樣。

驚鴻仙子聞言,耳根一紅,薑幼瑤的指法,瞞不過綿駒這樣的高手,她也早就想到了。隻是被當麵點破,仍舊有些羞惱。可自從贖身嫁為人妻,許多事情都今非昔比。她嫁得茶商之子隻是普通商戶,並非巨富之家。她自可不能再去拋頭露臉,但終究還得需柴米油鹽。季淑然給她的銀子,足夠能讓一家老小幾年內衣食無憂,因此私下裡指點薑幼瑤這件事,她無法拒絕。

好在薑幼瑤到底是個不錯的苗子,教一個有靈氣的徒弟,總好過資質平平之輩。

又聽得綿駒在一邊道:“不過你這徒弟,委實不怎麼樣。”

饒是驚鴻仙子好脾氣,此刻也有些不舒服,便問:“請先生指教。”

“仙子勿怪小老兒多禮,”綿駒笑嘻嘻道:“這薑三小姐隻習得仙子形,沒習得仙子魂。《平沙落雁》的雁群百態,你這徒弟是彈得七七八八,不過這開闊舒朗之意嘛,還差得多了。”

驚鴻仙子心中惱怒,卻又曉得綿駒說的沒錯。她知道薑幼瑤的這個問題,也曾努力想要幫助薑幼瑤,可是琴樂一事,先生們教的隻是指法和技巧,琴心得自己領悟,誰也幫不上忙。薑幼瑤領悟不了琴心,這是無可奈何地事。

“不過小姑娘嘛,年紀輕輕,沒什麼心事,這等意境,領悟不了也實屬正常。能彈成這個模樣,已經很不錯了。要是沒什麼意外,今兒個的魁首,隻怕就是這姑娘了。”綿駒又笑嘻嘻的補充。

聽到綿駒這一句,驚鴻仙子的心裡這才好過了些。她從來沒收過徒弟,也沒指點過任何人,倘若得了她指點的薑幼瑤最後還是沒能得到魁首,這傳出去才會笑死人。

他們二人說話的時候,蕭德音和樂官師延都沒有開口,蕭德音是慣常的明哲保身,不多說話,師延則是傲慢的性格使然,懶得理會他們。

而一邊的姬蘅,則是以扇支著下巴,微眯雙眼,像是在百無聊賴的打盹。

薑幼瑤在台上的姿態優美,琴聲又十分流暢動聽,加之她彈得又是難度極大的《平沙落雁》,毫無疑問的就成了校驗場上眾人目光的終點。

“那薑家三小姐倒是生的很漂亮。”李濂突然道。

葉世傑心中有些反感,無論如何,大庭之下討論姑娘的容貌並非君子所為。然而李濂的話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讚同,竟然紛紛開始表達對薑幼瑤的傾慕之情。

另一頭,年輕女子盯著台上的薑幼瑤,恨恨道:“真是搔首弄姿,難看死了!”

這人是沈如雲。

沈如雲心裡傾慕周彥邦,自然對周彥邦的未婚妻薑幼瑤沒什麼好臉色。眼見著薑幼瑤在台上大出風頭,更是不甘又妒忌。她身邊的沈母聽了,也跟著道:“不像大戶人家出來的好姑娘。”

卻不想想,薑幼瑤可是當朝首輔的千金,論起出身來,沈家才是真正的寒門小戶,若非沈玉容中了狀元,沈如雲就是去給薑幼瑤當個丫鬟,也要先被人挑揀一番。

“以為她自己彈得多好,還不如當初嫂嫂一半能聽。”沈如雲%e8%84%b1口而出。

話音剛落,便被沈母狠狠地擰了一下,沈如雲立刻知道自己說錯了。如今沈家可是從來不提薛芳菲的事,若是被那一位曉得,動了怒可怎麼辦?還是事事小心為妙。

沈如雲便緘口不言。

薑家席上,從來沉默寡言的薑玉燕此刻也忍不住道:“三姐彈得真好聽。”

薑玉娥聽了心中十分不爽利,想著薑玉燕這會兒捧著薑幼瑤作甚。可季淑然都在身邊,便也擠出一個笑容,道:“那當然了,三姐自來聰慧,在琴藝一事上又多有慧根,今日的頭名必是三姐無疑。這《平沙落雁》旁人都不敢挑,隻有咱們三姐敢挑,還彈得挑不出錯處,要我說,三姐再過幾年,燕京城就沒人是她的對手了。”∞思∞兔∞在∞線∞閱∞讀∞

季淑然道:“玉娥可彆捧著你三姐,這話要是讓外人聽到了,不知道會怎麼笑你三姐不知天高地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三姐日後要學的還很多。”

話雖如此,季淑然的笑容,卻是遮也遮不住的,眼裡的得意讓薑玉娥覺得刺眼。

薑玉娥想著,分明自己也不比薑幼瑤差,但隻因大房有錢有勢,便能請最好的先生。自己要是也能和薑幼瑤一樣,跟著那些名師學琴,自己自然也能在校驗場上出風頭。

為什麼出生在大房不是自己?為什麼自己的父母偏偏是庶子,若是平民之家也就算了,可薑家三房,為何就自家最普通?

薑玉娥不甘心極了。

她的不甘心,並沒有被任何一人注意到。此刻的薑梨,也正在看薑幼瑤的校考。

“她彈得……真好。”柳絮艱難的開口,似乎十分不情願承認這個事實。然而眾人的反應已經說明了一切,比起去年來,今年的薑幼瑤,和他人的距離又狠狠拉開了一截。

薑梨道:“可她沒有琴心。”

“琴心?”柳絮愣住。

“《平沙落雁》彈到最後,作曲人發出世事險惡,不如雁性的感悟。既落則沙平水遠,意適心閒,朋侶無猜,雌雄有敘。樂聲靜美綿延,靜中有動,動中有靜,動靜皆宜,姿態輕盈。”薑梨細細道來:“但是因為薑幼瑤的琴心裡,少了一份‘淡泊’,所以她的琴聲裡,就少了一點‘輕盈’。”

柳絮認真的聽薑梨說話。

“我的三妹,將這首《平沙落雁》的確彈得爐火純青,但是她彈了一千遍,哪怕一萬遍,隻要沒有領悟到意境,摸到琴心,她的琴聲裡,就一定會缺少一些東西,她就不是最好的。”

“你說的也有道理。”柳絮聽著聽著,也覺出味道來,不過又搖頭道:“琴心二字,你說的容易,可哪有那麼輕易就能觸碰道。有些琴師,就算終其一生,也無法碰到。咱們明義堂的學生,隻怕更沒有人能擁有,意境這事,領悟得到,也太難了吧!”

薑梨微笑,的確如此,要讓長養在閨房裡的千金小姐,去領悟雁群開闊疏蕩,天大地大的豪邁淡泊,這似乎有些癡人說夢。彆說是千金小姐,就算普通人上了年紀,也未必會接觸到。

正在說話的功夫,薑幼瑤的琴曲,已接近尾聲。她漂亮的完成最後一段收音,琴音頓止,很快,校驗場上便此起彼伏的響起叫好聲和鼓掌聲。

這在之前的女學生中,是沒有的。

薑幼瑤的此殊榮,也很高興,笑的更加燦爛,同考官行過禮,不緊不慢的走下校驗台。

柳絮緊張的手心都滲出了汗珠,對薑梨道:“怎麼辦?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