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

在遇見她之前，他的人生似乎沒有一絲煙火氣。

他活了太久，儘管不想承認，但他也確確實實活的像是個高高在上俯瞰眾生的旁觀者。

之前他自己都沒意識到，他因為活了太久，所以把自己跟普通人劃開了距離。

其實眾生平等，在天道麵前，他和普通人一樣渺小。

他做了有違因果的事情，照樣會受到懲罰。

越是靠近她，他越能切切實實的感受到她修的是什麼道。

眾生之道，融入眾生，體會眾生，幫助眾生。

她看似財迷，但做的卻都是撥亂反正的好事。

陸吾頓住腳步，看著她走入人流中的背影，眼睛裡光芒和笑意漸漸交織。

符念念站在一個小吃攤前，跟老板點完餐後發現陸吾沒有跟上來，回過頭望過來，朝他揮了揮手。

陸吾低頭笑了，一步一步的朝她走過去。

在這一刻，他走下了神壇，邁向了屬於他的人間煙火。

——

從外麵回到酒店，符念念一邊走進電梯一邊問旁邊的陸吾：“你想上課嗎？接下來幾天我們可能沒有空再上課。”

陸吾點頭答應：“那去我房間？”

符念念‘嗯’了一聲：“今天接著教手機之類的電子產品吧，到時候你可以自己用手機學習知識。”

陸吾點頭：“可以。”

符念念是剛睡醒，陸吾是睡不睡都可以，畢竟他之前睡了七十多年。

所以這一教就教到了外麵天光大亮。

符念念透過酒店的落地窗朝外望去，剛升起的太陽掛在天空，天空中隻有幾片雲點綴，今天是一個難得的大晴天。

符念念回房間洗漱完後，收拾好東西退了房。

出了酒店的門，符念念轉頭跟陸吾說：“我們先去宋寒那兒一趟，我元寶香燭什麼的都用完了，上他那兒補點貨。”

陸吾點了點頭。

車在古董一條街停了下來，直到下車後周圍沒人了，陸吾才開口問：“宋寒是不是不是人？”

第38章 破碎

符念念並不意外陸吾能看出來，所以乾脆的點頭承認了：“他不是。”

陸吾還等著她解釋宋寒到底是什麼呢，但是符念念沒有繼續說的意思，沉默著往古董店走。

陸吾頓了頓，還是問了：“他是什麼？”

符念念回頭看了他一眼，有些詫異他竟然會好奇心這麼重。

她笑了笑，壓低聲音說：“是黃仙，我是上世紀六十年代那會兒認識他的，你也知道的，黃仙這個物種自古是不缺人供奉的。”

“但是那時候國家為了解決有些老人過於迷信，生病了不上醫院的問題，采取了一係列的措施，這期間難免矯枉過正，傷及無辜。”

“原本供奉宋寒的那個家庭摔了供奉的香碗，他從那家人離開後遇到了我。”

“我收留過他一段時間，後來他又遇到了願意供奉他的人，可惜那人的壽命不長，十年前就去世了，那人去世後，宋寒就化為人形接手了他的古董店，一直做到現在。”

陸吾聽她說收留過宋寒一段時間，眼神暗了暗，後來聽到她說宋寒被人供奉了，眼神才又恢複了平和。

恰好此時他們也走到了古董店門口，符念念閉了嘴，跟陸吾一起走了進去。

櫃台後的夥計看見他們進來，比上次熱情了好幾倍，符念念看了那夥計一眼，淡聲說：“把你們老板叫出來，我有事情找他。”

夥計趕緊應了聲好，轉身進了後堂。

符念念跟陸吾在店裡供休息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沒一會兒，宋寒跟著夥計出來了。

夥計依舊是留在了櫃台後麵，宋寒則是走過來坐到了他們對麵。

符念念問他：“我的東西你都給我準備好了嗎？”

宋寒笑著點頭：“早就準備好了，都在後堂呢，你跟我進去拿？”

“不過你怎麼不背個包過來？我這邊可沒有包。”

符念念看了他一眼，那一眼隱含暗暗的得意，宋寒被看的莫名其妙的，倒是陸吾看懂了，低笑出聲。

怎麼那麼像小孩子跟人炫耀玩具啊？有點可愛。

宋寒奇怪的看了陸吾一眼，不知道這倆人打啥啞謎。

他帶著符念念跟陸吾來到後堂，前麵古董店的占地麵積已經很大了，沒想到後堂比古董店的占地麵積還要大。

四合院的建築格局，前麵那一整排做了古董店的門麵。

左右後麵都是連起來的房屋，露天的院子裡擺著兩個石桌，一個上麵擺著棋盤，棋盤上是沒下完的殘局。

另一個石桌應該是用來喝茶的，但此時上麵沒有茶，擺滿了紙疊的金元寶。

符念念傾身過來，壓低聲音問陸吾：“玉扳指裡麵有空間的事情我可以跟宋寒說嗎？”

陸吾笑著點頭：“當然可以，你信得過的人我自然也信得過，況且這不算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

符念念高興了，走過來一言不發的當著宋寒的麵，把金元寶收到了空間裡。

宋寒愣在了原地，上上下下的打量她，撓了撓頭，半天還是沒想明白符念念到底把東西收到了哪兒去。

符念念欣賞夠了宋寒傻子似的表情，低笑一聲，把玉扳指的事告訴了他。

宋寒接過玉扳指仔仔細細的看了看，還是沒看出任何的特彆之處。

因為這玉扳指已經是符念念滴血認了主的東西，其他人是感受不到空間的。

所以就算宋寒看出花來，也看不出什麼特彆的。

他把玉扳指還給符念念，眼神投向了陸吾。

在那天符念念帶著陸吾來之前，他一直以為符念念會就這麼一個人一直過下去。

畢竟她跟常人完全不同，一般人根本不了解她，也理解不了她的行為。

她看似處在芸芸眾生之中，卻與芸芸眾生隻有淺淡的緣分，因為沒有人能一直一直陪著她。

他這個好朋友自然也不能。

可今天他突然意識到她似乎真的找到了能跟她永遠在一起的人。

她可能自己還沒意識到，有陸吾陪著她走接下去的路，她有多開心。

之前她每次祭孤，整個人都像是要碎了一樣，那種與人世格格不入的破碎感，幾乎每年七月半鬼節的時候都在她身上重複。

可今年她是笑著來的，她似乎真的在慢慢釋然。

宋寒朝陸吾笑了笑，陸吾愣了一下，也露出個笑，兩個人在此刻，有了某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從古董店出來，符念念跟陸吾並肩去路口打車。

在上車之前，符念念跟陸吾說：“這次你不要貿然用功德度他們了，你的功德也是會用完的。”

陸吾聞言愣了一下，看著她上車的背影，低頭緩緩笑了。

原來她也不是對他無動於衷的，他怕她會因為散儘功德死去，她也同樣怕他散儘功德死去。

陸吾上車之後，壓低聲音跟她說了一句：“我心裡有數，雖然散了功德，但做這件事情也未嘗不是在攢功德。”

“兩兩抵消，沒準我還賺了。”

符念念回頭看他，眼神不太讚同。

陸吾笑了笑，實在沒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不信你可以看，我昨天就感受到了，我的功德又漲回來了。”

符念念愣了一下，眯起眼睛打量陸吾。

因為從遇見起，符念念就看不清楚陸吾的命格，所以她時不時就會觀察他。⊕思⊕兔⊕文⊕檔⊕共⊕享⊕與⊕線⊕上⊕閱⊕讀⊕

她很清楚他命格中帶的功德與紫光的數量，所以那天她才能那麼快的發現他少了功德。

但是現在……好像真的又漲回來了？！

符念念眯起眼睛，突然伸手捏住他的臉，板著他的臉朝自己這邊看。

符念念仔細端詳他的麵相與命格，好一會兒才確定是真的長回來了。

而且不僅僅是漲回來了，他的功德金光還在緩慢的增加。

符念念鬆開手，眼睛裡染上了笑意：“果然做好事兒是會有福報的，恭喜啊陸先生。”

陸吾盯著她的笑，眼睛裡染上了笑意：“謝謝。”

其實他不在意這點功德，他自己心裡也有分寸，但現在看見她這麼開心，他突然就覺得自己以後確實應該多做點這種不計後果的事情。

能博她一笑，散儘功德又如何？

第39章 錦鯉

車子在長市的烈士陵園停了下來，符念念帶著陸吾走到管理亭裡麵，熟稔的跟管理員打招呼。

管理員打開了門，帶著他們進去。

符念念也沒有朝裡麵走，她就站在能看見所有墓碑的陵園口，蹲了下來，拿出金元寶和香燭。

陸吾這時候瞥了一眼管理員，管理員似乎也很疑惑符念念的東西從哪裡拿出來的，但他很快就恢複了平靜，也沒有多話。

符念念又拿出了一個小香爐，點燃香燭後，她朝著烈士陵園裡麵三鞠躬，然後才把香燭插到香爐裡麵。

管理員悄聲拿來了一個銅盆放到了符念念的麵前，符念念半跪著開始燒那些元寶。

元寶燒到一半的時候，符念念開始念《地藏菩薩本願經》。

【無上甚深微妙法，百千萬劫難遭遇，我今見聞得受持願解如來真實義。】

【如是我聞，一時佛在忉利天，為母說法。爾時十方無量世界，不可說不可說，一切諸佛，及大菩薩摩訶薩，皆來集會，讚歎釋迦牟尼佛，能於五濁惡世，現不可思議大智慧神通之力，調伏剛強眾生，知苦樂法。】

陸吾聽見符念念念佛家經文愣了一下，有些詫異的朝她看了過去。

之前她在郊區念道家的《太上救苦經》，他還以為她學的都是道家知識，沒想到佛家的經文她也會。

《地藏菩薩本願經》全篇很長，符念念足足念了一個半小時才念完，念完之後，她站起來朝著裡麵又鞠了三躬，管理員跟陸吾都跟著她鞠了三躬。

符念念把香爐收起來，把銅盆還給了管理員，跟陸吾並肩朝外麵走去。

沉默著走了一段路，陸吾看了一眼她，開口問道：“怎麼這次念得是佛家的經文？”

符念念回頭看他：“去年念得是道家的，所以今年就念了佛家的，我怕他們總是聽一種經文會聽膩。”

陸吾啞然失笑，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理由。

符念念回答了他之後，又沉默下去，很顯然是因為剛從烈士陵園出來，心情還很低落。

陸吾又起了個話頭：“你知不知道十殿閻羅其實是佛家的？管他們的酆都北陰大帝才是道家的。”

符念念轉頭看他，點了點頭：“嗯，酆都北陰大帝我還認識。”

這下陸吾是真的驚訝了，他之前都沒見過這位傳說中的酆都北陰大帝，十殿閻羅他之前倒是見過，不過之前聽符念念話裡的意思，十殿閻羅已經是過去式了，現在隻有一位冥王。

“你還認識酆都北陰大帝？十殿閻羅不在了，他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