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琬就喜歡他們這沒見過世麵的樣子,又想到後世流行的網紅吃法“冒烤鴨”、“冒酥肉”之流,紛紛端了上來。

這會子也有烤鴨,做法和後世不大一樣,流行在灰火中燜烤熟,稱為“燠”。

不隻是鴨,還流行燠肉、燠羊。

喬琬也吃過外麵小攤上賣的炙野鴨,最終結合了一下後世常吃的果木碳烤鴨的做法,改良出新。

她請鐵匠打了新烤爐,烤爐內燜木炭﹐沿壁掛一圈肥鴨烤著,鴨肚子裡塞了蔥、薑,蓋燜而燒,這是悶爐烤鴨。

用鐵皮爐子烤,相較磚爐沒那麼笨重,砌在店門口既不顯得壓抑,又省動泥瓦。烤出來的鴨子皮脆肉嫩,趁熱乎時剖成兩半。

一刀下去﹐喀嚓脆響,油汁四濺。

鴨子烤得好還是壞,端看賣相就可揣測出來。以皮色棕紅透亮、肥瘦相間者為上。

隔壁的邱娘子每次都擋不住這香味誘惑,掐準了點找過來,彼時喬琬剛剛將泛著棕紅油光的烤鴨從爐子裡叉出來,切都沒來得及,她便買上半隻回去。

趁著剛出爐還燙嘴的時候,澆上喬琬送的鹵汁,招呼自家郎君一起享用。

往往鴨子吃完了,飯還留了個底。

邱娘子便與郎君將餘下湯汁分著拌到飯裡——非是寒酸,這鹵汁味道也講究得很,是用鬆仁、瓜子、芝麻並各種調料調成的。

帶著鴨油香的米飯,兩三口就扒完了。

這是直接吃的吃法。喬琬一天隻烤三四隻鴨,賣光就沒得“冒”了,所以一般不這樣賣給監生們。隻有附近幾家鄰居嘴饞時,才能充分體會“近水樓台先得月”的好處。

冒菜底兒是用土%e9%b8%a1土鴨跟大棒骨熬成的,再加些從爐子裡收集的烤鴨油,並各色香料、中藥,味道與普通的火鍋鍋底很不一樣,甚至湯也可以喝,不會上火。

頂上的烤鴨皮脆肉嫩,底下冒菜麻辣入味,夾起一塊鴨肉,紅油裹著芝麻在焦嫩的鴨皮上緩緩流動,紅彤彤,油亮亮。

湯底味道浸透了鴨肉,不膩、不膻,極香。

酥肉則更簡單了,隻需要注意炸酥肉用的是豬裡脊才夠嫩。不管是冒在冒菜裡,還是用來涮火鍋,或是直接空口蘸椒鹽吃都是一絕。

另還有冒肥腸、冒郡肝、冒鴨腸...

店內的招牌又豐富了些。

前次來的那疑似選擇困難症的監生,還沒高興上兩日,就又開始頭痛腦脹了:“今日究竟吃什麼好?”

“昨日與前日吃的都是烤鴨,還沒吃膩,卓文又告訴我肥腸腴香得很,走到這店裡看見旁人吃鴨腸咯吱作響,竟也饞了...”

喬琬揶揄道:“許監生非是難以抉擇,而是實在什麼都想吃。”

吃貨嘛!

她懂。

偽*選擇困難&真*大饞小子許監生不好意思地笑了。

喬琬順勢推銷:“既不知選什麼好,乾脆什麼都吃好了。”

“這如何吃得下?”許監生猛搖頭。

喬琬點了點一邊比尋常略大些的碗:“小店新出的‘什麼都有’,裡頭每樣都不多,但應有儘有,最適合許監生這樣不知吃什麼好的。”

許監生瞧那碗,確實也不大,在他的飯量內,眼睛一亮:“不知價錢幾何?”

喬琬笑道:“隻多五文,二十五文一碗。”

喬琬話音剛落,許監生就拍板定音:“吃!”

吃是可以坐在店裡吃的,但更多人都是選擇外帶回去,借著溫書的由頭,慢吞吞邊吃邊看些話本誌怪。

現在甚至還有替家中父母打包的。

喬琬剛露出驚訝的神色,呂穆就笑著解釋:“我爹是狗鼻子不成,上回我正吃得香極,他推門進來,唬得我手裡話本沒處藏!他便以此要挾我,嘗了我的冒烤鴨,還叫我今日再替他外帶一份回去,否則便告訴我娘。”

能直呼自己%e4%ba%b2爹是“狗鼻子”,又幫著他打掩護、一起吃宵夜,可見呂家%e4%ba%b2子關係和睦。

喬琬笑道:“可。”

呂穆又囑咐:“他那一份不要蕪荽蔥葉,多加些辣子罷,這廝忒挑剔。”

替呂穆打包了兩份冒烤鴨,貼心地貼上紙條子在封頂上“此份多辣無蔥”、“此份少辣有蔥”。

...

六月十三日早,喬琬對上門請教的邱娘子傾囊相授她是如何清洗肥腸的。

“也不難,先加麵粉和鹽狠狠搓它,特彆裡頭那麵一定要多搓洗幾趟,再用清水洗,撕去那層白花花的肥油...”

說了一連串,她自己先笑起來:“不難,但麻煩得很。”

邱娘子口裡念叨“阿彌陀佛”,一麵驚歎:“我才知道,竟這麼麻煩!”一麵又為她不平:“喬小娘子合該賣高價些!”

喬琬笑道:“便宜下水,賣高了誰買呢?”

又道:“左不過費些時候跟力氣,都是最不值錢的玩意。”

邱娘子學有所成,回家學以致用去了。

屋外又淅淅瀝瀝下起雨。

送菜蔬的菜農今日還帶了些山上野楊梅來,小小的個頭,淡紅色,喬琬瞧著就倒牙:“這會子的楊梅酸得很罷?”

菜農笑道:“山上楊梅什麼時候都酸!晚些,都被人家摘光了。”

喬琬意動了,便問他自家一般都怎麼吃。

這麼小的果子,要榨成汁,一斤還出不了半盞呢。

“曬乾,釀酒!”菜農嗬嗬笑著,喬琬想了想,便也收下了這一筐。

她又問了問周圍鄰居,得到答案基本都是曬成乾,有錢人家還會鹽藏、蜜漬、或是糖收。

她想著那就釀酒吧。

這幾日連綿陰雨,溫度又居高不下,大約是到了梅雨季節。

她跟阿餘前些天掛在院裡的衣裳都還沒曬乾,一股子餿味。

詩裡還是假浪漫了些,將潮濕衾衣、器物斑黴,寫成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

喬琬從楊梅想到青梅。又想到既然要釀酒,乾脆一並再釀些青梅酒,時令。

不時不食,大抵如此。

她如今也能勉強湊得上是追求美食中更高層次的精神所在:春嘗頭鮮,夏吃清爽,秋品風味,冬食滋補。

當然,在火鍋店裡,還是無論有什麼吃什麼,亂涮一氣為佳。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了在潮濕悶熱的雨天悶在室內吃熱湯鍋子,喬琬也是。

這幾日溫度愈發高得古怪,她罕見的對所有事物都失去了食欲,除了冷淘還能吃上幾口。

吃著冷麵,她就想起來一種特殊的鍋子——缽缽%e9%b8%a1。

準確來說這不是火鍋,而是冷食。

各色食材串在竹簽子上,事先煮好放涼,端上桌供食客享用時,容器多是瓦罐或缽缽。

吃法也多,可以直接捏著簽子開擼,也可以將食物從簽上剔下來盛在碗裡優雅享用,還有配著涼粉或是奶湯麵一起吃的。

湯底有紅油、藤椒。

想到香辣開胃的缽缽%e9%b8%a1,最主要是不用再麵對熱鍋蒸桑拿,喬琬當即淘來了一堆竹簽子,打算先自家吃上過過嘴癮。

就在她和阿餘串著簽子的時候,媒人上門了。

第25章 媒人上門

“店主可是位姓喬的小娘子?”

喬琬引首看去,見個三四十來歲、臉上笑褶深厚的圓臉婦人。

婦人穿著簇新的紅衫子,頭發油光水滑,梳得齊齊整整,用根素銀簪子盤在腦後,守在門口探頭探腦。

喬琬放下手中簽子:“正是,不知客人要吃些什麼?現隻有紅湯鍋子,涮的肉菜倒儘有。”

這會子還沒開門營業呢,但有客要吃火鍋也不是不行,菜農送的菜都到了。④思④兔④文④檔④共④享④與④線④上④閱④讀④

隻是,這婦人也不像是會為吃鍋子早早來店的樣子。

婦人便綻開個更深的笑來:“哎呀呀,非是吃飯,小娘子也先彆忙活了,奴家是來給喬小娘子道賀的!”

喬琬聽得一頭霧水,阿餘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請婦人坐下了,倒杯茶,等她啜飲一大口,喬琬才笑著問:“不知是何喜可賀?”

談起正事,婦人坐得更端正了些,故作神秘地朝前一湊,小聲道:“先前小娘子賃住洪家時的鄰居陳秀才,小娘子可還有印象?”

阿餘插嘴:“可能沒印象麼?成日頂著張大臉往我們屋前湊!”

“哎!小娘子這話說的偏見!陳郎君是個老實地道的好郎呢。”

婦人揮揮手,不在意阿餘的嫌惡,笑道,“奴家姓龔,就住在前麵那條街上。先給小娘子透個底,這方圓十裡頭的%e4%ba%b2事十有八九都是奴家說合的。凡是年輕郎子,但凡在奴家跟前過一眼,就能看出對方心性來!”

“哦?龔娘子好厲害的眼神。”喬琬很給麵子地附和她,“隻是不知這與陳郎君又有什麼關係?”

龔娘子“咳”地清了清並不存在的%e8%83%b8中痰,朝她擠眼笑道,“小娘子,可是害羞了?還瞞著奴家呢?那陳郎君可都將你二人情誼儘數告知奴家了,特才托奴家來向小娘子提%e4%ba%b2的。”

......

什麼情誼?

阿餘嘴比喬琬腦子轉得更快,當下瞪圓眼睛:“誰和他有情了?真真是癩蛤蟆吞月亮,癡心妄想!龔娘子慎言,我們家小娘子跟他沒半點牽扯。”

龔娘子被她吼得一震,揉著嗡鳴的耳朵不滿道:“都是陳郎君%e4%ba%b2口說的,個中真假喬小娘自己子難道不知麼?”

喬琬還真不知。

她是真想不通這其中發生了什麼讓陳生誤會的事,以至於直接請媒人上門來了。

甚至連事先向她通氣也沒有。

多冒昧阿!

被此人的臉皮震驚,本就不可能答應,如今連場麵話都懶得扯了。

喬琬扯出個笑來,果斷婉拒:“還真是陳郎君誤會了,奴與陳郎君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又或是龔娘子尋錯了人?”

龔娘子聽了,沒聽出話中深意,急急證明自己:“哪能錯!正對後門從左數第三鋪,火鍋店,可不正是這一家麼?”

喬琬強笑著點頭:“嗯...”

龔娘子還以為她是矜持,又堆起笑來,替陳生說好話。

“小娘子且聽奴家一言,這陳郎君家中啊原是耕讀之家,在潁州有四十畝良田,家境殷實,人的學問也很不錯,雙十歲上就考中了秀才!如今舉人也隻差臨門一腳。小娘子若跟了他,日後可不就是舉人娘子了?再往後,說不得就成了官夫人,就是出門都有轎子抬的,連地也不用下!哪還用得著像現在這般辛苦?”

說著,連龔娘子自個兒也覺得好起來。

她收了陳生的紅封,可不得鼓吹用力些?

喬琬不免被她話逗得笑起來。

心裡想的,這龔娘子果然是遠近聞名的紅娘,很會四舍五入,這嘴皮子比自己當年考試分數出來前給自己估分還大膽。

怕是再說下去,就要掙得誥命了。

她忙續上茶,打斷這青雲之路:“果然很好。隻是這樣好的郎君,奴一介孤女,自知門第不大相配阿,何必拖累人家。”

龔娘子撫掌,對上了。

她興奮得喝乾了盞裡的茶,咂巴咂巴嘴,潤潤嗓子:“小娘子原是擔心這個?嗐!”

“陳郎君說過了,並不介意喬小娘子的過往,隻要往後安心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