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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夜渡佛 瓜子和茶 4446 字 2個月前

心收拾地上?的碎瓷片,趙媽媽偷偷看一眼僧衣下擺的茶漬,欲言又止,領著眾人悄悄退了出去?。

沒了外人在場,賢妃更不掩飾自己的怒火,“你沒錯,你都把太妃氣病了,居然還敢說自己沒錯?”

緣覺淡淡道:“太妃的病是因為我,還是因為我遞交禦前的案子,母%e4%ba%b2心裡?清楚。”

“住口!”賢妃臉色煞白?,“你還敢提這事,你當彆人都眼瞎,就你看得見?你也?不想一想,為什麼彆人不說,偏你去?逞能?。”

緣覺歎道:“母%e4%ba%b2是否見過底層的百姓如何生活,他?們辛辛苦苦勞作一年,結果連糟糠野菜都不能?果腹,冬天沒有棉衣,隻?能?縮在稻草堆裡?。你們口口聲聲為皇上?解憂,皇上?所憂慮的你們知道是什麼?”

“你竟質問我?”賢妃有些惱羞成怒了,“你一個出家人過問這些國家大事有什麼用,你能?解決?還是好好念你的經文?才是正事。”

緣覺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緩緩道:“我出家時?,可曾有人問過我的意願?”

這一句聲量不大,在賢妃聽來?,卻無異於驚天霹靂了,乃至她怔楞好久,還沒理解這句話的含義。

“什麼意思?”

“母%e4%ba%b2,我必須是出家人嗎?”

“你必須是,你一定是!”賢妃走下軟塌,用力抓著兒子的胳膊,“你出生時?手握佛珠,你是轉世佛陀,你是天生的佛子!”

“我出生時?當真手握佛珠?”

“當然是真的。”

“母%e4%ba%b2,你送我出家,當真是一心為太妃祈福,沒有其它緣由?”

“當然!”

緣覺歎道:“曾經很長一段時?間,我懷疑我不是你%e4%ba%b2生的。”

賢妃聲調一下子提高了,“胡說,我生你的時?候,皇上?就在殿外等著,多少宮婢穩婆太醫伺候著,幾十雙眼睛下,誰能?作假?誰敢作假?”

緣覺笑了笑,透著淡淡的苦澀,“……母%e4%ba%b2,你為何如此厭惡我,厭惡到連剛出生的嬰兒都容不下?”

“哪有,從未。”賢妃依舊強硬,語氣已然發虛了,緣覺那雙澄澈的眼睛直盯著她,就要盯到她心裡?去?,把她心裡?最?深處的那點子齷齪不堪翻出來?,晾曬在太陽底下。

她覺得害怕。

這種害怕讓她迫切的想要遠離她的兒子,於是她把兒子推開了,如同十八年前一樣,推得遠遠的。

“去?見太妃,好好替她老人家念經祈福,直到她痊愈。”賢妃重新坐回軟塌,“一應香燭燈油俱準備好了,還有各個寺廟推舉的高僧,他?們都在等你登壇,這才是你應該乾的正事。”

怪不得把道武擋在宮門外,原來?是這個意思。

緣覺淡然一笑,“也?好,我恰有一事稟報太妃。”

“何事?”

“我的佛珠丟了。”

賢妃霍地起身,臉色大變,“什麼時?候的事?”

緣覺偏頭想了一陣,“記不清了,大概是去?年雲遊四方,不知道丟到哪裡?了。”

“去?年?”賢妃嘴%e5%94%87白?得嚇人,“今天春天太妃過壽,佛珠、佛珠……”

緣覺笑道:“假的。”

“假的?”賢妃渾身力氣一瞬間被抽走,重重跌坐軟塌,“不,不行,千萬不能?和?太妃說,她老人家經不住這個刺激。”

“沒有佛珠的佛子,還算是佛子嗎?”緣覺深深看了母%e4%ba%b2一眼,緩步向外走去?,任憑母%e4%ba%b2如何呼喊,都沒有回頭看一眼。

以?前每次從母%e4%ba%b2殿內出來?,心情都會?變得不好,這次,很是輕鬆。想著宮外等著他?的那個姑娘,笑意又浮上?嘴角。

他?便迎著那燦爛的陽光,大踏步向前走去?。

卻不是太妃養病的蓬萊殿,而是父皇的紫宸殿。

有宮人宦官勸他?去?蓬萊殿,再後來?,他?們動手強拉,緣覺輕輕一掙,便掙%e8%84%b1了他?們的手。

“想攔住我,除非動用宮裡?的侍衛。”緣覺一步步向前走著,逼得那些人一步步後退,“你們確定,要用武力押解我去?蓬萊殿?”

那些人麵麵相覷,誰也?不敢吱聲。

誰也?沒想到,這個不問世事的佛子殿下一旦強硬起來?,竟挾著一股令人不敢直視的威壓。

忽然有人想起來?了,這位殿下,曾經踹斷了裴禛的兩根肋骨,那個讓其他?皇子都忌憚,卻不得不拉攏的吳王世子裴禛。

那人悄悄讓開了道路。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不過須臾,就沒人擋在緣覺麵前了。

一旁的高階上?,高太監默默注視著這一切,突然問徒弟李繼怎麼看這事。

李繼掂掇著答道:“我記得,緣覺殿下的本名叫……李、蘊、玉。”

第40章

門窗都關著?,紫宸殿的光線很暗,空氣裡彌漫著一股古怪的味道,不好聞,卻讓人忍不住想深吸幾口。

幾本奏章散落在?地,昌平帝倚著大迎枕半躺在軟塌上,神情懶懶的,眼神也有些迷離。

緣覺拉開?帷幔,推開?窗子,秋風挾著燦燦的陽光撲進大殿,渾濁的空氣登時清新了。

“是你啊。”昌平帝顯得很意外,“以前賢妃多少次傳你進宮都不肯來,現?在?倒是轉了性?兒。”

緣覺撿起地上的奏章,是張鐸主張嚴查寺院侵吞土地的諫言,他略掃一眼,整理好放在?案頭,正好蓋住那放藥的紅鍛錦盒。

昌平帝打個?哈欠,好歹有了點精神頭,“朝廷內外全是反對聲,支持的寥寥無?幾,這事……你怎麼看?”

緣覺沒?有任何的猶豫,“要查。天地之大,黎元為先,國之根本在?於民?,民?心穩,則國穩,而民?生,乃是民?心的根本。土地是百姓賴以生存的全部,奪走他們的全部身家,民?心豈能安穩?”

昌平帝訝然?打量著?緣覺,仿佛頭一次認識這個?兒子,“天地之大,黎元為先……你讀過《晉書》?”

“師父說我畢竟出身皇室,至少要看一點史書,還請私塾先生教了我幾年。”

“怎麼從來沒?聽你說過?”

“……沒?有人問過我。”

“法真禪師啊,倒是位妙人。”昌平帝一仰身子,調侃道,“你是出家人,反而與出家人作對,恐怕以後沒?寺院敢收你嘍。”

緣覺笑了下,“可這些事,總得有人去做。”

昌平帝搖搖頭,不置可否,又?問:“你專門為此事催朕來的?”

緣覺眼中閃過一絲驚詫,慢慢道:“是母%e4%ba%b2傳兒子進宮,命我給太妃祈福,太妃不痊愈,我不得離開?蓬萊殿。”

昌平帝猛地支起身子,目光一下子變得暴戾,緊握扶手的手背青筋隆起,接連冷笑,“好、好、好得很。”

緣覺還是不忍母%e4%ba%b2受牽連,“母%e4%ba%b2不懂這些……”

昌平帝一擺手,閉目緩緩靠在?厚厚的迎枕上,臉色逐漸平緩,“還是要查的,大理寺、刑部、禦史台……你願不願意監督辦案?”

緣覺一怔,“我?”

昌平帝略睜開?眼,“你。”

深秋的風忽悠悠吹過,簷鈴丁丁當當的輕響,手中的念珠似有千斤重,就要拿不住了。

良久,他方道:“我願意。”

昌平帝目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慰,點點頭道:“稍後會有旨意給你。朕很好奇,你以前對這些事都不感興趣,是什?麼促使你步入紅塵?”Ψ思Ψ兔Ψ文Ψ檔Ψ共Ψ享Ψ與Ψ線Ψ上Ψ閱Ψ讀Ψ

緣覺垂眸不答。

“不願說算了。”昌平帝現?在?的心情出奇地好,笑嗬嗬道,“去蓬萊殿吧,好好給太妃祈福。她雖不是朕的生母,卻也養育朕一場,沒?有她的支持,朕做不了、也坐不穩這個?皇帝。”

話?到最後,已?隱隱帶了幾分自?嘲。

緣覺應了聲是,離去前,還是耐不住勸道:“父皇,不要再吃丹藥了,會把?身體吃壞的。”

昌平帝揮揮手示意他退下,話?,自?然?是沒?聽進去。

待緣覺的身影一消失,安陽公主從偏殿轉出來,捧著?錦盒笑道:“張真人剛煉製的新藥,煉壞了兩個?銅爐,隻得這一丸,父皇且瞧瞧。”

昌平帝接過來,果然?色澤瑩潤,芳香撲鼻,待吞入口中,隻覺四體百骸無?一處不暢快,身體也飄飄然?,幾欲乘風歸去,就要做回那長生不老的神仙。

“朕的這些孩子,就屬你最貼心了。”昌平帝拍拍女兒的手,“想要什?麼,朕都給你。”

安陽嬌俏笑道:“女兒隻要父皇開?心安康,旁的什?麼也不要。”

一句話?哄得昌平帝哈哈大笑。

瞥見案頭上的奏章,安陽眼珠轉轉,“父皇還在?為寺院的糟心事煩惱?”

“是啊,小小一座寺院,背後牽扯的利益太多了,世俗和宗教的界限模糊不清,宗教甚至能影響到朝政,這絕對不是件好事。”

安陽眼神閃閃,心裡已?有計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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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時,蘇寶珠已?在?建福門等著?了,因?要做婢女,今日穿的月白齊%e8%83%b8襦裙,煙青色窄袖衫子,披了一條鵝黃色的披帛。

發飾也很簡單,盤桓髻上纏了幾圈彩珠,利索又?乾練。

等了約兩刻鐘,裴禛方姍姍來遲,瞅了蘇寶珠兩眼,輕輕哼了聲。

蘇寶珠莫名?其?妙,“你哼什?麼?”

裴禛撇撇嘴,“你是當丫鬟,不是去相%e4%ba%b2,打扮那麼漂亮乾什?麼?”

“我沒?特意打扮,今天我連妝都沒?化,就撲了一層薄粉,這身也是我最簡單樸素的衣服。”蘇寶珠又?忍不住喜滋滋偷樂,“嗨,人長得漂亮,沒?辦法。”

裴禛嗬的一聲嗤笑,得知她沒?有特意打扮,心情立刻晴朗許多,“走吧,跟緊點,丟了我可不會找你。”

“又?不是沒?進過宮,丟了我也能找到路。”蘇寶珠嘀咕一句,低著?頭緊隨其?後。

按說不準帶婢女入內的,但裴禛麵子大,宮門的侍衛隻是簡單做了下記錄,就把?蘇寶珠放進去了。

蘇寶珠偷偷張望,“你知道他在?哪兒嗎?”

裴禛漫不經心答道:“太妃在?蓬萊殿養病,大概齊他也在?,不在?就找人問問。瞧你那一臉擔心的傻樣,他是皇子,又?不是普通的和尚,還有人敢殺他不成?”

不等蘇寶珠鬆口氣,他又?道:“假如他不當和尚了,或許還真有人想殺他。”

蘇寶珠驚得小臉發白,待看清他嘴角那抹不懷好意的笑,頓時明白他故意嚇唬自?己,“危言聳聽,他不當和尚,自?然?也不用守那些清規戒律,到時候還不知道誰倒黴呢。”

見她不上當,裴禛挑眉正要繼續逗弄她兩句,卻猛地意識到,他和她的談話?,都是關於緣覺的!

一種前所未有的沮喪席卷而來,心直直往下沉,整個?人都不由自?主往下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