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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躲不開了,紀初禾渾身肉眼可見地焦躁起來。

電梯門打開,出來後轉個彎就是一條乾淨空曠的走廊,這一層是單人病房,岑慧紅就住在2312。

紀初禾順著病房門上的編號找過去,推開門。窗簾拉開了,陽光從窗戶外照進來,床上被子折得整齊,屋子裡沒有人影。

紀初禾走出病房,一轉身,看見一個穿著病號服的女人提著飯盒走來。

她下意識問:“阿姨,你——”

【這是你媽】

話音戛然而止,紀初禾在心裡暗罵:【你小子不早說】

果然,岑慧紅臉上露出一絲震驚:“禾禾,你喊我什麼?”

紀初禾眼神瞬間放空,往她身後飄去,對著空氣道:“阿姨,你跟著我媽乾什麼?”

岑慧紅一愣,轉頭看了看,身後走廊空蕩蕩的。一陣風吹來,她嚇得肩膀一抖:“哪有人啊?禾禾,你彆嚇媽媽。”

“就是這阿姨啊。”紀初禾一臉認真地指著一個位置,“高高的,穿紅裙子。”

“卷頭發,眼睛下麵有顆痣?”岑慧紅緊追著問。

紀初禾半張著的嘴閉上,臉不紅心不跳地一點頭:“嗯。”

“哎呀我的媽,這是你大姨!”岑慧紅趕緊放下飯盒,雙手合十轉身拜了拜:“姐啊你不能是來帶我走的吧,你在下麵好好的,錢不夠了給我托夢就行了,犯不著親自來一趟,我待會兒就燒給你啊。”

紀初禾有些心虛地移開眼,偷偷給她這素未謀麵的大姨道了個歉。

她咳了聲,打斷還在念叨“要不要給你燒個男模下去”的岑慧紅,問:“媽,你怎麼自己去打飯了,護工呢?”

“小劉去給我拿檢查結果了,打個飯而已,不是什麼大事,而且我最近身體好多了,你看我還能蹦呢。”

她說著就要蹦給紀初禾看。

“你彆——”

勸阻的話還沒說完,岑慧紅自己先疑惑地出聲:“咦,怎麼蹦不起來?”

“你身體還沒好,彆做——”

岑慧紅拔起腿一看,怒道:“誰往地上吐口香糖啊?沾我鞋底了!有沒有素質啊?”

紀初禾:……

岑慧紅撿起地上的飯盒,走過去敲2314的門:“老太太,你家孫子又偷偷吃口香糖了,哎喲都生病了怎麼還不聽醫生勸啊?”

告完狀,聽著裡麵傳來老人的罵罵咧咧和小孩子的哭喊,岑慧紅心滿意足地轉身:“走,禾禾,進去坐。”

紀初禾抹了把臉,跟在她身後進去。

原主忙著賺錢,沒有時間陪護,給她媽請了護工,是個很勤快的姐姐,病房裡弄得溫馨整潔。

岑慧紅拍拍床,語氣溫柔:“禾禾,快坐。”

母愛回湧,紀初禾又有些局促起來,她把手裡的牛奶和茶葉放在床頭櫃上,在床邊坐下。

岑慧紅滿眼期待:“媽媽讓你帶的東西你帶來了嗎?”

紀初禾裝傻:“牛奶和茶葉對吧?我都買了呢。”

“紀初禾!你給我站起來!”岑慧紅突然一吼,母愛消失得無影無蹤。

紀初禾一蹦三米遠。

下一秒,岑慧紅趴在枕頭上哭:“我就這麼一點心願,你都不幫我實現,果然女兒大了,心裡沒我這個媽了。”

紀初禾:“我給你帶了珍珠。”

岑慧紅立馬抬頭,臉上沒有一滴眼淚:“紅糖的還是黑糖的?”

紀初禾拿出來:“仿唐的。”

岑慧紅:……

兩人許久沒見,岑慧紅拉著她說了許多話。從紀建海的事說到周圍病房的家長裡短。

“2314那個小孩,白血病,爸媽都在外麵工作,他奶奶陪床照顧他。那老太太摳摳省省慣了,經常去其他病房串門,看見東西就順走,說什麼給她家乖孫吃,大家也不好意思不給。”

紀初禾問:“你呢?你也給?”

“那哪能啊?”岑慧紅立刻一揚眉,頗為得意,“我直接喊她奶奶,說不用麻煩你帶過去了,你乖孫就在這呢。

紀初禾比了個6。

說曹操曹操到,兩人剛聊完老太太,病房門就被推開了。

頭發半白的老太太如入自己家一樣走進來,臉上堆著笑:“小岑啊,這是你女兒吧?”

岑慧紅暗暗翻了個白眼,一推紀初禾:“禾禾,快叫太奶。”

紀初禾:“太奶。”

老太太臉一黑,尷尬笑了笑:“你媽媽開玩笑呢,你喊我奶奶就行了。哎喲這小姑娘長得真好看,聽說還是個明星呢?”

紀初禾眼珠轉了轉,等她說下文。

老太太不見外地就想往床上坐,母女倆眼神對視,下一秒,齊齊往床上一躺。

岑慧紅:“哎喲我這是不是病情加重了,怎麼這麼暈。”

紀初禾:“來之前沒吃早飯,低血糖好像犯了。”

床被占滿了,老太太不介意地往椅子上一坐,順手就要拆床頭櫃上的牛奶:“低血糖犯了快喝瓶牛奶。”

紀初禾:?

紀初禾一把坐起,按住牛奶箱子:“喝不了,我%e4%b9%b3糖不耐受。”

兩人暗暗較量,紀初禾雲淡風輕,老太太吃奶的力氣都用上了,發現實在掰不動,悻悻地收回手。

她蹺著二郎腿打量紀初禾:“丫頭你是不是還沒談對象啊?我給你介紹一個唄。”

不等紀初禾拒絕,老太太直奔正題:“我鄰居家那小夥,大學畢業,二十三歲就進了大公司,乾了三年,現在才三十歲,正在自己創業呢。你要是嫁過去,以後就是當老板娘的命。”

“那他二十六歲到三十歲這四年在乾嘛?”

老太太表情訕訕,打著哈哈道:“跟人起了點衝突,進去了幾年。”

紀初禾了然:“殺人犯啊?”

“不是不是。”老太太連忙擺手,“他現在改好了,不殺了。”

紀初禾:?

岑慧紅從床上掙起來,被紀初禾按下。她眯了眯眼,微笑著問:“這麼好的條件啊?”

“對對,小夥子條件好著呢。”老太太鬆了口氣。

“這麼好的條件你怎麼不嫁過去啊?”

“我哪敢想啊,人小夥子這麼優秀。”

紀初禾撐著下巴,一臉核善:“我看您挺能想的啊,殺人犯都敢給人介紹相親,這想象力,《三體》都得讓您來寫啊。”

“你這小姑娘怎麼說話的呢?”老太太惱羞成怒地站起來,指著她鼻子道:“放以前你們這行業就是戲子,下九流的東西,彆人能看上——”

紀初禾往後一竄,躲到媽媽身後。

岑慧紅直麵噴口水的老太太,突然,捂著心臟慢動作地往地上倒。

紀初禾大喊:“媽!媽你怎麼了!醫生快來救救我媽!她被老太婆罵得心臟病犯了!”

老太太被她吼得心臟突突,差點沒真犯心臟病。眼看著岑慧紅臉色慘白,她嚇得趕緊拉開距離:“這,這跟我可沒關係啊,我孫子要做霧化了,我去看看他。”

老太太飛快地逃離了這是非之地。

紀初禾感歎:“不是,你這反應太快了,還好我有經驗,不然誰跟得上啊。”

岑慧紅勉強地笑了一下,聲音虛弱:“跟那個叫謝黎的男生配合出來的經驗?”

紀初禾臉色一變:“你真不舒服啊?”

她趕緊把人扶到床上,按下呼叫鈴。

醫生護士很快趕過來,給她吸上氧。

紀初禾被擠在後麵,不自覺地皺起眉。

【係統,這個“虐文女主親媽病”能不能治好啊?她不會一輩子都這樣吧?】

【等你把劇情走完她就能好了,但是她現在這樣不是“虐文女主親媽病”導致的】

紀初禾:【那是?】

【聽那老太太這麼說你,被氣得心絞痛】

紀初禾:……

紀初禾透過一群白大褂,看到病床上緊閉著眼臉色痛苦的岑慧紅,一時間心情有些複雜。

日光漸移,直到傍晚,岑慧紅才醒過來。

紀初禾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發著呆,見她睜眼,立馬回過神,關切地問:“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

岑慧紅搖搖頭,一隻手從被子裡伸出來。

紀初禾遲疑了一下,輕輕握住。

岑慧紅有些乾澀的眼睛看著她,聲音虛弱:“你還好嗎?”

紀初禾正想說“我很好啊”,她突然又道:“媽媽的禾禾。”

紀初禾一愣,垂眸看去。

岑慧紅的眼睛有些渾濁,此刻看著她,卻仿佛在透過她看彆人。

紀初禾心臟猛地一縮,嘴裡的話變成了:“她很好。”

係統發出尖銳的爆鳴聲:【啊啊啊啊你不能暴露啊!!!】

機械的警告聲吵得紀初禾腦袋都要炸了,她忍住皺眉的衝動,衝岑慧紅輕輕笑了一下。

岑慧紅也笑著閉上眼睛,眼角濡濕地轉過了頭。

“我明天還有事,我先回去了,以後,”紀初禾站起身,頓了頓,“以後有空再來看您。”

紀初禾飛快地離開了醫院,回去的車上,係統一直在強調她今天的行為有多危險。

【就算她發現了你也不能承認,你承認了大家都玩完,她也死,你也死,你們地府再相聚】

“師傅,停車。”

紀初禾突然出聲,付完錢,在半路下了車。

【我不是怪你,我是——】

“關機。”

係統:【你操控不了我的】

紀初禾在路邊坐下:“我說我關機,你彆找我了,讓我靜靜。”

係統:……

【關機】

紀初禾心情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以前她隻想著暴富,對自己沒有父母這種事完全不在意。因為她從小就沒見過他們。

可有些東西,得到過再失去比從未擁有更難以接受。

係統跟她說,岑慧紅是因為她挨罵才被氣得發病時,紀初禾有一瞬間真的代入了原主的身份。

可後來她才發現,她不是原主,岑慧紅的母愛,給的也不是她。

“好煩啊,沒愛和沒錢怎麼兩個都讓我占了。”紀初禾撿起一顆石子,往路上一扔。

石子咕嚕咕嚕滾落在一雙腳邊,下一秒,又被踢了回來。

紀初禾再次撿起來,轉頭又要扔:“變不成金子還敢滾回來,我去你——謝黎?”

不遠處,拎著超市塑料袋的謝黎也微微挑了挑眉:“紀初禾?你怎麼在這?”

話音剛落,紀初禾身邊的那盞路燈亮了。昏黑的天色下,她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寂。

“我靠,這路燈他媽漏電。”紀初禾被電得原地彈射,蹦出兩米遠。

謝黎:……

好吧,這個詞用不到她身上。

謝黎看著原地坐下的紀初禾,走過去,將購物袋放在地上,也不嫌棄地板臟地在她旁邊坐下。

長腿有些委屈地曲起,他轉頭問:“你丟錢了?”

“丟錢了我現在應該在警局,而不是在這裡。”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