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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許久,終是苦澀嗤笑:“琉璃… … 如今的我,似乎很難再被一塊糖輕易治愈。”

人性就是如此,當你?站上高位,卻沒有得到同等的權利,心裡的落差就會?無限放大。少年嬴政亦不例外,身?下形同虛設的王位讓他覺得一切如同一場春秋大夢,他仿佛還是邯鄲那個被處處欺辱的五歲男童。

瞧著少年臉上憂鬱,琉璃沒計較他對自己直呼其名。

誰也不曾料想到才三?十五歲的嬴子楚僅僅在位三?年,竟就匆然薨逝。依照人族成長速度,他這個年齡正值壯年,應是很好的年紀,可卻因妻兒憂思成疾,最終早早離世。

正是少年心性的嬴政被眾人扶上王位,卻又以年幼為由不允許他接觸朝政,以他倔強的脾性,又哪裡肯甘心。

盛夏深夜,蟲鳴陣陣。

夜風穿過大開的牗扇,輕撫兩人麵頰。

琉璃拿起那塊糖,傾身?過去遞到嬴政麵前,命令:“張嘴。”

嬴政置於膝頭?的雙手倏然蜷縮,靜默望著那瑩白的指尖,半晌才不情不願張開嘴。下一刻%e8%88%8c尖暈開香甜,甜膩滑過喉間,溫暖他被氣?到痙攣的胃部。

痙攣緩解,他的心情似乎也好了那麼一點點。

見他眉頭?舒展稍許,琉璃坐直身?子。

“你?性格一向沉穩早熟,說說為何控製不住自己大發脾氣??”

“因為呂不韋!”

想到那個儒雅虛偽的中年男人,嬴政眉頭?再次擰在一起,哢嚓一聲咬碎嘴裡糖塊。

沉%e5%90%9f片晌,他抓起一卷簡策展開推到對麵少女麵前,骨節分明?的長指用?力點在左下角的一排小字之上。

“那呂不韋欺人太?甚,大殿上屢屢阻止我表達政見也就罷了,他今日竟遣人將自己批閱過的奏章送了過來,如此挑釁,哪裡有把我這個秦王放在眼裡!”

一口氣?說完,他一拳砸在案幾上,略顯單薄的%e8%83%b8膛起伏不定。初為君王的少年還未習慣自稱‘寡人’。

關於人族君王繼承製,琉璃不甚了解,鮫族生命漫長,每代繼承者幾乎都是到了青年期才會?即位鮫皇之位,故而不存在被架空權利,當做擺設的可能。十三?歲的嬴政,在那群滿臉滄桑的老臣麵前還是過於稚嫩了。

三?年來,呂不韋憑借先王的信任大展才華,在秦國已頗有威望,聽聞他更是廣納賢才,門客眾多。先王臨終前將嬴政托付給他,而今他獨攬大權更加有了名正言順的理由。

轉眼間,來到陸地八年,琉璃是頭?一回知?道人族君王要在弱冠之後才能%e4%ba%b2政。秦國二十二歲行冠禮,嬴政心心念念想要平定的天下,看來還要等上幾年才能著手實?施了。

對麵少年君王臉色依舊凝重,琉璃輕聲歎息,把一包蔗糖都給了他。

“你?已是秦王,掌握實?權隻?是早晚而已。你?現在要做的是學著如何成為一個合格的君王,靜待%e4%ba%b2政那日。呂不韋不可能永遠握著權利不還給你?,等及冠,不用?你?開口,那些忠於大秦的朝臣也會?逼他放權的。”

少年君王緊握的拳頭?逐漸鬆開,他抬起漆黑眼眸看著對麵少女,但語氣?還是不甘:“我曾承諾要報答你?們,可我現在連本?該屬於我的權利都拿不回來,要何時才能平定天下,做到昔日之承諾。”

“沒關係,我有的是時間可以等。”琉璃身?姿筆直端坐,目光肅然直視那蹙眉少年,“眼下最重要的,是靜下心來學習如何成為一個君王。”

“越王鳩淺的故事你?也讀過,人身?處逆境時才更應該隱忍堅強,你?比之他,不知?要幸運多少倍,至少你?這個秦國君主?擁有諸多能臣,也不用?低聲下氣?去侍奉彆國君主?,而當下的秦國也遠比當初的越國強大很多。你?現在要做的就是學著逐一強大自己,冠禮之後拿回屬於君王的權利。”

“強大的君王,才有能力讓國家強盛,你?可明?白?”

少年君王眼中的頹然已然被鬥誌而取代,他用?力點頭?,%e5%94%87角浮動?,露出自即位以來第一個笑容,他從布袋中拿出一塊糖遞過去。

琉璃沒有客氣?,拿過他掌心糖塊塞進嘴巴裡,而後翻轉麵前簡策推回去。

“興許呂不韋沒有惡意,他之所以命人送批閱過的奏章過來,應是想讓你?跟著他學習如何批閱奏章。”

這番說辭令嬴政徹底靜下心來,他把青銅燈盞拉進,仔細去研究那份奏章。不得不說,呂不韋雖然很討厭,但能力還是有的。其實?,認真回想每日議政殿上細節,他在政治上的諸多見解都是超越眾人的,的確是個人才。

倚靠在大殿中柱上的魂魄武庚,這時輕挑眉梢:“還是你?有辦法,先前勸說的老宮正均都被他轟了出去,你?幾段說辭便把他安撫了。”

聞此話,琉璃側目睇了他一眼,不動?聲色用?靈力回答他:“幼時,我君父時常拿各種大道理哄我,長而久之,我亦學會?不少。”

武庚瞅著認真默讀奏章的少年君王,淡笑不語。在他看來,嬴政並不是誰都能哄好的。

琉璃對那些人族奏章沒有興趣,既然嬴政已靜下心來,她也不想久待。囑咐幾句後,她起身?:“為師乏了,你?也彆熬太?晚,早些去歇息。”

聽到‘為師’二字,嬴政手指一頓,而後淡笑點頭?,欲起身?送她出去。

“不用?!”

琉璃將他按坐回去,轉身?離開。

走出章台宮正殿,她立於台基上,仰頭?眺望夜空繁星,遙遠的北方正有一顆被孤立的星辰閃爍不定。

“那是那孩子的命星。”武庚不知?何時端立在她身?側。

“你?還懂星象天命?”琉璃好奇。

“略懂一些,大商王室最信奉星象天命,他們認為國運與天象星象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天若有異象,便會?影響國運。”

魂魄蒼白%e5%94%87角勾起,露出嘲諷之意:“後來王朝覆滅,我才明?白,影響國運的是君王對國家的治理,而他們卻將自己的錯歸咎於天。每個人都有命星沒錯,可人若愚蠢,命星也救不了。”

“你?這話真矛盾,既覺星象無法影響命運,又信命星。”

琉璃說著走下石階,朝著南方寢殿而去。

武庚目送少女窈窕身?影消失,複又抬頭?看向那顆閃爍不定的星辰。

琉璃不喜讓唯唯諾諾的人族宮人侍候,是以她所居寢殿並無任何宮人。

幾年來,嬴政早已習慣主?仆倆伴在左右,故而堅持讓琉璃與樊爾一起搬進章台宮。

起初,眾臣並不同意,依照禮製,能與君王住在章台宮的隻?能是未來王後。兩個教習劍術的異國劍客住進去著實?不像話,可奈何他們的少年君王過於執拗,再加上太?後簡兮的支持,眾臣最後隻?能無奈作罷。

從邯鄲到鹹陽,琉璃與樊爾對他們母子倆有多大的恩情,簡兮心裡最清楚,僅是兩次救命之恩,就難以還清了。此番兒子堅持讓他們一同搬進章台宮,她心中雖有顧慮,但仍然堅定站到兒子那一邊。

但主?仆倆對此並無任何想法,於他們而言,住在哪座宮殿都一樣。

偌大寢殿漆黑寂靜,鮫人少女揮袖,兩道術法閃過,南北兩側牖扇悉數撐開。

殿外閃過一抹月白身?影,琉璃厲聲喝問:“誰?”

“是我。”

樊爾低沉嗓音響起,而後出現在牖楣前。

看到自己的%e4%ba%b2侍麵色難看,琉璃幾步過去,俯身?仔細直視那雙漂亮的柳葉眼。

“樊爾,你?不開心?”

麵對這樣的詢問,樊爾腦中閃過那些不堪畫麵,手掌握緊的同時,他淺笑搖頭?。

“嬴政而今已為秦王,我們是否要離開秦國?”

“為何離開秦國?”

琉璃直起身?子,俯視外麵的樊爾。

“他既是我們此番曆練的最終考題,在他還未真正掌權前,我們理應繼續待在他身?邊。”

“可我不想繼續待在秦國!”

下意識%e8%84%b1口而出,樊爾立時抿緊雙?%e5%94%87,不再言語,轉身?匆匆離開。

琉璃伸頭?望著那俊逸背影走遠,她的%e4%ba%b2侍脊背似乎更加寬闊了。

對樊爾來說,每日待在深宮裡的確很煩悶,嬴政要學的東西越來越多,箭術已被調整為每十日一次。作為君王的箭術師父,宮裡又不好安排彆的事情給他做。

這一刻,琉璃空前絕後想念星知?,有她纏著樊爾,至少不會?那麼無聊。ω思ω兔ω在ω線ω閱ω讀ω

夏末清爽之風席卷大地,幾場大雨徹底熄滅炎熱。

巍峨聳立、戒備森嚴的上將軍府。

一名身?著窄袖布衣,豐神俊逸,約莫十四五歲的少年在府門外翻身?下馬,將馬韁遞給一名將士,手裡拖著一匹狼,大步走近府內。

“蒙毅,蒙毅,快看我把那頭?惡狼獵回來了。”

少年還未成熟的沙啞嗓音響徹在上將軍府上空。

後院一位模樣周正的小少年,聞聲收住劍式,快步穿過長廊一雙炯而有神的眼睛鎖定在那隻?還在滴血的狼頭?上。

“哥,你?真把那匹狼殺了!”

少年蒙恬將那匹狼扔在地上,拍拍手上灰塵,眉梢飛揚。

“我說過的,要把這匹狼王獵回來給你?做冬衣,自然要算數。”

“好小子,頗有幾分你?祖父的膽識。”說話的是一名中年男子。

“父%e4%ba%b2。”

蒙恬忙雙手置於身?前,頷首恭敬輯禮。

蒙武踢了踢狼王堅硬的腦袋,上前大力拍拍長子肩膀。

“你?祖父讓你?去議事廳。”

“是。”

少年再次輯禮,解下腰間匕首扔給弟弟,快步朝著議事廳而去。

莊嚴肅穆的議事廳內,已銀絲顯現的蒙驁端坐在主?位,正氣?麵容頗具威嚴。

少年恭敬執禮,“祖父,您找我?”

上將軍蒙驁淡淡‘嗯’了一聲,抬手示意長孫在左側下首坐下。

少年提衣跪坐下去,揚首直視主?位上的威嚴將軍,靜待老人家指示。

“孫兒,你?想不想見見新秦王?”

麵對這詢問,少年有些茫然,不明?白祖父這是何意。

蒙驁也不兜圈子,直接說出真實?用?意:“君王尚還年幼,依禮製不能%e4%ba%b2政。可咱們那位新君王沒有實?權,甚是不開心,你?與他年齡相仿,祖父想讓你?入宮陪著他。你?武藝比你?弟弟強上不少,伴在君王左右,也能護佑他安全。”

蒙恬倒是沒有異議,可… …

“孫兒聽聞,新秦王身?邊一直有兩位劍客老師,是他從邯鄲帶回來的,他應是不需要孫兒陪伴左右… … ”

蒙驁揚手製止長孫。

“那兩位先生終歸和君王不是同齡,祖父與相邦已商議過,他也覺得內斂沉悶的新君王身?邊需要有一位同齡人做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