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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脊背挺直垂眸看過去,上麵一部分複雜的文字他尚識不清。

清楚他還有許多文字不熟悉,琉璃彎身在他旁邊跪坐下來。

通風的戶牖半開,一陣風飄過,揚起她一縷發絲劃過嬴政耳畔。

耳廓上一閃而過的冰涼發絲致使嬴政下意識抬頭去看身旁人。

未有察覺的琉璃不明所以回看他:“怎麼?”

“無事。”嬴政搖頭,複又垂眸。

“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修道之謂教。道也者,不可須臾離也,可離,非道也… … ”

琉璃用瑩白纖細的手指一個字一個字指過去,讀給嬴政聽。

嬴政聽的認真,待她讀完第一段之後,磕磕絆絆跟著讀了一遍。

“此字讀焉。”琉璃指尖落在最後那個看起來比較複雜的文字上,指正他。

“焉… … ”

嬴政呢喃念著,銘記於心。

院中新設土圭隨著日頭的遷移而變幻。

不知不覺間,天邊已是紅霞滿天,落日稀薄金光穿過戶牖籠罩在一大一小兩人身上,有一種溫馨寧靜之感。

冬日傍晚的陽光沒有溫度,讓人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在奏案前跪坐大半日的嬴政顯出疲倦,不動聲色搓搓冰涼的手,悄悄打了一個哈欠。

“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素富貴,行乎富貴;素貧賤,行乎貧賤;素夷狄,行乎夷狄… … ”

“不對不對!”

就在琉璃讀到第十四段落之時,嬴政凝重打斷她。

“怎麼了?”

嬴政指著上麵的文字,十分不解:“君子素其位而行,不願乎其外。我覺得這句不對,時下亂世,君子理應有誌向有抱負,遊走諸國,尋找機會,不該安於所處之地,做以為該做之事。何謂不願乎其外?若為有誌男兒,就該要對這天下有非分之想。”

琉璃眼神複雜直視嬴政,對天下有非分之想,何其重的一句話,這哪裡會是一個孩童該常常牢記於心的野心,她十分懷疑他是不是前世有什麼未了的夙願,以至於小小年紀就有如此執念。

以前阿婆說,人死後是會有靈魂轉生的,如若執念過重,縱使忘卻前世記憶,那份執念也是不會改變的。

起初,嬴政想要學劍術,她以為他那些平定天下之言隻不過是出於生存艱難的賭氣說辭,而今看來他是認真的,是真想要這天下。

“既是君子,就不該妄想那些虛無縹緲的東西。你小小年紀,怎可野心如此之大。”

琉璃的指責讓嬴政眼神黯淡下去,他側頭看向戶牖之外的晚霞,表情倔強而固執。

“我認為那沒什麼不對,自有記憶起,我父%e4%ba%b2便是這邯鄲城中的質子,而我是質子之子。父%e4%ba%b2脾氣很好,無論是任何人言語辱他,他都忍著,總是一副溫和謙恭的樣子,我不喜那樣的他。如若是我,我定會反擊回去。隻是… … ”

他皺眉握拳,有些懊惱:“我的力量還是太弱了,就連反擊都會引來嘲笑,被當做小孩子的幼稚行為。”

“父%e4%ba%b2逃%e8%84%b1後,我隻能被迫代父為質。你沒做過質子,是無法理解那種感受的,我自出生便與父母一起經曆那些。”

琉璃張開嘴,卻說不出任何話,她確實無法感同身受。在這樣的亂世裡,她覺得每個人似乎都是痛苦的。

這一刻,她竟隱隱希望嬴政能如千年前那人一樣成為這天下之主,結束數百年的戰亂。經曆過許多無奈,應是能給天下一個太平。

念頭閃過,她又覺得荒唐,一個被遺落在敵國的棄子,又談何容易。

嬴政抬手輕輕抓住琉璃的手指,眼巴巴望著她。

“我可否不讀這《中庸》了?”

“不行!”琉璃嚴肅拒絕:“我讀過什麼,你就要讀什麼。縱使你不喜歡儒家觀念,也要熟背所有儒家典籍,這是我教你劍術的條件。”

被拒絕,嬴政瞬間撅起嘴巴,頹然鬆開琉璃的手指,耷拉著眼皮沒精打采繼續跟著她讀。

雖然《中庸》裡有很多內容他還不懂,但他就是不喜歡其中對大道理的觀念,他覺得上麵每個文字上都透露著溫和之感,就如同他的父%e4%ba%b2那般,讓他有種被欺負了,也要對人耐著性子講理的錯覺。

他還是更喜歡雷厲果敢的態度,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都應該直白表述出來。

不明嬴政心中所想的琉璃,見他走神不認真,凝眉提醒:“認真一點。”

嬴政收回思緒,不情不願應答:“知道了。”

眼見著天色漸晚,琉璃看他也是實在沒精神想學,於是起身囑咐:“晚間把前麵幾卷複讀幾遍,明日會檢查。”

“好… … ”

嬴政小臉頓時拉胯,生無可戀目送琉璃離開。而後拿起那把木劍,在院中枯樹下把所學劍式一一施出,揚起片片枯葉。

今日一整天,琉璃都沒有讓他修習劍術,他覺得那些招式都生疏了。

走出院舍,琉璃囑咐樊爾:“趁著天氣還未徹底轉冷,你明日抓緊修葺先前選好的那處棄院。”

“是… … ”

樊爾低聲應下。

來給嬴政母子送吃食的常嶽匆匆與兩人擦肩而過。

琉璃本沒多疑,可無意轉頭間卻見那壯漢進了嬴政他們所在的院舍。她驟然停下腳步,拉住樊爾腰間的赤星。

“樊爾,方才那人進了嬴政他們的院子。”

樊爾聞聲去看,隻看到一片墨色衣角消失在院門後。

主仆二人立刻驚覺起來,放輕腳步返回。在門外眼神對視交流後,兩人同時衝了進去,卻見… … 那持劍壯漢正恭敬把一包吃食遞給嬴政。

“???”

琉璃與樊爾均都滿臉不解。

見到闖進來的他們,常嶽立時拔出劍,戒備盯著他們。

“汝等何人?”

劍拔弩張之下,樊爾也同樣拔出赤星,站到琉璃身前冷眼盯著常嶽。

嬴政上前擋在雙方中間,急聲道:“這是誤會… … ”

常嶽每隔七日來一次,這是他第四次來,之前每次來都與琉璃、樊爾他們錯過半個時辰,從未打過照麵,今日乍一撞見免不了生出誤會。

“瞧這誤會的… … ”正在準備飧食的簡兮擦著手匆忙走上前,給雙方介紹:“這位是常嶽,燕國太子的侍衛。這二位是琉璃與樊爾,楚國劍客,我們母子的恩人,亦是教授政兒劍術、學術的師父。”

誤會解開,樊爾與常嶽同時將劍入鞘,雙手舉於身前輯禮。

既然不是加害嬴政母子的人,琉璃便也放了心,再次婉拒簡兮一起用飧食的邀請,與樊爾匆匆離開了。

日頭隱去大半,城北距離東市較遠,需得抓緊時間趕回去。

常嶽將吃食送到,也是匆匆離開。回到居所,第一時間把事關琉璃與樊爾之事稟報給了燕丹。

“你是說有兩位與我年紀差不多的少年男女在幫助嬴政母子?”

“對!”常嶽補充:“二人不但幫著母子把殘舍修葺一新,甚至還教導嬴政劍術與學術。”

燕丹狐疑:“莫非是公子異人回到秦國後,派遣來護佑母子安全的人?可為何會譴來兩位如此年少之人?”

“不清楚,太子可需我去問詢他們。”

常嶽十三歲時被安排到太子燕丹身邊,倒也不覺得二人年少有何不妥,習劍者大多孩童時期便會修習劍術。他們看起來約莫十幾歲,能受譴來邯鄲,想是劍術尚可。

燕丹睨了一眼呆板的常嶽,擺擺手:“不用,你先下去吧。”

“諾。”常嶽行禮退了出去。

聽到燕丹的歎息,侍衛明同低聲詢問:“太子何故歎氣?”

“常嶽這人要是有你一半靈巧就好了,你瞧瞧他剛才所言,去問詢人家?”燕丹疲憊捏著眉心,頗為無奈。他隻不過是有所疑惑,二人真實的身份,並未想要一探究竟。

明同淡笑道:“常嶽一貫如此… … 直率… … ”⑩本⑩作⑩品⑩由⑩思⑩兔⑩在⑩線⑩閱⑩讀⑩網⑩友⑩整⑩理⑩上⑩傳⑩

“他這可不是直率,是沒腦子。”燕丹打斷他:“你日後多提點他,莫要讓他那些‘直率’惹出事端。”

“諾,太子放心。”明同語罷依禮退出。

第013章 少女星知

明同離開後,房間內恢複寂靜。

案上燭火搖曳不定,偶有‘劈啪’輕響。

燕丹撐額久久凝望昏暗庭院,思緒飄回遙遠的母國。冷風灌入屋內,他也不覺寒冷,俊朗周正的麵容上沒有任何多餘表情,原本炯而有神的眼眸此刻略顯傷感。

今日是生母生辰,他不知君父可曾為她慶生,遠在燕國的她此刻是開心還是不開心。作為兒子,他因無法在母%e4%ba%b2身邊儘孝而滿心憂愁。

猶記得來趙前夕,母%e4%ba%b2抱著他啜泣許久,也哀求君父許久,然則燕國弱小,由不得他們選擇。

直到而今,他依然記得母%e4%ba%b2對君父說的那句:“你若將我丹兒送去趙國為質,我定不會原諒你!”

其實,燕丹並不怨怪燕王將他送來趙國。作為燕國太子,他深知自己將要背負的責任。他知母%e4%ba%b2也懂那些,可作為母%e4%ba%b2,她又怎舍得讓%e4%ba%b2生孩子身處異國受苦。

自來到趙國,燕丹雖過的不如在薊城那般,但比起嬴政並不算受苦,趙王對他一直是不聞不問的態度。

想到嬴政,他不免再次好奇那兩位楚國劍客,但願有那二位在,母子倆能過的安穩些,不再受趙國人的欺辱,他內心愧疚也能因此少些。

燕丹收回思緒,長長呼出一口氣,最後看了一眼燕國方向,捏著疲倦的眉心,吹滅燭火。

簡兮深夜起來,卻見側屋依舊有亮光,她披衣起身。

聽到叩門聲,嬴政瞌睡頓時消散,他端正坐姿,抬頭去看。

“母%e4%ba%b2… … ”

“為何還不睡?”

“姐姐讓我把《中庸》前十五卷背熟。”

“什麼姐姐?”簡兮糾正他:“你理應喚她師父。”

嬴政滿臉執拗,“我不想喚她師父… … ”

簡兮戳戳他的腦門,想要責怪他不懂禮數。不過見他眼神倦怠,於心不忍把話又收了回去。轉而道:“早些睡,你還小,明日再學,不急。”

嬴政應下,待簡兮離去,他把最後兩個章節背熟之後才熄燈歇下,躺在黑夜中懷裡緊緊抱著那把木劍。

琉璃特意從一堆著作中找出《六韜》中的《武韜》,準備給嬴政帶去。

她未來得及仔細拜讀,隻是大致翻閱,發現那日嬴政手中《六韜》其中部分殘卷正是這《武韜》。

昨日嬴政對兵書的執著,她也是看在眼裡。這堆成小山一樣的各諸子著作,早晚都是要讓那孩子一一研讀的,至於先讀什麼,後讀什麼,也無關緊要。

樊爾因需修葺院舍,並未跟著去嬴政母子那裡。

簡兮一早去溪邊清洗衣物,還沒回來。

琉璃剛走進庭院,嬴政就抱著《中庸》跑到她麵前,把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