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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川府離長安路程並不算太遠,裴璟一行人卻走得很慢。

越是臨近長安,虞棲枝越是感到冷得難耐。

她被安置在長安近郊的一處道觀。

此地滿目青山,風景極好。虞棲枝卻根本無心欣賞。

薛琦向她言明蠱毒難祛除,並且每隔幾日?便會前來替她醫治。

見到薛琦欲言又止的眼神,虞棲枝想薛琦說的應當是真話?。

這日?,虞棲枝不小心打翻燈燭,眼前忽然就暗了。

被蟲蟻齧噬的不間斷刺痛,與深入骨髓的冷。

燈燭搖曳,虞棲枝渾身被冷汗浸濕,冷顫恍惚間,有一雙手在輕撫她後背。

虞棲枝直覺那是裴璟。

“我死以後,我想回洛縣。”

那雙手的動作似乎停頓了一下。

“你不會死。”

“你很快就會康複的。”裴璟斂下眼眸,低聲重複道。

虞棲枝並沒將裴璟的話?聽完,同樣的,她也沒有聽到男人語氣中的憐惜。

“她身上的蠱毒一時?難以被祛除,隻能被轉移。”

薛琦進屋,確認過虞棲枝已經陷入深睡,不會聽到他們的交談。

不止薛琦,放眼整個長安的醫士對虞棲枝身上的蠱毒束手無策,或許,隻有苗疆蠱師才懂得解蠱之術。

這段時?日?,薛琦也正為?此事大量翻閱流傳下來的醫書典籍。

昌寧侯府曾經有恩與薛琦的恩師,她願意為?此儘力。

“你往後每次動用內力都會加快蠱蟲噬心的節奏,可能趕不上尋出解蠱之法,就……”

薛琦說不下去了。

除此以外,也確實沒有彆的辦法再?能夠挽救虞棲枝的性命。

但若要以另一個人的性命做賭注……

薛琦仍舊有些難以理解地開口問:

“你想好了?”

裴璟目光掠過床榻上人的蒼白?麵容。

他淡淡“嗯”了聲。

若當時?他沒有困住她,就不會有四皇子買通人在醫館種下蠱毒的機會。

如果時?光倒流,如今他與虞棲枝之間,是否會有一些不同?

……

後來在道觀的那些時?日?,虞棲枝的大部分時?間都陷入沉睡。

從前對於淩哥哥的執念,那些自欺欺人的舉動,還有她麵對裴璟時?近乎補償的依戀。

過往的那些片段有如走馬燈盤旋而過。

也許真如封青淩所?說,被困在過去的是她。

日?子一天天過去,她以為?就這樣解%e8%84%b1了也好。

虞棲枝的精力卻在明顯地好轉。

轉眼春日?將儘,薛琦對她說,她身上的蠱毒已經祛除乾淨。

從前過往種種好像大夢一場。

“奴婢恭迎公主回宮祭祖。”

一名?宮婢裝扮的婦人掀起簾子,如此向虞棲枝道。

……

有酈貴妃留下的書信,與當年的人證作保證,虞棲枝的身份毋庸置疑。

但虞棲枝一時?茫然,她並不想依照熙娘所?言回宮。

奈何年邁的宮婢向她下跪,苦苦哀求,要她看?過酈貴妃留下的手書與信物再?做決定。

虞棲枝離開道觀的路途暢通無阻,這背後定然有裴璟的默許。

長安彆館,虞棲枝看?完熙娘口中酈貴妃留給她的%e4%ba%b2筆書信。

實話?說,她心中並沒有起什?麼波瀾。

她不是什?麼公主,不是貴妃的女兒。

在過去二十年裡,她有自己的阿娘。

虞棲枝隻想離開,熙娘卻執意要將一對玉鐲和長命鎖交給虞棲枝,說是小公主還未出生時?,酈貴妃就為?她的孩子備下的。

虞棲枝不想收,推辭之下,她在此地見到了襄樂。

襄樂郡主從馬車上下來,見到虞棲枝,她顯然愣了一下。

然後襄樂的目光由?虞棲枝轉向婢女手中的玉鐲。

“這是貴妃娘娘的玉鐲,你憑什?麼給她?”

襄樂嗬斥那名?婢女。

見婢女不答話?,襄樂伸手去奪。

虞棲枝早已領教過襄樂的脾氣。

“她隻是聽命行事,你不要為?難她。”見狀,虞棲枝道。

襄樂看?一眼虞棲枝,她沒再?說話?,神情卻滿是不甘心與氣惱之色。

下一瞬,襄樂忽然抽出腰間鞭子,揚鞭就要朝那婢女的手抽去。

身後遠遠馬蹄聲傳來。聞聲,襄樂皺眉,她改了揮鞭的方向,滿是倒刺的鞭尾眼看?就要擦過虞棲枝的側臉。

鞭尾堪堪落下之前,一隻清雋有力的手截住了那根鞭子。

混亂中,隻聽清脆的叮鈴一聲,那隻裝玉鐲的盒子摔在了地上。

婢女嚇得跪地。

“趙既明!”

襄樂連鞭子也不要了,她目光在他與虞棲枝之間劃過:

“這就是你要跟我退婚的原因?因為?酈家敗了?因為?我不是貴妃的%e4%ba%b2生女兒?”

“你不守信諾,你簡直……”

襄樂口中名?叫趙既明的男人被劈頭蓋臉斥責質問,他深吸一口氣:

“這樁婚約本就並非你我情願。”

今日?趙家向襄樂府中提出婚約作廢,卻不料襄樂聞此消息大受刺激,直接離府出走。

襄樂自小失了雙%e4%ba%b2,她的祖父母無法,又怕襄樂做傻事,隻得懇切拜托趙既明前來尋她,盼兩人把話?說開。

襄樂於此確實理虧,從前,她不滿趙既明,還讓人狠狠捉弄過他。

“沒錯,記住解除婚約這件事是我先提的!”

也許襄樂並不是不滿於趙既明的拒絕,而是自從酈家失勢後,一切都變化太快了。

失去了貴妃與四皇子的縱容寵溺,一切都不一樣了,這令她難以適從。

襄樂丟下這句話?後便扭頭走了。

確認過馬車是往襄樂郡主府的方向去的,趙既明回頭看?向虞棲枝。

“襄樂一直都是小孩脾性,方才她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趙既明言語溫和,他將玉鐲拾起,交到虞棲枝手中。

“你的手,沒事嗎?”

虞棲枝目睹方才一場鬨劇,倍覺倦怠,但方才趙既明幫她擋住了鞭子,出於禮節,她垂下眼睫問。

“啊,”趙既明聞言仿佛有些訝異,他這才意識到手上的傷痕般。

再?抬眼時?,他眼裡帶著?微微的笑意,含笑道:“我沒事的。”

“小的時?候,我曾有幸見過酈貴妃幾麵,她是非常溫柔的人。”

趙既明並沒有遮掩他對虞棲枝身份已經了然,他話?音清和,寬慰道:

“貴妃娘娘一定牽掛著?你,希望你好。”

……

宮中宣稱,元公主先天孱弱,自小時?便被送入道觀,如今為?國祈福回宮。

從與熙娘相?認,到被認回皇室,虞棲枝都沒有見到裴璟一麵。

但她清楚,這其中少不了裴璟那些人的參與推動。

虞棲枝正式回宮這日?,天降甘霖,民間有報禾生雙穗,為?祥瑞之兆。

新帝即位已滿一年,皇室成員與朝中四品以上大臣前往嵩山封禪祭祖。

嵩山相?距洛陽不遠,有外國使節隨行。

虞棲枝在山腰處的行宮落腳。

有宮人來傳,太後娘娘有請元公主相?談。

從前太後娘娘還是孟皇後時?,虞棲枝也曾與她有過一次談話?。

那時?賀蘭明月為?虞棲枝抱屈,孟皇後召見虞棲枝,為?的是勸說虞棲枝安心做好裴璟的妻子。

如今,她要求虞棲枝與裴璟保持距離。

“如今新帝登基,朝中正值用人之際,你是酈家的血脈,讓你回宮,也算是給從前的舊臣一粒定心丸。”

“這也是清延的主意。”太後道。

讓虞棲枝以元公主的身份回宮,不過是為?了在酈家失勢以後,穩固朝堂。

“正因如此,你與清延的關係不能再?黏糊不清。”

太後形容端莊,保養得當,比從前多了許多威嚴。

“再?過段時?日?,哀家會為?你指婚。”

出了殿門,濛濛春雨落在人臉上,虞棲枝心中頓感諷刺。の思の兔の文の檔の共の享の與の線の上の閱の讀の

這日?,皇室宗%e4%ba%b2在宗廟祭祀,眾人並未對虞棲枝的身份表現?出太多驚訝。

儀式結束後,幽僻處,虞棲枝忽然被衛川攔住。

“殿下,世?子請您稍等片刻。”

衛川低聲道。

他仍是公事公辦的語氣對虞棲枝說話?。

“公主殿下,方才衛護軍那樣說,您…不等等嗎?”

山間雨水細細密密飄落,虞棲枝並未在原地等候,而是徑直上了車架。

她身邊的女官見此情形,不由?阻止道。

這名?女官顯然是裴璟的人。

局麵陷入短暫的僵持。

“殿下。”一道男聲忽然響起。

趙既明身後跟著?一名?隨從,與虞棲枝她們保持著?得體的距離。

“在下的馬車壞了,可否借殿下的馬車一同下山?”

趙既明溫和有禮發?問。

女官聽得皺眉。

她剛要替虞棲枝回絕此事——

“這位大人,實在是我家公子%e8%85%bf疾發?作,才不得已向殿下有此請求,”

趙既明身邊的那名?隨從忽得向女官深揖下去:“借貴輦到達山腰後,小人以性命擔保,無人會將此事宣揚出去。”

趙家清貴,趙既明又是家中最受疼寵的子孫。

如此放低了身段的懇求,那名?女官也猶豫了一下。

如今天色不早,四下人已散儘。又有衛川的耽擱,虞棲枝的車輦竟成了此地僅剩的一架。

虞棲枝坐在馬車上,她垂下視線往下看?。

趙既明也在看?著?她。

他身形修長,清雋的眉眼被雨水沾濕,帶一點?懇求與期盼,分明是極端正俊秀的長相?,卻偏偏好像山間的精怪在蠱惑人心。

第56章

“上來吧。”

見趙既明略有一些狼狽,虞棲枝沉默了一會,最終如此說。

“殿下?,多謝你。”

“你的%e8%85%bf……沒事嗎?”

轆轆滾動的車輪聲間,虞棲枝與趙既明兩人幾乎同時開?口。

然後空氣?又?陷入寂靜。

“不必謝我。還?要多?謝你上次的勸慰。”虞棲枝頓了頓,問道:

“倒是你…真的沒?事嗎?”

“不礙事的。”

趙既明%e5%94%87邊升起淺淡的笑意,隨後他垂下?眼,錯開?了虞棲枝的視線。

“隻是每逢陰雨天會有些隱痛。”

聽聞此言,虞棲枝心中升起一絲疑惑。

方才?趙既明分明行動自如,一點不像有隱疾的樣子。

隻是白日?裡太後所言還?縈繞在?她心頭,虞棲枝沒?有去深想趙既明背後的原因。

……

入夜,漆黑天幕降下?濛濛細雨。行宮宮殿內,燈影朦朧。

酒盞傾倒,隨即有烈酒香氣?自虞棲枝的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