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說明白了,”虞棲枝心累,身子也有些疲憊:“我沒在使性子。我真的累了,想睡了。”
虞棲枝這麼說著,重新背對著他躺了下來,麵朝床榻裡側,沒再看他一眼。
裴璟頓了下,抿緊%e5%94%87,望向虞棲枝纖柔瘦削的背影。
暖黃燭火暈出虞棲枝肩膀、發梢處的柔柔光影。
然而她背對他,背影滿是冷淡與回避。
裴璟等了一會,虞棲枝卻隻是安靜地沉默,不知是真睡著了,還是執拗於鬨脾氣不想理睬他。
男人骨節分明的長指在錦被上沉默收攏、攥緊,積攢的耐心也在她的冷淡之下徹底用儘。
“虞棲枝,你好好想一想我說的話。”
最終也隻是冷冷丟下這一句話,然後起身走了。
虞棲枝聽著廂房門開了又關的聲響,很快沉沉睡了過去。
……
虞棲枝那日在湖邊隻是受了涼,歇了幾日不再發熱了,也便好了。
隻是,她卻遲遲沒有等到裴璟同她和離,或是要將她休棄之舉。
世子院中的下人也依舊待她如常。
虞棲枝以為,那日她同裴璟,已經將話說得很明白。
這日,靳家兩兄弟前來府中拜訪。
聖上召見靳家兩名少將軍的日子已近,就定在不久後的新春宮宴上。
聖意已決,靳家的兩名少將軍,靳越與靳衡之中,左右有一個人是要留在京中的。
麵對裴璟,靳家的人也無須再去避嫌。
靳衡多年不見裴璟,見麵二話不說,先拉著裴璟去比試了一套刀法。
“二哥的身法,越發精進了。”
靳衡歸刀入鞘,調整氣息後,笑著朝裴璟道。
裴璟年少時就拜他們的大哥靳程為師傅,與他和靳越相處也如兄弟一般。裴璟年紀比靳越稍長一歲,靳衡便也稱他一句二哥。
眼前的裴璟麵不改色,連一絲薄汗也無:“你也不錯。”
靳衡得了誇讚,朗笑著拉裴璟進書房說話。
靳越還等在書房中,裴璟與靳家兄弟二人敘舊,隻是言談之間滴水不漏,連一點聖意的口風都沒透露。
裴璟這兒套不出話,靳衡倒是很能理解,也並不在意。
靳越的眉眼間卻逐漸染上一點陰翳之色。
靳越自小就與裴璟不太對付,如今世事多變遷,人心也更為易變。
靳越心中不太爽利,更是有意找茬。
他目光恰好掃過裴璟因方才和靳衡比試,而微微捋起的袖口。
裴璟腕間有處尚未好完全的,引人浮想聯翩的秀氣齒痕。
靳越攏了攏眉頭,他很快就聯想起,最近關於裴璟的新婚妻子,與薑羅衣的那些傳聞。
既然裴璟這裡行不通,靳越重新挑起了個話題。
“指揮使的新婚妻子……”
靳越神色意味深長,明顯不懷好意問:
“我們的這位嫂嫂,究竟是何等美人,才讓裴指揮使藏得這麼嚴實,也讓弟兄們見見?”
裴璟瞥他一眼,神情沒什麼變化。
虞棲枝……
他指節在身側輕扣了扣。不由想起前些日子,虞棲枝向他發的那一通脾氣。
這幾日他有意冷著虞棲枝。他自覺已做夠了讓步,虞棲枝的那一番咄咄逼人實在太過無理取鬨。
卻在方才聽靳越提及虞棲枝時,他腦海中居然抑製不住般浮現出她的一笑,一顰。
裴璟心底冷笑。
等她自己想通了再說。
……
另一邊,虞棲枝穿過遊廊,來到裴璟書房門前。
她本想與裴璟單獨談談和離之事,卻在門前見到一名臉生的小廝手中捧著茶壺等在外頭。
虞棲枝反應過來,想是裴璟書房中有客人,便也隻能等人空下來再說。
她轉身要走,身後那名小廝卻出言喊住了她。
“這位姐姐,求姐姐幫我一忙,給我家少將軍的這茶,送進裴世子的書房,可好?”
虞棲枝才回頭,手中就被塞了個茶壺。
靳衡方才與裴璟練完刀喊口渴,靳衡作為武將在邊關大大咧咧慣了,隨意便讓自己的隨從取些水來,那名小廝卻發怵了,杵在書房外頭不敢進去。
裴璟的書房周圍不喜太多人伺候,院子裡通常確實是見不到什麼人的。
初見虞棲枝,那小廝便下意識以為虞棲枝是裴世子的房裡人,他長在邊關,不太懂皇城那一套規矩,隻覺自己貿貿然進書房不太好。
世子這院中就虞棲枝一名女子,既然她能夠隨意出入,那她應當可以進去。
虞棲枝被小廝千恩萬謝地催促著往前走了兩步,她回過神,要將手中茶壺交還給小廝,回絕道:“我不是……”
卻聽見書房內隱約傳出幾人的談話聲——
“我們的這位嫂嫂,究竟是何等美人,才讓裴指揮使藏得這麼嚴實,也讓弟兄們見見?”
虞棲枝在門外蹙了下眉。
方才陌生男人的說話聲,話中提到的人,應當是她?
書房內靜了數息,然後裴璟低沉帶點冷淡的音色響起:
“消遣解悶的玩意罷了,上不得台麵的。”
裴璟的語氣很淡,仿佛是在談論一件尋常到再不值得一提的物品。
虞棲枝指尖不自覺緊了緊。
接著又有一道年輕的聲音打了岔,善意地將話題引開,幾人又說了些什麼。
“誰在外麵。”
虞棲枝將茶壺交還給身旁小廝,剛要離開,書房門忽然唰的一下,在她麵前被打開。
虞棲枝麵前是一個麵生的年輕男子,聽聲音,應當是方才說話的第三人。
“大…大嫂?!”
靳衡看著門外的虞棲枝,有一瞬的愣怔,顯然是第一眼將她認成了薑羅衣。
見到她,裴璟似乎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他向她走了兩步,注意到虞棲枝被燙得有些發紅的指尖。
“手怎麼了?”裴璟低問。
虞棲枝收回手,神色平靜:
“我手沒事。打擾了,世子,你們繼續吧。”
虞棲枝說罷,便轉身離去了。
裴璟沒說話,隻是臉色不是太好。
場麵一時變得有些尷尬。始作俑者靳越目光玩味掠過虞棲枝遠去的背影與在場幾人。他本想試探裴璟,事情會如此發展倒出乎他意料。
靳衡也明白過來,方才在門外那名女子,就是裴璟的新婚妻子。
“誒,二哥,你這樣說人家,人家要傷心了。”
靳衡倒沒覺得虞棲枝來書房找她丈夫有什麼問題。
他是個心裡藏不住事的,略猶豫了下就說了:“現在外麵有傳言說,二哥你有意休妻,要迎娶嫂……迎娶薑羅衣,你真是這麼想的麼?”
靳衡原本是不信的。畢竟當初裴璟求娶薑羅衣的原因,他們靳家的人都知曉。
薑羅衣與靳程毫無半點情意,薑羅衣是為了皇恩與家族的榮耀,大哥則是壓根一點也不想與薑家的人沾上關係。
靳衡一直認為,當初裴璟向薑羅衣提出婚約,是為延緩聖上意圖為大哥賜婚的權宜之計,但如今見到與薑羅衣有幾分相似的虞棲枝,靳衡也有些動搖了。
他索性攤開來說了:“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們作為大嫂的夫家人,也是同意……”
書房內靜了片刻。
“誰說的?”裴璟麵無表情。
“啊?”靳衡愣了下,他揣摩不透裴璟到底在想什麼了,他道:“就……還挺多人在說的。”
裴璟沒答話。
連靳衡那邊都傳到了,虞棲枝那邊,聽到外麵人私底下議論的流言蜚語,應當更多。
所以……虞棲枝,應當是很難受不安的。
裴璟內心沉默地想,所以,向來乖巧柔順的她,才會那樣向他使性子。
他指尖無來由輕輕動了下。連裴璟自己也沒有注意到的,心底有一塊地方忽然變得柔軟、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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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虞棲枝聽完裴璟在書房說的那句話,心底反倒覺得輕鬆。
那些往日積攢在她心底的,把裴璟當作封青淩的替代的歉疚,也隨著裴璟輕視的言語煙消雲散了。
在侯府的日子一天天過去,算起來她又有好幾日沒見到裴璟。
這日,臨近黃昏,虞棲枝終於等到裴璟從衙上回來。
虞棲枝沒什麼猶豫,去裴璟的正屋找他。
她要跟裴璟談和離的事。
正屋外的仆從通傳過後,虞棲枝跨進她幾乎不曾踏足過的正屋,見到了她多日未見的,依舊是她名義上的夫君的裴璟。
裴璟見到她,%e5%94%87角似乎勾了勾。但虞棲枝無心去揣摩他的神色。
“世子,我們和離吧。”她深吸一口氣道。
將這句話原本地說了出來,虞棲枝的心底已經徹底輕鬆了。
眼前的男人向她走近兩步,她聽見他漫不經心的嗓音在屋內響起:
“緣由?”
裴璟音色清淡,聽不出情緒。虞棲枝也一向難以讀懂裴璟的情緒。
所以虞棲枝也就不去看他。
“我無子。”她低下頭道。
虞棲枝想,裴璟遲遲不與她和離,或許是他不想損害名聲的緣故。
為此,她想了一個十分體麵的理由——
休棄妻子的七出之條,其中第一條便是無子。
她占著侯府世子正妻之位,沒有子嗣,她理當讓位的。
裴璟不將她休棄,反而是與她和離,這樣既顯得他寬宏大度,又能夠令他與薑羅衣名正言順地在一起。
“你可以有。”
裴璟的回答在虞棲枝耳邊響起。
“這幾日事多,不是故意不見你。”裴璟嗓音清淡,卻讓人聽出一絲安撫的解釋意味。
虞棲枝聽了裴璟的解釋,聽得有些莫名詫異:“世子,我是認真的。我們和離。”
裴璟長指挑起她下頜,虞棲枝下意識躲了躲,卻依舊被迫使看向男人漆黑的雙眸。
“無子,為我生一個不就行了嗎?”裴璟神情帶著他一貫的矜傲。
虞棲枝微怔。
她搖了下頭。怎麼就跟裴璟說不明白。
“世子,你不明白,我是真的想要和離,我……”
在她下頜的手指力道忽然變重,虞棲枝停住言語。
裴璟垂眸望向虞棲枝。長指從她下頜緩緩撫過她側臉臉頰。
她說他不明白。
他怎麼會不明白?
近幾日,看似隱匿江湖多年的玄霧門近日終於露出形跡,他忙於追查此事,還沒有機會跟虞棲枝好好談一談他們之間的事。
裴璟想,他早就應當給她一份承諾。省得她總是患得患失,聽到一點風吹草動就不安穩,跑來找他鬨脾氣使小性子。
“以後不要再說這種話,我不愛聽。”裴璟道。
虞棲枝訝異抬眼。
裴璟望進她微微睜大的澄澈黑眸,忽然難以抑製地覺得虞棲枝這樣子有些可愛。
“你是我的妻子,不管外麵人怎麼說,這一點不會變